《星光下的緣分》一大口碳水

51、第五十一章

　　凌晨三點的街頭，空氣像是被洗過一樣清澈，連呼吸都多了一點餘韻。
　　KTV散場後，有人搭上了代駕，有人被攙上車，也有人，選擇默默地走一段路。
　　蘇芷萱穿著薄外套，袖口還殘留著酒氣與香水味，單手提著腋下包，隨意的在裙襬附近盪著，她走在馬路邊，路上幾乎沒有行人，空氣安靜得像是連夜色都睡著了。
　　她原本打算直接回家，身體卻先一步偏離了方向，身後還有個不遠的腳步聲。
　　“你打算走去哪裡?”孟澤快走兩步上前，幫她拉了拉滑下肩膀的外套。
　　“不知道，就走走。”她伸出手，勾住了孟澤的臂彎。
　　他們就這樣並肩走在夜裡，街道寧靜，偶爾經過還亮著燈的便利店，還有收攤的夜市攤販，空氣中有著冷卻後的炒物香氣和塑膠袋的濕黏氣味。
　　城市的喧囂此刻像被按下了靜音鍵，只剩兩人輕微的腳步聲與偶爾的風吹，陪著他們走進這片無人的清晨。

　　不知道走了多久，蘇芷萱拉著孟澤坐在一個路邊的石墩上，她微微歪頭靠上他的肩膀。
　　“澤哥，我有跟你說過我跟Mark的事嗎?”她聲音有些低，像是怕驚動了什麼不該觸碰的記憶。
　　孟澤想想，好像一直以來知道的都只是片段或旁人帶過的敘述，便搖了搖頭，“沒有。”
　　“他是我爸媽在路邊撿到的，聽起來很像童話故事，但這是真的。”她笑了笑，卻意外顯得有些空洞。
　　“我媽說，那時候他一個人坐在公園的角落，安安靜靜地含著一根棒棒糖，看起來是剛睡醒，近看才發現，他臉上有淚痕，問他發生什麼事，他只說「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孟澤輕輕摸著她的頭。

　　“他還很小，不知道爸媽的名字、電話、住在哪裡，連話都講不清楚，只記得自己的名字。我爸媽就把他帶回家，說要讓我有個伴。”她說到這裡，偏頭望著遠方，有點走神。
　　“我小時候很討厭他，覺得他是來搶走我爸媽的注意力的，直到長大一點，才發現他是真的對我很好，我生病的時候是他熬夜守著我，放學晚了也是他跑去幫我買便當。照顧我，好像變成了他的習慣。”
　　孟澤輕輕「嗯」了一聲，伸手替她把額前一縷凌亂的髮絲撥到耳後。

　　“其實他不知道，他的親生父母有來找過我們一次。”她頓了一下。
　　“他們說我們搶走了他們的兒子，要我們賠錢，我不懂那些大人的對話，只記得爸爸臉色很難看。後來也不知道怎麼處理的，反正這件事就沒再提過了，爸爸說他要帶媽媽回老家，還交代我們兄妹倆要互相照顧，不要常去找他們，有事打電話就好。所以從那之後，我們只有過年才會回家。”
　　她的聲音慢慢飄遠，有點醉，也有點哽咽，這些好像壓在她心底很久了。
　　孟澤望著她的側臉，夜色溫柔地覆在她肩頭，他終於懂了為什麼剛剛Mark一說自己要走，她立刻就紅了眼眶；也懂了為什麼Mark常從自己這邊問她最近過得如何，他或許從那時候就知道自己要離開一陣子。

　　“Mark說過，想他就打給他，他在忙，我們就找時間飛去找他。”孟澤緩緩說出口。
　　“國外好遠，機票也好貴...”
　　“沒關...”
　　“那就叫他付錢!”蘇芷萱突然站起來，打斷了孟澤的話。
　　孟澤看著眼前雙手舉高的背影，笑著也站起來牽住她的手，“好，叫他機酒全包，我送你回家。”
　　“你的你自己付。”蘇芷萱掙脫他的手，吐了個舌頭往遠處小跑過去。
　　“慢點跑啊。”孟澤無奈的跟上，順便拿了她遺落的包包。

　　距離他們幾個街口外，風輕輕的吹，路燈灑下暖黃色的光，透過樹葉斑駁的落下，影子在地上搖曳。
　　不遠處的小公園裡，盪鞦韆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坐在上頭的人靜靜晃著，像是陷在某段不願醒來的回憶裡。
　　“你怎麼還不回家?”Alva微微轉頭。
　　“那你呢?”馬紹齊站在她斜後方，手插著口袋。
　　“等等再走。”
　　“那我也等等。”他走近一步，拉了拉一旁空盪的鍊子。
　　兩人之間一度沉默，只剩下金屬與風摩擦的聲音，在夜裡規律作響，替沒說出口的話找了個節拍。
　　“你不想回家?”他問。
　　Alva腳尖輕輕點地，讓盪鞦韆重新擺盪起來。
　　“我不喜歡戒斷反應，快速的抽離情緒有種空虛感，我寧願多坐一下，欺騙自己今天還沒結束。”
　　“你習慣用夜晚消化情緒?”
　　“也許吧。”她望向遠方，“不過如果太晚還沒睡，我明天一定會後悔。”
　　“那你現在有在後悔嗎?”他問得隨意。
　　“還沒，但應該快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劃出一道道沙痕。

　　他靜靜看著她被夜風吹亂的髮絲，突然覺得這樣的沉默不需要任何解釋，她不急著逃離，他就不急著打破這片安靜。
　　“那...回我那?”馬紹齊突然開口，語氣聽不出是認真還是玩笑。
　　“每次喝完酒就回你那，是固定行程嗎?”她轉頭看他，眼神帶著一點戲謔。
　　“你是在說我佔你便宜嗎?”他挑眉。
　　“我沒說。”她笑了。
　　“只是，喝完酒你比較不會說反話。”馬紹齊頓了頓，低頭踢了一下腳邊的小石子，“平常太會防了。”
　　Alva沒有反駁，停了好一會才說，“防衛是職業病，喝酒算是藉口，你不也一樣?”
　　“今天沒喝多少。”他聳了聳肩。
　　“還喝?”她疑惑的看過去。
　　“在外面喝不安全。”他補了一句。

　　她笑出了聲，怎麼兩人說話跟猜謎似的，每一句話都藏著好幾層底色。
　　她忽然站起身，拍拍衣角，朝遠處走。
　　“走了嗎?”他問。
　　“還能在這裡待多久?再久，我就會捨不得走了。”她轉頭看著他，眼神裡的溫柔連她自己都沒發現。
　　見他沒跟上，她挑眉，“帶路啊，還沒參觀過你家呢。”
　　馬紹齊看著她的背影，一時之間竟無法移開視線，他慢慢走上前，走在她身旁，似乎早已習慣這樣陪她沉默，陪她離開，再陪她回來。
　　兩人並肩走在街道上，遠方的天空有泛白的跡象，鞋底踩過落葉與殘枝，像是在為這段夜色加上尾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