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酒爱》六月的记忆

6、往事如酒

　　清晨的阳光透过酒店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苏晚睁开眼，看了看手机，几条未读消息映入眼帘。其中一条来自李明远："今天有空吗？想请你喝咖啡，地点你定。"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苏晚陷入了沉思。昨晚与刘瑜的长谈，让她想起了许多往事，也让她开始重新审视与李明远的复杂关系。

　　她犹豫片刻，回复道："可以，下午三点，凯悦酒店旁的'漫时光'咖啡厅。"

　　发完消息，苏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与乡间酒庄的宁静截然不同，却也有着自己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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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两点五十分，苏晚推开"漫时光"咖啡厅的门。这是一家安静的小店，装修风格融合了中西元素，木质的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墙上挂着各地旅行的照片，角落里摆放着几个酒桶改造的装饰品。

　　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城市的喧嚣，窗内却是一片宁静。"您好，需要点什么？"服务员走过来询问。

　　"一杯冰美式，谢谢。"苏晚回答，然后又补充道："可能还有一位客人要来，先等一下吧。"

　　服务员点点头离开了。苏晚取出手机，查看早上发出的几封邮件回复。正当她回复一封来自法国供应商的邮件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希望没有让你等太久。"

　　苏晚抬头，看到李明远站在面前，他穿着一件深蓝色休闲衬衫和浅色休闲裤，比起在品鉴会上的正装，多了几分轻松和亲近。

　　"刚到不久。"苏晚微笑着合上手机，示意他坐下。

　　李明远对服务员点了一杯拿铁，然后转向苏晚："昨天的品鉴会，你提前离开了。"

　　"嗯，有些累了。"苏晚含糊地回答，没有提及与刘瑜的长谈。

　　"我理解，那些场合确实有些...做作。"李明远自嘲地笑了笑，"说实话，我也不太喜欢。"

　　苏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真的吗？可你在这个圈子里可是如鱼得水。"

　　"表面功夫而已。"李明远的语气突然变得认真，"在这座城市生存，有时候需要戴上不同的面具。不过..."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真诚地看着苏晚，"在你面前，我希望能做回真实的自己。"

　　服务员端来了咖啡，短暂地打断了谈话。苏晚拿起冰美式抿了一口，感受着苦涩中的一丝甘甜，就像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其实，"李明远继续道，声音柔和而坚定，"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的重逢。那天在酒庄，看到你坚持自己的梦想，过着与这个喧嚣都市完全不同的生活，我感到既羡慕又...有些后悔。"

　　苏晚微微皱眉："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没有足够勇气追随自己的内心。"李明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怅惘，"你还记得我们在上海大学时的约定吗？"

　　苏晚的表情变得柔和，记忆的闸门被轻轻打开："记得，当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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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上海大学的葡萄酒协会教室。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摆满酒杯的长桌上，二十岁的苏晚和李明远坐在角落里，专注地讨论着刚刚品尝的一款波尔多红酒。

　　"我觉得这款酒的单宁太重了，有些生硬。"年轻的苏晚皱着眉头说道。

　　"但是你不觉得它的复杂度很惊人吗？"李明远兴奋地反驳，"黑醋栗、烟熏和一点点铅笔芯的气息，典型的左岸风格。"

　　"我承认它很复杂，但复杂不等于平衡。"苏晚坚持己见，"好酒应该如同交响乐，各种元素和谐共存，而不是互相争抢舞台。"

　　李明远笑了起来："又来了，苏大艺术家的理论。"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欣赏，"不过我喜欢你这种固执。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像你这样，为了自己的理念而坚持不懈。"

　　苏晚微微脸红："这不是固执，是原则。"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已经陆续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几位正在收拾器材的协会成员。窗外的夕阳将整个房间染成金色，给这个平凡的下午增添了几分梦幻色彩。

　　"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李明远突然问道。

　　"我想去法国学习酿酒，然后游历世界各大产区，最终...也许回到父亲的酒庄，酿造属于我自己的酒。"苏晚的眼中闪烁着梦想的光芒，"你呢？"

　　"我？"李明远笑了笑，"短期内可能会去投行工作几年，积累一些资本和人脉。但最终，我也想做些与葡萄酒相关的事业。也许是进口代理，也许是品牌顾问，甚至可能..."

　　"可能什么？"

　　"可能到产区买块地，建一个自己的酒庄。"李明远的语气中带着向往，但又有几分犹豫，"虽然这听起来有点不切实际。"

　　"一点都不！"苏晚激动地说，"这是个很棒的梦想。想象一下，十年后，我们可能会在某个品鉴会上，同台展示自己酿造的酒，那该多有趣啊。"

　　李明远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不由得被她的热情感染："那我们约定，十年后，无论身在何处，都要坚持对葡萄酒的热爱，坚持最初的梦想。"

　　"一言为定。"苏晚举起手中的酒杯，与李明远轻轻碰杯。

　　那一刻，夕阳的余晖照在酒杯上，红宝石般的液体折射出万千光芒，仿佛在见证着这个青春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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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约定..."苏晚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我一直记得。"

