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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聚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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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家,他们家就一个鳏夫呢,姓赵,你们找他做什么?”
十字街繁华,人来人往。
白阁望向有点年头的木门,回过神来:“我是来寻亲的,想来看看是不是我那亲人。”
“哦,这样啊,那你寻的是什么人呢?我看你年纪轻轻,老赵不会是你爹吧?”在一旁之路的大婶心疼地望着白阁:“可怜的孩子,你娘呢?”
白阁不知该说什么,搪塞了几句便在毛貌搀扶下疾步走上门去。
“咚咚咚”。
“谁啊?”
一个沧桑的男声传出来,门开后,白阁见他是一个约莫四十六七的中年男子,身着浅蓝色破旧衣裳,宽袍大袖,手里还有一本书,俨然一个书生模样。虽有点困惑,白阁也还是行了礼:“我是来寻人的。”
“寻什么人?”
“我……”白阁一时语塞,有些慌乱地看向毛貌。
毛貌会意:“公子你可愿听一首曲子?我们家小姐寻找一位故交,以箫相识却失散许久。”
男子一脸不耐烦:“我不通音律,不是我,你们走吧。”
白阁仔细看男子的脸,并不觉得熟悉,也便任由男子把自己赶出来关上了门。
“怎么出来了?我才赶到呢!”月竹生拉着清珀气喘吁吁。
“不是他。”白阁淡淡地笑了一下,毛貌扶着她慢吞吞下了赵家门口的阶梯走到月竹生面前,“我看出来不是他了。”
“我刚听你们说什么,以箫相识?”
“往事而已。我身体不舒服,日头太大,我得先回客栈了。”白阁被毛貌扶进了轿子,拨开轿帘探头说道。
月竹生见她脸色苍白,也有些惊讶,便草率告别了。
清珀失望地看着离开的轿子,赌气坐在十字街边一个糖水铺子前,死活不肯走。
“那我先走了。”月竹生见他固执,转身就跑,心里想着“完了,今天不会又迟到罚站吧!”
清珀连忙跟了上去。
月竹生跑得大汗淋漓进入学堂时,月百念也刚好进来,见月竹生居然没有迟到,欣慰一笑。
清珀在学堂里没有座儿,也不喜欢念书,于是在学堂外的太师椅上躺着,却也吸引了学子们不时侧目,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新面孔,窃窃私语是否新同窗。
“今日的课,我们来探讨一下人与妖。”月百念说着看向外面躺得四仰八叉,但听到这个话题就立即瞧过来的清珀,“你进来,清珀,你把这个凳子搬过去,跟生儿一起坐。”
清珀乐呵呵地跑过来,搬走月百念的凳子就凑到月竹生旁边,沈随往墙边挪了挪。
“各位都知道,天下六界,自有其路。但各界串门儿也是常有都事。”
底下的年轻人听到一向咬文嚼字的先生也能说出“串门儿”这种口语化的词,顿时都笑了起来。
月百念继续说道:
“妖虽多生活在妖界,那里是不同于人界仙界一般的另一个空间。人在地上,仙在天上 而妖界,却需要借助某些奇特法门来寻找到。故此,我们本是两不相干的。不过,人终究并非生而拥有法力,不似妖般千变万化,所以也会有妖怪以人类的身份活在人间。”
“百念先生,人间妖怪稀少,若真见到以人之名的妖怪,我们必得仔细呵护啊!”一个少年笑得开心,眼里全是向往。
“妖怪法力高强,你不怕吗?”月百念微微颔首。
“嗯……这世上人也有善恶,妖也有好坏,我若是怕也不过是畏惧那自己达不到的力量,可是在我无法确定那力量之主的秉性之前,我并不害怕。”
月百念赞赏地点了点头:“很好。我在北荒时,常听人谈起妖怪可怕,说起来无恶不作,但北荒严寒,妖怪甚少,我也从未见过。那里的人们对妖怪仿佛生来就有一种恐惧,不似各位勇敢睿智。看来今日,倒没什么论头了。”
月竹生捅了捅清珀,示意低头。清珀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只手,拿着一把肉干,焦急地晃了一下。清珀连忙接住,见沈随面不改色收回了手,假装打哈欠,往嘴里塞了一枚肉干。月竹生紧闭嘴巴,偶尔悄悄咀嚼一下。清珀只觉得好玩,也佯装打哈欠,往嘴里塞了满嘴肉干,香味上头,清珀陶醉在美味之间。
“华金安。”月百念突然开口。张忘的同桌愣愣地站起来,“你跟月竹生调换一下位置。”
华金安听话地抱起自己的书具走到月竹生面前,月竹生不敢开口,因为嘴里的肉干还没嚼碎,咽不下去,只能垂头收拾然后走向张忘。
月竹生刚刚坐下就闻到一阵清甜的桂花香,东闻西嗅发现似乎是张忘身上的味道。
“你闻什么呢?”张忘皱着眉看着月竹生,“还不坐好?”
