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下的緣分》一大口碳水

35、第三十五章

　　帶著水氣的冷空氣被阻擋在房子外面，諾大的落地窗上起了一層薄霧，像是給外面的夜空掛上了朦朧的紗。
　　程欣彤滿腹心事的回到家，把球袋隨手丟在門口，看見沙發上滑手機的程夏，便也坐了上去。
　　“姐，拍廣告很難嗎?”
　　程夏挑了下眉，“怎麼突然問這個?球隊要找你拍形象照?”
　　“不是，是廣告，真的那種，對鏡頭擺表情、講台詞、還有打球的那種。”程欣彤靠在椅背上，摸了一下鼻子，有點懷疑人生地說，“我連接受訪問都會緊張，能拍廣告嗎...”
　　程夏放下了手機，抬頭看她，“你是怕鏡頭，還是怕出錯?”
　　“我不知道，”程欣彤坐正，“Mark說你們之前那個運動品牌新企劃找我，他們覺得我有反差感...”
　　“是挺有反差感的。”程夏一邊捏著她的臉左右晃，一邊說，“嗯~球場上像狼，球場下像哈士奇。”
　　“會不會形容啊!”程欣彤把她的手拍開。
　　“這叫貼切好嗎。”程夏耸肩，語氣雖然毒舌，但眼神裡帶著鼓勵，“如果你自己不排斥，就試試看。你有魅力，只是還沒學會怎麼讓別人看到。”
　　程欣彤仰躺回去，望著天花板點點頭。

　　日子照常過著，作為學生的程欣彤，大多時間在教室、球場和家之間來回奔波，以前還會時不時跑去程夏的公司，最近卻幾乎沒再出現過。
　　這天，球隊練習結束，隊員們三三兩兩地往更衣室走去，程欣彤正準備把球撿回籃子裡，就聽見教練喊她名字。
　　她轉身應聲，把球放下走了過去。
　　“小彤，你最近怎麼了?狀態有點不穩。”教練一直很看好程欣彤這個新人，他的語氣不重，卻看得出他早就觀察到了。
　　“沒事，我會再調整，抱歉教練。”她低頭，有些心虛地笑了一下。
　　教練點點頭，接著說，“有件事跟你說，有家公司聯絡我，他們想找你拍一支廣告，跟運動品牌合作，會用到球場場景，你只要照平常的樣子打球就好。”
　　程欣彤抬起頭，眼裡掠過一絲驚訝，沒想到Mark竟然直接聯絡教練，心裡忍不住感嘆大公司效率之快。
　　“當然，前提是你自己願意，如果不想、不舒服，我會幫你推掉。”教練拍了拍她肩，“但我看得出來，你是個亮點，有天分也肯努力，真的不多見，你可以好好想想。”
　　她點點頭，聲音有點小，“我會考慮的，謝謝教練。”
　　“去換衣服吧，別讓大家等太久。”教練笑了笑。

　　程欣彤轉身走回球場邊，心裡卻像裝了一團亂麻。
　　這幾天積壓的壓力被重新按下快進鍵，統統壓回肩上。她其實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害怕，或許是突然從無名新人變成籃球黑馬後，周圍的眼光開始變得不一樣，那種被放大審視的感覺，讓她很不習慣。
　　沒有人知道別人口中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她只知道，自己要變強，要變得夠強才不會被說閒話，要強到配得上教練的期待，配得上那一個個閃亮的頭銜。她想贏，想跟隊友一起拿冠軍，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拚命練習。
　　思緒太亂，她完全沒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一道熟悉的聲音拉回她的意識。
　　“怎麼一個人站這發呆?”
　　她轉頭看去，是溫廷瀚，穿著便服靠在牆邊，雙手插在口袋裡。
　　“你怎麼來了?”她揉了揉眼睛，汗水還掛在額頭，聲音有些沙啞。
　　“剛好收工早，來看看你是不是有心事。”
　　她咬了咬唇，笑容有些許僵硬，“你怎麼知道我在煩?”
　　他走近幾步，站在她面前，“你這幾天都沒來公司，訊息也悶悶的，現在連眉頭都皺成這樣。”他伸手輕輕按了一下她的眉心，“說說嗎，怎麼了?”

