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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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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侍婢引人进门时,只见一个娉婷袅娜的身形,面容娇俏,却不是张月栖,而是张心琬。
崔和凌愕然,面上隐有失意,心想:是了,她怎会独身前来,只怪自己一听张姑娘,就以为是张月栖,这是魔怔了。
他凛声道:“你怎么来了?”
张心琬见到崔和凌,眼眸射出几分光芒,转眼间变得娇羞无比,声音轻柔道:“先前听闻崔姑娘昏睡,我…我成日忧心,食不下咽,日日为崔姑娘祈祷,今次崔姑娘好转,特来此探望,不知崔公子近来可好?”
前段时日崔和凌躲避自己,好不容易见一面,张心琬尽说自己如何挂念忧心崔如枫,最后又问候崔和凌,只望能给他一个好印象。
崔和凌记得她从前如何针对张月栖,处处打压诬陷,对她好感荡然无存,其实早在之前,就知晓这是个虚荣善妒的女人,听她这般陈腔滥调,张口就来,早就失了耐心。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崔和凌便也笑了笑,眉头轻挑道:“哦是吗?我见你面颊红润,脚步轻盈,想必是吃得香喝得辣,在这之余,还能腾出时间忧思如枫,真真是情意甚重。”
这话摆明着是在讥讽张心琬,这一霎那,她面颊通红,几乎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念及来此的目的,心神稍定,便凝声道:“我满心记挂崔姑娘,有许多话都想与她说一说,今日适逢天气晴朗,崔姑娘也能出门走走。”
崔和凌眸光定定看着她,满眼的不以为意,还夹杂着似笑非笑的意味,直到看得她垂下了头,这才转过身,声音变得无比轻缓:“如枫——”
崔如枫动了动身子,声音很轻:“自我病中,来看望的人甚少,来者是客,不必推拒。”
崔和凌轻“嗯”一声,思及如枫前几日出门晕倒的事,便沉思道:“也好,不过还是留在屋中,不必出门了。”
等崔和凌走后,崔如枫便下了床,与张心琬对坐桌前。
崔如枫与崔和凌一般,都不喜张心琬,当时是因为张月栖,如今得知张月栖害了自己,要自己倾付真心对待张月栖,已是不能够了。
心想张心琬不会无缘无故来此,想是有话要说。
崔如枫微微一笑:“从前我与张姑娘无甚交集,今日你的到来,叫人意想不到。”
她虽目盲,此刻一笑,散发出宁静娴雅的气息,
张心琬语气满是诚挚,道:“从前崔姑娘光芒万丈,锦上添花的人多,我自不敢靠近,如今……”
崔如枫目盲,故张心琬肆无忌惮看着她,久久不收回视线,续道:“如今崔姑娘……崔姑娘不幸遭难,我深感其痛,故来此一探。”
崔如枫听她语气十分悲恸,倒真像是为自己难受,心里涌过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道:“承蒙张姑娘惦念,有你这份心,我的病会好的。”
张心琬听她的语气,倒像是认命了般,眸子一转,道:“崔姑娘水深火热的,受苦受难,我倒真替你抱不平。”
崔如枫道:“何出此言?”
张心琬作势语气颇有些不忿,道:“还不是因为赵公子。”
说完这话,她打量着崔如枫,只见她面色大变,悲戚甚重,张心琬眉头一扬,又加重了语气:“崔姑娘尚在病中,赵公子与张月栖走动就十分密切,今日赵公子亲自来到张府,与张月栖打情骂俏,简直令人不齿。”
“他们本就有意,这样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崔如枫极力忍耐,可声音发颤,显是情绪有了波动。
张心琬道:“赵公子虽看重崔姑娘,可他还是更在意张月栖的,难道崔姑娘就此罢休了吗?”
崔如枫黯然道:“如今我目盲,又不是他心所属,我还能争什么?”
张心琬声音忽的放得轻微,慢慢道:“崔姑娘眼盲,难道心就盲了?赵公子待人宽和,崔姑娘借着这病,多与赵公子来往,再不济便哭闹,如此他还能放下心吗?”
这话音落下,崔如枫脑海里当即浮现出妇人们的嚎哭叫骂,让她当这难缠之人,简直是不可能,她当下便道:“张姑娘好心,我自会思量。”
张心琬见她眉间并无过多的动容,双眉一皱,又道:“崔姑娘良善,张月栖对你却狠心,她心口不一,见你如此,她暗地不知有多欣喜。”
崔如枫闻言面上骤变难看之色,想起张月栖欺骗自己的言语,心里对她已经全无好感,甚至因为赵向暝,又多了抹厌恶。
待张心琬还要继续添油加醋时,崔如枫怫然作色:“你不必多说了,我累了,要歇息了。”
张心琬骤然息声,眸里还带着一丝不甘心,只见崔如枫心志已决,故愤然告辞。
张心琬一面往外走,一面暗忖:我就不信你能忍受张月栖夺走心爱之人,眼盲之苦已是难受,永失所爱亦是悲惨。
崔如枫当日果真凄凄惶惶,没用晚膳,忆起连日来赵向暝都未来过,自己目盲,没了这个阻碍,他们日日相见,成为神仙眷侣。
心下更觉凄凉,躺在榻上,泪水便滚滚而来。
到了第二日,空中飘着几朵白云,日光隐在云层里,不见光彩。
赵向暝原本在官署,忽然听闻几阵急切的脚步声,再一抬眼时,便见到了崔府的几个仆从,这几个人一齐上前行礼,面色焦急慌乱。
赵向暝眼皮一跳,心里隐有不好的念头。
“赵公子,公子让奴才带您回崔府,劳您过去一趟。” 底下的人声音十分谨慎恭敬,但细细听去,传出一丝紧张。
赵向暝沉声道:“发生何事了?”
