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笄缘》水墨漪

110、第一百一十章

　　卫家人闻得蓁蓁复活成功，卫恩无碍，除了静姝，早已上上下下忙活起来，准备迎接这二人。可忙活了半日，竟迟迟不见他们回来，一问才知原来这对早已悄悄回来了，便放他们好好团聚。
　　可到了晚上，还不见他们出来吃晚饭，可急坏了这些急欲与蓁蓁相聚的家人们。卫灵和明方只好代全家人去催，至卫恩和蓁蓁寝室门口，却见流华悠然却乏困地蹲坐在室门口，诗宁则在一旁给她按摩肩背，再往后一望，室内烛火通明。

　　卫灵和明方见状，甚是不解，这都还没到睡觉的点儿，怎么眼前是这光景？他们一问流华，流华只漫不经心地手抵着脸，打着哈欠回道：“刚问过了，他们下不来床了，要休息得久一点儿，过会儿子再用晚膳。”
　　“下不来床？”卫灵惊问。

　　诗宁一边给流华捶背，一边替流华回卫灵道：“没法子，乐极生悲呗。也不知是谁厉害，待会儿不知还有多少烂摊子要收拾的，估计得把整个寝室翻修一下。”
　　卫灵与明方闻言都与彼此对视一番，心照不宣，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得，阿灵，咱们还是不催了。”明方对卫灵说完又朝那室内喊：“二郎！你记得吃晚饭，不然腰痛完就是胃痛了！”卫灵闻言再也憋不住笑，轻拍明方的肩膀示意他住口，又与明方偷笑着离了室外，飞回正堂。

　　室内，卫恩与蓁蓁自然听到了明方的声音，也知晓叫流华和诗宁受累了，却也不觉对着彼此傻笑起来。他们时常做完这事儿后就是傻笑，不然就是情难自已地把刚刚结束的快乐重复一遍，然后获得新的快乐——有时是沐浴时情不自禁起来。现下他们可是要好好休息——哪里想到妖也有因此疲惫之时，要知在这件事儿上，妖永远比凡人强上上万倍。

　　他们其实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可也还是要傻笑，笑什么呢？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就这样笑吧，在自己的桃花源里，连笑也不必有原由，疯疯癫癫的无人过问。

　　卫恩轻轻地吻了吻蓁蓁垂有青丝的前额，这青丝刚浸染过爱意的汗液，早已风干，却留有爱意的记忆。他们并不怕这一吻教他们重燃。现下是波涛汹涌后的平静，他们分外喜欢的岁月静好。

　　“樱奴。”卫恩吻完后，唤了她。
　　蓁蓁感受到他留有余热的下巴靠在自己额头上，耳边皆是他的心跳，心里惬意安宁。她在他怀里莞尔一笑，柔声回应：“怎么？二郎？”
　　卫恩闻得她这声熟悉的“二郎”，心里又是一阵软，恨不得起身宣誓自己对她的臣服，却终究克制住了，对她冷静地质问：“你可知错？”
　　蓁蓁有些感到意外，抬起头，捧他那精致刚毅的脸庞，问：“怎么？”
　　卫恩竟不由分说，将她狠狠地一把抓进怀里，制住她的手厉声说：“说！为什么抛下我！你明知我身心都离不开你，你还这样对我，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蓁蓁被他坚实有力的胸膛碰得心里一颤一颤，那胸膛又冷又热，想来是方才欢爱留下的余温。她闻得他的心跳甚是好听，却也有些急促，便把头倚在那心跳声发出的那一处，撒娇哄他道：“好了，我错了，我以后都不走了。你别凶我，我怕……”

　　卫恩的心焉能不软到她那里去？她这么一撒娇，他倒要轻问她几句：“我凶你了吗？”
　　“嗯呢！”蓁蓁娇滴滴的声音在他的胸膛边上发出。他摸了摸她的雪肤，轻拍了她的背，算是给她压惊，又道：“那说好了，以后只许你不爱我，不许你去找死。听见没？”
　　蓁蓁抱紧了他的肩，像个小孩般回答他：“傻二郎，我怎么不爱你？我答应你，好好照顾自己，不伤你半点心。你看，你罚了我半日，我都是你罗衾里的人了，你就别生气了呗。”
　　卫恩也不知到底谁哄谁，反正他现在是要哄她的，于是对她说：“好好好，你既是答应了，我便放心了。我不生气，你休要烦恼。你可还累不？”
　　蓁蓁破涕为笑：“坏二郎，你把我命都折腾没了，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害人得很。”
　　卫恩嗔她道：“呦！难道你不是狐狸精？你怎么不说你害我呢？你要但凡身子差些，我早下去吃饭了。”
　　蓁蓁恼了：“行，那你别吃，就窝在这儿。反正我要吃了。饿死了！”
　　她正欲起身，却被卫恩一把拉回到怀内。他凑近她的脸，叫她心又跳得快起来，这心跳声一传到他耳朵里，又令他得意起来。他对她邪魅一笑：“卿，你方才说，你饿了，那难道是为夫还不够厉害？”
　　蓁蓁嘴嘟起来，故意不回答。他可不罢休，又问她：“你就说，下午你喜欢不？”
　　蓁蓁故意别过脸去，离了他的怀抱，倒头在床，假装睡觉，不意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威胁：“看样子为夫该再爱你一回，叫你再见见为夫的真本事。”

