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来将你摘下》门前飞过一群鸦

3、第 3 章

　　每年新入学的高一新生开学后都要去集体研学五天，也就是一周的时间，每年研学的地点不定，但一般都在本省范围内。
　　研学实行军事化管理，但也不算特别严格，比如虽然说不允许携带电子产品，但电话手表可以带，按键手机可以带。而且学生可以带好常服换洗，只有第一天需要穿好校服，食物方面，牛奶面包和水果也是可以带的，只是不能带零食而已。

　　陈老师从箱子里拿出来几个背包式的大袋子，“接下来我把这几个袋子和姓名贴发下去，大家在袋子上面贴上自己的姓名，明天研学需要带的物品就请大家统一放在自己的袋子里面，不可以带行李箱和书包。”
　　“啊。”下面坐着的同学们顿时一阵喧哗。

　　“安静。”陈老师敲了敲桌子。

　　“今天晚上回去，大家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规定不能带的东西不要带，到时候会有例行检查，如果带了违规物品，就算你背过来，我们也会直接收走，等研学结束再还给你。记得，明早7:30穿好校服在学校门口集合，一定记得调好闹钟，不要迟到。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同学们都拿到了自己的袋子，有些好奇翻来覆去地查看着，同时嘴里不忘回应老师的话。

　　*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太阳就已经非常明亮了，初秋的阳光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虽然不是很炎热，但大部分学生还是脱掉了校服外套，只穿着一件短袖，差不多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兴奋。

　　顾生生放好自行车就走到校门口，伸长了脖子找自己班的队伍。

　　“顾生生？”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顾生生吓了一激灵，还没回话，灵敏的鼻子就嗅到了让她记忆深刻的茉莉花香，于是不用转身就知道了身后的人是谁。

　　男生嘴角习惯性地扬起微笑，但微长的头发似乎遮住了眼底的温度，看起来像冰雕的花，温柔，但不算温暖。

　　昨天报名时黎云世对顾生生印象还挺深刻的，她看起来似乎很内向，也不太爱主动说话。
　　每次跟她聊天，她最先回应自己的并不是嘴，而是她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黎云世注意到她喜欢先盯着他看一眼，又移开眼睛不看他，再开口说话，大部分时间她甚至都不开口说话，而只是用点头摇头代替。

　　走去队伍的路上，黎云世还注意到，顾生生的袋子里装的东西不多，班里其他人都恨不得把家塞进这一个小袋子里，顾生生的袋子看起来却还有些瘪瘪的。
　　难道……她家里没什么可带的东西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黎云世竟然主动开口叫住了她，带着她找到了队伍。

　　顾生生入队后朝黎云世一笑，“谢谢班长。”却看到黎云世脸上的表情较之前更加柔和了，回复她的语气也变得很亲切，简直在跟幼儿园小朋友讲话似的。
　　顾生生：？

　　可能黎云世本来的性格就是这么温柔吧。

　　*
　　分班级坐上大巴车，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了目的地，顾生生和昨天新认识的女生也是她的同桌项文萱坐一起。
　　黎云世坐在大巴车的最前面，她们坐在倒数第二排。

　　没劲。
　　顾生生几乎是睡了一路，即便她经常五坐这种大巴车，可是还是不太习惯，每次坐车都会有点晕，很想睡觉。

　　到了目的地，教官早早就等在那里了，她们2班和4班，6班是同一个教官，被带到一起站成了个大方阵。

　　顾生生什么违禁物都没带，例行检查的老师看到她瘪瘪的包，几乎都没什么看就让她过了。倒是她同桌项文萱带了一大袋薯片藏在袋子的最底下，被收走了。
　　项文萱看起来欲哭无泪伤心欲绝：“不要啊～我的薯片！”可老师一走，她就又从袖子里翻出几包连在一起的小袋零食，朝着顾生生得意一笑。
　　顾生生眼神惊叹，悄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其他人更是花招百出，甚至还有人把手机缝进玩具熊里的，外表看十分隐蔽天衣无缝，可惜还是逃不过科技手段被仪器检测到了，就这样那人还嘴硬，非说自己这熊其实是机器熊来着。

　　站在队伍里，顾生生很努力尽量显得不刻意地往后看，她就想看看老师是怎么检查黎云世的，而黎云世站的位置刚好在她这个队伍的很后面，所以顾生生看的异常艰难。
　　还好努努力也可以看得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情况，黎云世袋子里也跟她一样没有什么东西，而且似乎还带了好几本书，例行检查的老师忍不住夸了他几句，让其他人向黎云世学习学习。

　　“嘁，真能装。”
　　顾生生听到后面有男生小声说了句。

　　她顿时回头看想找出来是谁说的，可惜没有看到。于是她又去看黎云世的表情，还好那个男生好像就在顾生生后面不远处，离黎云世有一段距离，他应该是没听见。

　　搞什么嘛，这酸味都要飘满整个操场了。
　　自己不看书还不许别人带书来看吗？又不用他背着，黎云世自己背来的带几本书怎么了？难道非要带游戏机扑克牌才是真性情吗！
　　……
　　顾生生疯狂在心里输出十万八千字。

　　*
　　收拾完东西，教官就吹哨召集紧急集合。

　　也没让紧赶慢赶下楼的学生休息一会，就直接开始了一个上午的站队训练。集体训练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教官让七个人一组分组训练喊口号和站队。周围的人一片哀嚎，九月的太阳杀伤力依旧很大，队伍里几个男生叫着说要中暑了。
　　“行了行了，休息二十分钟，大家喝个水。等会回来再开始分组训练。”