　　"而我辜负了它。"李明远的声音中带着懊悔，"毕业后，我确实去了投行，按照原计划积累资本和人脉。但渐渐地，我发现自己越陷越深，被金钱和成功的诱惑所迷惑。品酒成了社交工具，收藏名酒成了炫耀的资本。我几乎忘了，最初是什么让我爱上葡萄酒。"

　　苏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窗外，一对老夫妇手牵手走过，他们的步伐缓慢而一致，仿佛经历了岁月的磨合。

　　"直到那天在你的酒庄，看到你坚持梦想的样子，我才猛然惊醒。"李明远继续道，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这些年，我在物质上获得了不少，但在精神上，却越来越空虚。那种在酒窖中静静品酒的单纯快乐，那种与志同道合的人讨论一款酒的深层次香气的满足感，都离我越来越远。"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苏晚，谢谢你。谢谢你还在坚持，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苏晚有些惊讶于李明远的坦诚。她记忆中的他总是充满自信，甚至有些过于自信，很少展示如此脆弱和真实的一面。

　　"人生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道路。"苏晚柔声说，"我不会评判你的选择，就像我希望别人不要评判我的一样。"

　　"但现在，我想做出改变。"李明远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我想重新找回对葡萄酒的纯粹热爱，想重新连接那个有梦想的自己。而且...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苏晚挑眉："我的帮助？"

　　"是的。"李明远直视着她的眼睛，"我计划减少在金融领域的投入，开始认真筹备一个小型精品酒庄。我知道这方面你有丰富的经验，而且...我一直觉得我们在品酒理念上有很多共鸣。"

　　李明远的眼神变得温柔："更重要的是，我想重新认识你，苏晚。不是作为品酒师，不是作为酒庄主人，而是作为...当年那个让我心动的女孩。"

　　苏晚感到一阵心跳加速，但她努力保持着冷静。太多的回忆涌上心头，有甜蜜的，也有苦涩的。

　　"那段时光确实美好，但人总是会变的，李明远。"苏晚轻声说，"十年过去了，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学生了。"

　　"我知道，所以我说的是'重新认识'。"李明远微笑着，温柔而坚定，"我想了解现在的你，你的坚持，你的梦想，你的生活。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苏晚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她心动不已的男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距离，但内心深处，那段青春的记忆依然鲜活。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李明远的声音低沉而诚恳，"或许从朋友开始，让时间证明一切。"

　　苏晚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昨晚与刘瑜的谈话，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好酒需要时间去陈酿，好的关系也需要时间去发展。"

　　"我可以给你建议，关于酒庄的筹备。"苏晚最终说道，声音平静但不冷漠，"至于其他的...让我们顺其自然吧。"

　　李明远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这已经足够了，谢谢你，苏晚。"

　　"不过，我很好奇，"苏晚轻轻摇晃着杯中的冰块，"是什么让你突然想起了大学时的约定？"

　　李明远的表情变得柔和："说来有些巧合。记得上周我去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其中有一瓶1982年的拉菲。当拍卖师介绍它时，我突然想起大学时我们第一次一起品尝的那瓶波尔多。"

　　苏晚的眼睛亮了起来："那瓶来自学校藏酒室的1995年波尔多？"

　　"没错！"李明远兴奋地说，"那天你穿着白色连衣裙，盘着头发，一本正经地分析它的香气结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认真对待葡萄酒的女孩，也是那一刻，我开始..."

　　他突然停住了，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开始什么？"苏晚好奇地问。

　　李明远轻笑："开始对葡萄酒和一个固执的女孩着迷。"

　　苏晚感到脸颊微微发热，决定转移话题："你还记得王教授吗？他那严厉的样子让多少学生望而生畏。"我很乐意为您增加关于王轻轻教授的细节描写。

　　"说到王轻轻教授，"苏晚的脸上浮现出敬佩的笑容，"她真的是我见过最特别的老师。记得她第一堂课上说的话吗？"

　　李明远笑着点头："'品酒如品人，急不得，浮不得，更装不得。'"

　　"没错！"苏晚眼中闪烁着怀念的光芒，"她那双犀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每个人的心思。每次有人在盲品测试中胡乱猜测，她都会用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年轻人，酒不会骗人，只有你自己在骗自己。'"李明远接道，两人相视一笑。

　　"王教授真的很独特，"苏晚回忆道，"她上课总是穿着那件深紫色的丝绒外套，脖子上挂着那条银质的葡萄藤项链。她说那是她在勃艮第实习时，一位老酿酒师送给她的礼物。"

　　"我记得她品酒时的仪式感，总是先将酒杯在眼前转三圈，然后闭眼深嗅，最后才小抿一口。"李明远模仿着王教授的动作，引得苏晚轻笑。"但你知道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什么吗？"苏晚的声音变得认真，"她那种平衡幽默与严谨的方式。记得有次Lion在课上说一款赤霞珠的单宁'很强劲'，王教授立刻停下来，眉毛一挑问他..."