　　她吓得跳了起来，赶忙回他：“死妖精缠人得很！我要不喜欢，能任你主宰我一下午？命都差点给了你，午饭也没吃，现时晚饭也不让我吃，得寸进尺！”
　　卫恩瞧她那样，心里莫名好笑，逗她道：“我都得寸进尺一下午了，不妨再得寸进尺一回……”他这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打了一下，遂见好就收，认真道：“得，起来吃饭，吃饱了，以后才有力气。”他坏笑着对她使了眼色。她知他话意，并不作声，故作生气的模样，傲然等他下床，好方便自个儿下去。

　　这一下床穿衣服，二人才发觉这寝室原来已面目全非，对视了一眼。
　　卫恩喊流华和诗宁进来收拾。二人进来后，惊得是大眼瞪小眼。
　　流华张口对卫恩和蓁蓁说：“你俩真是空前啊！别绝后了才好。”
　　卫恩听出了她的讥刺，便骂她：“樱奴一回来，贱婢又骄横起来！你当我樱奴好欺负的！”
　　流华并不回答，从鼻内“哼”了一声，便别过脸，与诗宁开始收拾烂摊子，这室内又是乱又是脏，还飘散着说不出来的味道，可叫流华恼火了。流华一面用法力收拾一面发牢骚，卫恩和蓁蓁都当没听见，倒旁若无人地闲聊起来。

　　“二郎，你想要孩子么？”蓁蓁说，“我想着，待我适应了妖的生活，咱俩要个孩子，一起开开心心的。”
　　卫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迷人的双眼，脱口而出：“随你，你要不要都可，要几个都可。”
　　“你既这么说，那我预备好了便告知你，你也好准备着。”
　　“放心。咱们不用准备都行，只把之前避子的法子都撤了，就咱们这感情，想要还难么？生一窝都成。你知阿大当时也没留心，和阿姊复合后，很意外就有了深儿……”
　　流华听了，故意用手指敲了敲那还有脏东西的案，敲得“乒乓”响，语气极为平静地附和：“那可不！投胎的崽崽都抢着要进卫娘肚子里，因为随时都可以进去，就怕一不留神就被他阿耶晃没了。”她又使劲摇那案，叫那案震得“咣当”响，还捂住鼻子，皱眉道：“哎呀！这真是脏死了！爱果然是不分贵贱。”

　　诗宁瞥了流华一眼。卫恩和蓁蓁有些尴尬地瞧了彼此。卫恩被流华这么一提醒，便对蓁蓁郑重地说：“咱们多上点心，若你哪里不舒服，可得告诉我一声。”
　　蓁蓁对他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卫恩和蓁蓁去了正堂吃饭，正好流华和诗宁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便随主子同去。
　　蓁蓁一到正堂，卫家人欢天喜地，连卫迎和卫昭也得了天庭特许，下界与家人团聚。他们纷纷抢着要与蓁蓁叙旧。
　　卫灵和明方的三个孩子自然不会放过蓁蓁的，意深还嗔卫恩道：“二舅赖着二舅母这么久，也不肯放她叫我们瞧瞧……”意绵和意长纷纷附和。正当众人围着蓁蓁热闹时，一平静甜美的女声在人群中响起：“二婶万福！”

　　众人顿时收笑不语，原来那是静姝的声音。

　　众人渐退后到一旁，只见静姝款款上前，对蓁蓁行了万福礼，说：“想来这是儿初次给二婶行万福礼，二婶不知是否知晓，自您姑母做了皇帝后，这女子的肃拜就已改成了万福礼。若二婶不熟，儿可教教二婶。”

　　蓁蓁早在冥界知静姝所作所为，却面不改色，对静姝体面地笑道：“静姝这般有心，二婶心领了。不过冥界吃住、礼仪皆按人间，倒还不似静姝想得这般毫无见识。倒是静姝这般有礼，不知这礼可领会了几分？毕竟，半妖就是半妖，离完整的人还差得远呢。”

