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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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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齐司礼竟躲过了追兵。
你和他趁着夜色离开京城,随齐司礼回到了他的家乡—霖岛,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你不止一次问他为什么家乡如此好,却还要去京城当戏子。
“因为这样才能遇到你…”
你打趣他可预知未来,他的金瞳倒映着你明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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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舌是齐司礼童年的好友,亦是助你们逃出京城的恩人。那夜你与齐司礼逃去江边,岐舌一眼就认出了昔日好友,他大概听了缘由,不由分说的将你们藏于船仓,一路护送你们回到家乡。并在他的帮助下你与齐司礼开了一家裁缝店糊口。你们的日子就这么平淡且热烈的过着。相互依存,相互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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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岛春】
霖岛的第一场春雨落下来时,齐司礼正在檐下替你篦头发。青石板街面腾起细雾,岐舌摇着橹从门前河道经过,船头竹筐里新捕的银鱼泛着粼光:"老齐!妹子!午后给你们送两条炖汤!"
你望着铜镜里晃动的面影,忽然捉住他手腕:"别动。" 沾着桂花油的梳齿间缠着根白发,在晨光里银亮如新雪。齐司礼将白发绕在指间打了个结,顺手插进妆奁最底层的绒布盒——那里已经攒了三十七根,每根都贴着"戊寅年三月初七"这类小楷标签。
"昨日李娘子送来的云锦,该裁春衫了。"他岔开话头,指腹抹去你耳后沾的桂花油。你转身望向后院晾晒的布料,正红遍地金的海棠纹在风里翻卷,恰似那年春宴被银枪挑起的那方帕子。
裁缝铺的木板门"吱呀"响动,岐舌提着鱼篓闯进来,草鞋在门槛蹭出两道泥印:"码头上新到了苏绣料子,说是宫里流出来的。"他的脸庞溅着水珠,仍是二十年前那个驾着小舟载你们逃出京城的渔家少年模样。
齐司礼用尺子敲他手背:"说过多少次..."
"布料不能沾腥嘛!"岐舌嬉笑着跳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城东王瞎子给的松子糖,说是能补..."他突然噤声,瞥见你袖口露出的半截药方。
夜雨涨满秋池时,你伏在案上描花样。齐司礼将火盆挪近些,炭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这西府海棠的叶脉,该再添一道暗纹。"他忽然握住你发抖的手,笔尖在花瓣边缘晕开浓墨,"就像当年..."
咳嗽声打断未尽的话语。你盯着帕上咳出的血沫,像极了几十年前被他银枪挑起的那朵海棠。他沉默着将帕子浸入药罐,深褐色的汤药洇开血花,恍惚又是戏台上飞落的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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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春衫】
霜降那日,岐舌从北地带回整张雪狐皮。齐司礼在灯下硝制皮毛时,你正给镇上待嫁的姑娘绣盖头。金线穿过红缎的簌簌声里,他突然开口:"张家上月被抄了,你家…也未能幸免…"
银针戳破指尖,血珠在鸳鸯眼睛上凝成泪痣。你望着窗外飘落的初雪,想起四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岐舌的小舟载着高烧昏迷的你,齐司礼撕了戏袍给你止血。船头灯笼照见他锁骨下的海棠纹,血渍斑斑如残花。
"李娘子家的小丫头..."你捻着线头轻声说,"前日问我为何不要孩子。"
齐司礼的银刀在狐皮上划出笔直的线:"那株西府海棠,"他指了指院中老树,"今年结的果子比往年甜。"
你们始终没说破那个秘密:当年逃离时喝的避子汤,药渣埋在如今亭亭如盖的海棠树下。每当你腹痛难忍,他便彻夜揉着你后腰,唱些荒腔走板的戏文,直到晨光染白窗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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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守】
惊蛰的雷惊醒你时,枕畔已空。药炉在廊下咕嘟作响,齐司礼的白发用旧戏服上的银链草草束着,正往陶罐里添最后一把金盏菊。你裹着他的靛青长衫走近,发现他腕间系着当年那截囚凤锁改的银铃铛。
"春衫料子备好了。"他熄了炉火,指腹抹去你眼角的眵目糊,"按你新画的海棠缠枝纹。"
你忽然看清他手背的褐斑,像戏服上褪色的金蟒鳞片。晨雾漫过篱笆时,你们并肩看岐舌在河岸补网,他哼起荒腔走板的《游园惊梦》,你打拍子的手指已枯瘦如冬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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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
谷雨那日,你躺在海棠树下的藤椅里数花瓣。齐司礼将新裁的春衫盖在你身上,遍地金的海棠纹在风里簌簌作响:"开春染的这批胭脂色,倒比往年的更..."
你忽然握住他尾指。那个总爱勾走你发间落花的尾指,如今缠着防止颤抖的麻线。他蹲下身时,你在他仍然醉人的金瞳里看见自己白发如雪,恍若当年戏台边那个惊慌的闺秀。
"枪尖挑扇那日..."你吐出最后半口气,"我接了你的海棠。"
齐司礼将脸埋进你渐冷的掌心,闻见四十年前春宴的脂粉香。暮色漫过霖岛时,他替你换上早已备好的寿衣——用那匹染血的云锦裁成,襟前西府海棠的纹样,正是初遇那夜帕子上的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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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劫】
寒露的月光浸透新坟时,齐司礼靠在墓碑上数星河。岐舌送来的松子糖在掌心化开,他忽然看清糖纸上的暗纹——原是四十年前你从尚书府带出的洒金笺,边缘还留着火燎的焦痕。
"你这人..."他对着墓碑轻笑,"连糖纸都要绣纹样。"夜露打湿靛青长衫,他摸出绒布盒里最后一根白发,与先前三十七根编成同心结。远处渔火明灭,恍惚又是春宴那二十四盏琉璃灯。
“我来寻你了…”
晨光初现时,守墓人发现老者阖目而逝。白发与青丝缠成的结套在墓碑上,底下压着褪色的戏票:光夜七年七月初七,《长坂坡》,座次甲等三号——正是小姐当年跌落湘妃竹扇的位置。
霖岛下了今冬第一场雪。有人看见两片海棠乘着风,掠过新坟落在戏票上,恰如那年枪尖接住的团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