　　“耶！”口令一下，大家顿时拔腿奔向阴影处，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顾生生慢吞吞走着，累倒是不算累，纯粹是不想跑。走到项文萱身边坐下便不动了，眯着眼睛抬头看天。
　　“你不喝水吗，生生。”项文萱问。

　　“我忘记带水了，懒得回去拿，反正也不是很渴。”顾生生懒懒地说，头也没回一下。
　　“要不喝我的？”项文萱犹豫着问。
　　“不用啦，我不是很渴。”顾生生摇了摇头。而且她边界感有点强，跟项文萱还不是很熟的情况下不想喝一瓶水，她这人就这样，有点龟毛。

　　项文萱也没坚持，没过一会跟顾生生说她去上个厕所。
　　“去吧去吧。”顾生生挥挥手。

　　时间越临近中午，阳光就越强烈，抬头看天时，眼睛会出现一些晕影，空气似乎都被热浪击打，出现了几缕波纹。顾生生眯着眼睛，竟然有种想往身后一躺的冲动，可惜身后的草坪似乎不算干净。
　　所以她只是把手往身后一撑，头就仰得更高。

　　突然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逆着光的身影。
　　看不清脸，特别晃眼。

　　是黎云世，他伸手递过来一瓶新的常温矿泉水：“去小卖部买多了，你喝吗？”

　　顾生生莫名咽了咽口水，刚刚还很正常的嗓子此刻似乎变得干燥了许多，“谢谢你，我刚好有点渴。”

　　她接过矿泉水，却莫名不太想拆封。
　　黎云世在她身边坐下，看她迟迟没有动作，于是了然的笑了一下，从她手里把水拿了过来。

　　顾生生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咔嗒一声。
　　瓶盖开了。

　　黎云世把水递过来，细瘦修长的手指上被溅到些许从水瓶里溢出的水珠，那双细长的眼睛弯成月亮，一点不吝啬分享自己的笑容。

　　刚刚训练的后遗症似乎现在才开始迸发，顾生生发现自己的心跳开始不规律。
　　那种剧烈的感觉比小时候学武术练习了一下午后空翻，最后终于成功了的心跳声还要快，还要激烈，还要让人难以忽视。

　　“……谢谢。”顾生生接过矿泉水瓶，这才明白他在帮自己拧瓶盖。她盯着他道完谢后，就十分习惯性地把头低下不敢再看，一只手里紧捏矿泉水瓶，另一只握着他递过的瓶盖。
　　快速抿了一口矿泉水，顾生生给自己打了打气。

　　“下，下次。”
　　一开口声音比蚊子还小，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另一个别的什么人在说话。

　　“咳，我是说，下次……”

　　鼓起勇气开口后，顾生生才突然意识到身边没有一点动静，她向旁边瞄了一眼，才惊觉茉莉花香早已远去。估计把水给她后，就离开了，现在黎云世正在另一边跟其他同学说着些什么。
　　脸上是跟刚刚如出一辙的笑容。

　　“……下次，我请你喝水。”
　　顾生生喃喃着把话说完。

　　这时她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干什么呢，生生，嘴里念念有词的。”原来是项文萱上厕所回来了，说着打了个冷颤，“还怪吓人的，你在念经吗？”
　　“不是，其实我在跟神仙对话呢。”顾生生一秒变得笑嘻嘻，让项文萱忍不住又轻锤了她一下。
　　“你少来，顾半仙是吧。”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没一会教官就吹哨了。顾生生双手很珍重地把手里的矿泉水放下，向着集合点迈开腿跑了起来。

　　*
　　下午的训练时间比上午短了不少，顾生生在的这个小组训练的不错，很快达到了教官的要求，被放出去在基地里自由活动了。
　　项文萱那个组的齐步走练的不怎么样，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生生离开，眼巴巴地望着她，只得到了顾生生的挑眉一笑。

　　基地面积不算特别大，建设在郊外，据说是附近有一个名人故居，到时候学校可能会组织参观。
　　走着走着，顾生生走到修建了围墙的地方，围墙不算高，但上面有电网，是防止有人翻越围墙，毕竟翻墙还是很危险的，万一伤到哪里都不好。

　　靠近基地深处的围墙周边长满了草丛，看起来没怎么经过修剪，十分杂乱。
　　即将路过一个转角的时候，顾生生听到了几声细弱的声音。
　　“喵～喵……”
　　她心里一惊，想赶紧冲出去看看。

　　刚把脚迈出去，她又缩了回去。
　　因为顾生生看到了黎云世。

　　他怎么在这里？
　　刚刚训练结束后顾生生就立马环顾四周，没看到他在哪里，估计是早就合格被放走了，只是顾生生忙着训练没看见。
　　此时男生穿着统一的蓝色校服，头发略有些长，几乎遮住眼睛，远远地，看不清神色，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很温柔。

　　“小猫，你饿了吧。”
　　顾生生听到他刻意放低的声音，有些模糊难以辨认。

　　“多吃点，别急。”黎云世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看起来似乎是刚去小卖部买的，拆了包装一只手递到小猫嘴边，另一只还悄悄地试图靠近小猫想摸摸它。
　　那小猫看起来都没他两个手掌大，警惕心却不低，尾巴甩来甩去，躲着他的手。于是黎云世便也不摸了，专心喂着它，又将水瓶小心地打开，倒了点水在手心递过去让小猫喝，一点也不嫌脏。

　　本来，顾生生应该过去偶遇一下，她可以问问他关于小猫的事情，可以顺便跟黎云世聊一聊今天的天气，或是刚刚的训练，或是严厉的教官。

　　但她只是站在角落里看着。
　　一阵风吹过，她感觉自己的脚被牢牢钉在地上不能动弹一步，心里却有什么东西破土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