　　她盯著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幾天確實有些忽略了他，頓時有點不好意思，索性一屁股坐到場邊看台上，用毛巾蓋住臉，悶聲說，“我可能要去拍廣告。”
　　溫廷瀚緩緩在她旁邊坐下，“你不想去?”
　　“我不會演戲，又怕鏡頭，一看到攝影機就結巴，我怕整支廣告會變搞笑片。”她把毛巾拉下來一點，露出一雙有些無措的眼睛。
　　他思考了一下，伸手拿走她臉上的毛巾，“聽起來，你是想去的。”
　　面對著程欣彤投來疑惑的目光，他站起身，把毛巾折好拿在手上。
　　“會怕沒關係，我可以陪你練、陪你拍，幫你背台詞，幫你撐場面。真的不行，你演不好還可以罵我一頓。”
　　她忍不住笑出聲，拉著他的衣角站起來，“這麼好心啊，對不起，這幾天我好像......”
　　“別道歉，你最近怪怪的我也有看出來，我應該先來問你的，”溫廷瀚打斷她的話，握住她的雙手，“不過，我希望我的女朋友不要再報喜不報憂了，你遇到什麼，我可以幫你一起扛的。”
　　她一時語塞，耳根紅了，半晌才小聲回答，“好。”
　　“你沒問題的。”他揉了揉她的頭髮，把毛巾搭在她頭上，“去換衣服吧，送你回家。”

　　場邊的燈光一盞盞熄滅，只剩走廊角落幾盞燈還亮著，兩人肩並肩走在球場出口的長廊裡，腳步聲在空曠空間中迴盪。
　　溫廷瀚打開車門，等她上車後自己才繞到駕駛座坐下，車子緩緩駛離停車場，車內一時沒人說話，窗外風聲偶爾呼嘯而過，像是深夜裡唯一的對白。
　　開了段距離後，他終於開口，“你知道為什麼很多人一上鏡頭就不自然嗎?”
　　他一邊專注握著方向盤，一邊繼續說，“鏡頭只是個放大器，它不會讓你變得更差，也不會讓你變得更好，只會誠實地放大你當下的狀態。所以如果你心裡想著「我會不會做錯」，觀眾看到的，就是一個怕犯錯的人。”
　　程欣彤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膝蓋上，安靜地聽著。
　　“但如果你當下想的是「我就是在打球」，那鏡頭拍到的，就是你熱愛球場的樣子，那個才是最打動人的。”
　　“...這麼一說，好像有點道理”她喃喃道。
　　“你不需要演自己是球員，”他看了她一眼，帶著笑意卻很篤定，“你本來就是，這，就是你最大的優勢。”
　　他頓了一下，又說，“而且，我會在旁邊盯著，誰敢讓你難堪，我會處理他。”說著，他還舉了舉握緊的拳頭，示意自己絕不只是說說而已。

　　程欣彤望向他，微弱的燈光剛好照亮他嘴角那抹不自覺的笑意，她心跳微亂，卻也被一股暖意輕輕包圍。
　　她趕緊轉頭看向車窗，偷偷藏住唇邊的笑。
　　車內暖氣輕柔地流動，與窗外的寒意形成鮮明對比，她輕輕哈了口氣，用指尖在玻璃上畫出一條小縫，透過那縫隙看向外面，夜色像是被誰用淡墨輕輕染過，雲層厚重，星光難覓，才忽然意識到------好像已經很久沒見到太陽了。
　　“謝謝你。”也許是夜深人靜，讓人思緒特別柔軟，程欣彤脫口說出這句話，說完才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矯情。

　　車外的街景漸漸放慢，眼前聚焦一間還亮著燈、冒著熱氣的麵攤。
　　溫廷瀚沒有回覆那句道謝，默默解開安全帶，順手也替她解開，他輕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而有力。
　　“吃飽，才有力氣面對未來。”他說，“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