那奴才垂头道:“小姐她…寻了短见,性命垂危。”
“啪”的一声,赵向暝浑身力气卸去,手下一松,毛笔扑通落于桌上,晕开浓重的墨渍。
崔府后院,还未走到院子里,便听得里头传来的疾呼声、脚步凌乱之音,赵向暝心头狠狠一沉,径直往里过去。
迈入门槛后,迎面便撞上了崔大人,只见他满目愁苦,待看清赵向暝之后,脸色当即铁青,重重哼了一声,抬脚出了院落,紧接着太医也随着侍婢出了门。
赵向暝眉目轻凛,暗想:这紧急关头,崔大人与太医一同出门,想来如枫性命无忧。
如此一想,紧提的心便也松缓了些,当即往里迈步,一道凄苦带泣的声音立时传进耳畔:如枫,你何以想不开,你虽目盲,可是你还有娘,还有你哥哥……
赵向暝浑身一滞,似乎就要喘不过气。
绕过屏风后,只见里头围了许多人,适才说话的便是崔夫人,李黛之与崔和凌围在床边。
人影晃动,透过间隙,赵向暝只捕捉到一个角落,窥见崔如枫的惨白面色,视线往下,见到她垂在身侧的手腕上绑着厚重的纱布,这便是伤口了。
崔夫人正沉浸在悲痛之中,无心顾及他人,李黛之为闺友不忿,见到一抹青影,起身而立,瞪视来人,厉声道:“赵公子此番又来做什么?如枫为你自残,你若不娶她,还是尽早断了她的念头,当断不断,害人不浅!”
如枫一向豪爽尽兴,这番自残行径大出意料之外,料是赵向暝也意想不到,此刻只呆立半晌,不发一声。
这时,崔和凌也起身道:“赵公子心肠冷硬,对如枫不管不顾,将她逼上此等绝境,今日竟会过来相见?”
李黛之与崔和凌你来我往,言语凌厉刻薄,显是为如枫焦急。
赵向暝实是不必多言,他二人心里已有定论,除非答应娶如枫,否则他的任何言论都是无用的。
崔和凌情知这是在逼婚,却也无可奈何,只要想到如枫惨白的面孔,心就绞痛万分,续道:“赵公子可还记得上次我与你说的话,不知你可听进去没,此事大意不得,赵公子可要好好考虑。”
赵向暝知晓他所说有关张月栖,稍微动容,略带深意看了眼他。
这一眼,崔和凌就知他放在了心里,轻轻哼了一身,撤回视线,挪至崔如枫近前。
这一日,崔如枫虚弱异常,并未睁眼,赵向暝满心沉重,一是为张月栖,二是为崔如枫,若真将张月栖的事挑明了,只怕她不会好过。
赵向暝回了府,又被宣至前堂,赵父赵母竟是要赵向暝娶崔如枫。
赵夫人本就不喜张月栖,眼下正合她意。她沉吟道:“致夕,如枫体贴善良,又对你一心一意,你娶她有何不好?”
赵向暝跪在下方,面目凛然:“儿子对她并未有过男女之情,望父亲母亲谅解。”
“哼!喜不喜欢又如何?崔家姑娘是为你受伤,又为你寻了短见,她闹到这个份上,京城里还有谁家愿意迎她过门?致夕,你今日怎么就糊涂了,你不娶她,将来都知是你负她欺她,且不说这一层,她若死了,你……你就是舍弃性命,也难以挽回啊!”
赵夫人说得颇为恳切,语气间掺杂惧意。
赵向暝眉眼低垂,可昏黄灯光洒在他身上,这孤独身姿竟有几分凄凉意味。
赵向暝情知赵夫人的话在情在理,崔如枫的事传遍京城,这桩事已不再是两家之事,若传进皇宫,不对,想必崔和凌是千瞒万瞒,这才不至让宫里知晓。
赵向暝眼眶发红,凄然道:“如枫……我娶了她,她就能顺心了吗?我对她没有情意,这样的婚事,要来有何用?”
赵老爷面色铁青,冷然道:“她愿意嫁给你,你顺了她的意,将来你要纳妾,随你的意。”
赵向暝脑里嗡的一声,面前一片混沌,寻思:我真要娶如枫,月栖定要伤痛欲绝,不会回头了。
这一夜,赵向暝独坐桌案之前,心绪不定,眼前一下出现崔如枫的面容,一下又闪现出张月栖的容颜,叫人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