月竹生慢悠悠端坐好,投来鄙夷的眼神:“你个大男人居然用桂花香薰?”
张忘大惊失色,悄声问:“什么?”
“桂花香!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张忘哈!”月竹生戏谑地笑着。
“不过是……爷爷珍藏的桂花酿。哪什么香薰啊?”张忘吞吞吐吐。
月竹生见他神色异常,便没再多问,继续从袖子里掏出肉干嚼,还递了一块给张忘,不过张忘在月百念的眼神威胁下收起了准备接肉干的手。同样收到威胁的目光,月竹生假装没看到,低头一脸认真地看书。
冷风起,炊烟袅袅,月竹生已闻到自家厨房的饭香,才恍然发觉已是下午,该下学的时间了。
“各位,今日是本学季最后一堂课,来年再见,各位珍重!”月百念收起课上写的学季总结书,便放了学。
“嘿!”月竹生拉住起身准备离开的张忘衣角,“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我爹说今日有客来,我娘和狐姨今日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
“不了,我爷爷说我们今晚得去赴宴,叫我早些回去换衣裳。”张忘讲话永远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语调也不会改变,月竹生“哦”了一声就又去叫沈随了。
“什么?有梅花粥?”沈随惊喜的声音快掀翻屋顶了,月竹生好笑地看着他发疯,“夏婶儿煮的梅花粥天下第一!我要吃二十锅!”他手舞足蹈惹得清珀和月竹生一直大笑。张忘看着几人,神情中似有若无闪烁着愉悦。
一场小雨在寒风中洒落,月百念搬出一坛酒,清珀闻了一下就捂着鼻子喊好可怕。月夏给续荷解开围裙走出来,看见桌椅板凳都已被几个孩子摆好了,又听到打开的院门被敲响,看见张忘扶着爷爷走进来。
月百念连忙打着伞过去迎接。
“哎呦,不用!你怎么还出来给我打伞呢,我们有伞的!”张莫屈混浊的眼睛里却充斥着光芒。
“这么一把伞怎么撑得了两个人!”月百念埋怨着,“张忘年轻,倒是不惧风雨你这么大年纪了,要是染个风寒,你真是……”
“多谢关心!”张莫屈走进来,坐在张忘旁边,却被月百念拉着坐在一起。
“生儿!我来啦!”阿落欢欢喜喜三两步跑进来,挤在月竹生旁边坐好,“好丰盛啊,我一下工就来了,还好赶上了!”
月竹生给阿落擦干净脸上未卸完的色彩,宠溺地说着:“你来得多晚我们都等得。”
吃饭的是一个大圆桌,几个孩子依次而坐。月竹生将身体倾斜,扒开清珀非得凑过来的脸对张忘轻轻说道:“你赴的宴居然是我家的,早不说清楚!”
张忘有点腼腆又带了些歉意:“我也不清楚的。”
月夏跟续荷依然有聊不完的话题,月百念和张莫屈也絮絮叨叨一些月竹生听不懂的故事,她只想快点吃完叫朋友们去看她的“作品”。只是,月竹生看向吃得幸福的阿落,又不忍打断她的幸福,她知道殷家总也不愿意让阿落吃饱。直到看见狐姨突然从屋里抱来一件厚实的青绿色绒边披风,给阿落披上,月竹生才留意到阿落穿得单薄,在风口瑟瑟发抖,顿时心疼与愧疚袭来。
“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呢!”月竹生心里这样懊恼着,然后与阿落换了位置。
等阿落吃饱喝足打了个满足的饱嗝,清珀提议去月竹生房间看她的泥娃娃,一群孩子就叽叽喳喳跑过去了,月百念看着孩子们离开,笑得慈爱。
“这么丑!”