　　"'强劲是什么意思？比喻一下。'"李明远接上她的话，"然后Lion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是啊，王教授就说了那句经典的话：'用语言描述味道，就像用舞蹈描述数学，困难但并非不可能。精确的词汇是葡萄酒世界的通行证，模糊的感受只是旅途中的迷雾。'"苏晚模仿着王教授那独特的语调和手势。"怎么会忘记！"李明远笑着摇头，"每次品酒课，他都会在教室里踱来踱去，一旦发现有人把酒杯拿错了方式，就会毫不留情地批评。"

　　"但正是他的严格，让我们打下了扎实的基础。"苏晚回忆道，"记得那次期末考试吗？"

　　"当然记得！二十款盲品，要求识别产区和年份。"李明远苦笑着，"我只答对了十二款，而你..."

　　"十七款。"苏晚得意地扬起下巴，"那可是我大学时最自豪的时刻之一。"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会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李明远的语气变得温柔，带着钦佩，"你对葡萄酒的热爱和直觉，远超我们任何人。"

　　窗外，夕阳开始西沉，给咖啡厅内笼罩上一层金色的光辉。时光仿佛倒流，将两人带回到那个充满梦想的校园。

　　"还记得协会组织的那次南法产区之旅吗？"苏晚突然问道，眼中闪烁着怀念的光芒。

　　"怎么会忘记！那可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旅行之一。"李明远立刻回应，"十五天，七个产区，二十多个酒庄。"

　　"还有那个迷路的下午。"苏晚微笑着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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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旅行的第十天，在普罗旺斯的一个小村庄。由于导游临时更改行程，苏晚和李明远与大部队走散了。两人在一片紫色的薰衣草田中迷失了方向，手机信号微弱，无法联系同伴。

　　"我们该怎么办？"李明远看着四周无尽的紫色花海，有些焦急。

　　"继续走吧，总会有出路的。"苏晚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享受这意外的独处时光。

　　"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苏晚转过身，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给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看看这美景，闻闻这香气，多么难得的体验啊。"

　　她张开双臂，深深吸入薰衣草的芬芳，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

　　"有时候，计划外的旅程反而能带来最大的惊喜。"她微笑着说，"就像品酒一样，只有放开预设的期待，才能真正感受酒的灵魂。"

　　李明远看着眼前这个充满活力和智慧的女孩，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生活态度。那一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想要走上前去，拥抱她，亲吻她。

　　但就在他鼓起勇气向前迈步时，远处传来了同伴的呼喊声。

　　"苏晚！李明远！你们在那儿吗？"

　　机会转瞬即逝，李明远只是轻轻握住了苏晚的手，说了一句："谢谢你，教会我如何欣赏迷路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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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后，我经常想，如果没有同伴的打扰，故事会不会有不同的发展。"李明远轻声说，目光中带着一丝后悔和怀念。

　　苏晚微微低头，抿了一口已经变温的咖啡："谁知道呢？人生充满了如果，但我们只能活在当下的选择里。"

　　"现在，我想做出新的选择。"李明远坚定地说，伸手轻轻覆在苏晚的手上，"给我一个机会，重新走进你的生活，好吗？"

　　苏晚没有抽回手，但也没有立即回应。她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城市灯光，思绪万千。

　　大学时的李明远，热情、阳光、充满理想；今天的李明远，成熟、稳重，眼中依然闪烁着对生活的热爱，只是多了些岁月的沉淀。两个形象在她脑海中重叠，让她一时难以做出决断。

　　"时间不早了。"苏晚最终轻声说，缓缓抽回了手，"我明天一早有个会议，需要准备一下。"

　　李明远点点头，没有强求："我送你回酒店。"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苏晚微笑着拒绝，但语气友善，"关于酒庄的事，你有具体计划后可以随时联系我。"

　　"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李明远站起身，眼中带着期待。

　　苏晚停顿了一下，最终点点头："可以，我这次在城里还有几天。"

　　李明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太好了！我会期待下次见面的。"

　　走出咖啡厅，夜风微凉。苏晚深吸一口气，看着李明远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内心深处，一种复杂的情感如同陈年老酒般慢慢涌起。

　　那些埋藏已久的记忆，那些青春的梦想与心动，在时光的洗礼下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不知道答案，但却愿意给时间和自己一个机会去探索。

　　就像酿造一瓶好酒，有时需要耐心等待，让时间为情感增添深度和复杂度。而最终，或许能酿出一款如同他们的故事般，既有青春的活力，又有岁月的沉淀的佳酿。

　　回到酒店房间，苏晚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景。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明远发来的信息："谢谢你今天的时间。希望往后的日子，我们能像品一瓶好酒那样，慢慢了解彼此。晚安，苏晚。"

　　苏晚轻轻笑了笑，将手机放到一旁，没有立即回复。夜晚的城市灯火璀璨，而她的心却在思考着另一个选择——回到乡间的宁静酒庄，那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然而，此刻的她，却也不可否认地被这座城市，被李明远的重新出现所带来的可能性所吸引。

　　这种矛盾，就像一款复杂的葡萄酒，需要时间去解读，去理解，去体会其中的每一层风味。

　　而她决定，给自己和这段重逢的故事一点时间，让一切顺其自然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