　　静姝一听，十分轻微地冷笑一声，道：“儿谨记二婶教诲，祝贺二婶早日做个像人的妖，与二叔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蓁蓁一听她故意强调了“白头”二字，脑袋都气炸了，这分明是在她眼皮底下刺激卫恩。现下她终于体会到当年姑母对于魏国夫人的厌恶和忍耐。可眼下，她也只能忍耐。

　　她不再理会静姝，转头便瞧见了玲珑，便问：“这……就是深儿心头眉间的玲珑吧？”
　　意深一听，可自豪了，忙推玲珑上前，正好消消方才静姝的晦气。
　　玲珑十分爽利地对蓁蓁行了万福礼，口道“万福”后，又言：“妾白玲珑恭喜二舅母重获新生，与二舅团圆！”
　　蓁蓁命玲珑抬起头，果见她气质像自己几分，怪不得卫恩说定要她见见玲珑，不过玲珑终究年轻，还需好好调教。她又嘱咐了意深，要他珍惜玲珑，便与众家人照例按位次坐下。

　　蓁蓁和卫恩的饭菜才刚上毕，意深便冲卫恩座位的方向压着声音喊：“哎，二舅，你和二舅母吃完饭后，记得换个结实的窗户纸。”
　　卫恩和蓁蓁一听，愣了一会儿，又对视一眼。只听卫恩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回意深道：“深儿，你这……”
　　意深索性放开了声音，对卫恩说：“二舅，您知道我说的啥。没事儿，大家都知道。”
　　蓁蓁的脸刷一下红了，羞愧之色在脸上逐渐涌起。她鼻子渐发了酸，似是要哭出来了。
　　卫恩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又偷偷抬头瞧周围人神情，明方和卫灵掩嘴偷笑，卫寒倒是憋笑憋得容易些，其余人似是装聋作哑。他又回头瞧蓁蓁，果见她欲哭无泪，恨不得钻到地缝儿里去。他正欲安慰她几句，又听意深说：“二舅，你这么厉害，教我几招如何？”
　　“深儿！”明方这回笑不了了，斥他道：“这可过分了！”
　　意深与玲珑对视一眼，见玲珑示意他听话，便面带歉意地看了明方一眼，乖乖住嘴了。

　　饭毕，蓁蓁终于得以解脱，逃回了她和卫恩的寝室。卫恩知她心思，早紧紧跟随她，生怕她又有什么不快。
　　蓁蓁一回来，就去瞧室内的窗户纸，又坐到榻上，自顾自哭了起来。
　　卫恩赶忙跪到她面前地上，仰视着泪眼婆娑的她，握着她纠结的手，轻声哄她，却听她责备道：“你这个死妖精！每次发了癫就和窗户纸过不去。这下可好，全家人皆知我们做了什么——恐怕三界都知道了，什么都叫他们听了去。本就是夫妻私乐，如今没了‘私’，还哪来的乐？我真是要哭死了！”她说着就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卫恩赶紧哄着：“你莫恼，莫哭。你知深儿说话素没个正经的——其实倒也不怪他，我们妖界早期当众做这事儿的大有人在，如今妖界虽早已效仿凡人许久，却也是民风开放，对这事儿还真不讳言的。你还不习惯，慢慢的就好了。”

　　蓁蓁本只是羞愧伤心，这下听了可恼了：“怎么？难道还怪我不习惯你们妖界了？还是你也觉得我刚做妖，什么都是新手，便不适应你们了？”她竟大哭了起来，吓得卫恩又赶紧动脑想法子。

　　他脑子一转，便对蓁蓁邪魅一笑：“樱奴，你该骄傲才是，哭什么？你没听深儿方才那番话，可谦卑了，想来我们这么厉害，那是三界独一无二的。你有这么独一无二的夫婿，还要哭，可辜负了我们无数个欢快的时刻。”
　　蓁蓁破涕为笑：“死妖精！”
　　他见她这般，也开心起来，再哄了她半日，竟惹得她乐不可支起来，二人又疯疯傻傻说些有的没的。

　　打情骂俏不知多少时候，蓁蓁脑子转了起来，想起自己生前死后许多事儿，想到这第一件，便不觉黯然神伤。他正与她乐呵着呢，见她这副神情，不解其故，便也渐收了笑容，问：“樱奴，怎么……”
　　蓁蓁转头注视着他说：“二郎，我想去看看妙芝。”
　　卫恩也有些惆怅，握紧了她的手，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