沈随的声音如刀般扎在月竹生的心上。
月竹生冷着脸抢回了自己的泥娃娃:“如果不懂呢,你可以闭嘴!”
“哪里嘛!很可爱啊!”阿落语调悠扬轻松,“对吧,清珀!”她向清珀使了一个眼色。
清珀接过泥娃娃仔细端详,片刻后:“是熊吗?很像,害怕!”
“你也闭嘴!”月竹生再次抢过泥娃娃抱在怀里,目光落到张忘身上:“你看,我捏的是个什么?看出来,本姑娘教你练酒量!”
她满怀希冀的眼神烧得张忘不自在,留下一句“挺好的”就慌忙回了饭桌上听爷爷教导。
月竹生蔫蔫地看着手里泥娃娃:“真那么不好看吗?”
“生儿”阿落怯生生地坐在她旁边,仿佛生怕动作重一点,就碰碎了月竹生,“没关系的,这……做出来像什么不重要,只要你捏的时候开心就好了啊!”
“是吗?”月竹生眼神呆滞,非常失落。
一旁不知所措的沈随和清珀像犯了错罚站的小孩,整整齐齐站在那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突然!
一阵浅绯色光芒闪过,泥娃娃变成一只手掌大的毛茸茸的小熊,动了起来。月竹生扔向清珀:“无聊!”
清珀收起法术,跟沈随面面相觑。
“女孩儿真是莫名其妙,一坨泥巴有什么好伤心的啊?”沈随悄悄在清珀耳边埋怨,“到底在生什么气嘛!我们到底哪里错了嘛!”
清珀突然凑到月竹生面前:“生儿!”指着沈随的鼻子,“他说你坏话!”
“哎!你干嘛啊你!”沈随不可置信:“你是不是男人了!”
“我在告发你!”清珀正义禀然:“我不是男人,我是狐狸!”说着还变身成一只火红的狐狸,又变回了人形。
沈随挤出假笑,无语地翻白眼喊着“救命”。
月竹生和阿落对视一眼,就笑了起来,清珀茫然地看着两个女孩一边笑一边摸自己的头。
“生儿,你是不是在看那个什么梅啊?给我讲讲!”阿落歪着头,双手撑着下巴。
“什么什么梅啊?”
“那个《听梅》,是吧?”沈随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袋子果干儿摆出来。
“那个啊”月竹生一边吃果干儿一边说:“就是什么爱情故事,看完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清珀伸手,月竹生床头的书立即飞到了他的手中:“这本吗?”他翻阅了几篇,撇了撇嘴,“不好看的。”
“你也看过啊?”阿落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哪里不好看啊?快给我讲讲,我想听这个故事!”
月竹生听着清珀直白又笨拙地给阿落讲述《听梅》,一时忘了咀嚼嘴里的果干儿,身后的门被风吹开,似乎冷到了她的心里。她莫名有些难过,连清珀这只老被要求闭关修炼的狐狸都能识字看得懂书,阿落却只认得些许几个字,还是几个好友闲时教她的。月竹生低着头起身去关门,悄悄抹掉眼泪,门合拢时看见外面亭子里一个人坐着喝酒的张忘,张忘也看见了她。
“啊?那她为什么一定要跟他走呢?不能留下来一起生活吗?”阿落一脸困惑。
月竹生坐下:“香环从小被娇生惯养,从来没见过那等英勇侠义从不迂腐的书生,还三番五次救了她,爱上他也是情有可原。而书生虽然一直被家里要求乖乖念书却自有一番事业之心,想做一位天下人敬仰的侠士!所以,书生无法放弃心中愿望,香环又爱得深沉,就跟他走了呗!”
阿落陶醉地自言自语:“若是有这样一个勇猛无畏之人,救我于水火,我自也愿意随他浪迹天涯!”
“可是……她就没有想做的事吗?”沈随有点困,懒散地趴在桌上。
“她想做的,不就是与心爱之人共赴天涯吗?”阿落失神。
月竹生喝了一口茶,听着外面的风好大,不过因为她用椅子抵住了门,所以风也没能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