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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私奔大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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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随震惊地听着这天大的消息,管家依然在细心梳理沈随的头发一边絮絮叨叨:
“镇长将何家夫人抓去审,但她却一直喊冤死活不松口,最后还是进了大牢,何才他头发都熬白了也没能翻案,最后拿出月山前首领赐给他家的保命腰牌,勉强保了何夫人一命,她关了三年才出来。这些,似乎何家小姐也不清楚,那段时间何才满镇子求人不要说漏了嘴,让何小姐以为她娘亲只是出远门了。”
“保命腰牌?”沈随自嘲般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只要有这个,就能肆意杀人了?”
管家手上的动作未停:“说是几十年前,月山闹僵尸还是什么的,何家四十七口人皆为守月山而丧命,就留下襁褓中的何才了,何才的父母染了尸疫,自刎之前将其托付给了前首领。”他叹了口气,“也算刚烈之家,怎么就娶了这样一个毒妇?”
“再后来,何家明里暗里在生意场上给老爷使绊子,老爷丧妻之痛未解便努力打理布店,还要应付何家。索性这些年,他们安分了,老爷的生意也好了起来,少爷你也长大了!”
沈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心里反复回响着一个念头:“弯弯之母,竟是我的杀母仇人?”
“叔!”沈随突然开口道:“您也不必为了框我乖乖成亲,编出这般谎言吧?”
管家无奈:“随你想吧,无论如何,你如今都已长大,该分清是非了。”
沈随看着镜子里已被梳理规整的头发,又细细看着自己的容貌:“我和母亲一点都不像,我都快忘了她的模样!”
“不过少爷你的脾气跟夫人倒是一模一样,细腻热烈,像冬日的太阳,轻飘飘地暖着所有人的心。所以,少爷,你一会儿见客,乖一点!不要闹了,老爷这些天都没睡好,夜夜噩梦惊醒。”
“嗯。”沈随脑子有点乱,敷衍地答应着,任由管家领着自己出门,走到醉不休的一个包间。
“沈公子来了!来来来,坐这儿!”一个梳着夸张发髻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急忙来到包间门口迎接,把沈随安排在一个文静的姑娘旁边。
“这位啊,是姜渠,姜小姐,十字巷那家茶楼就是她家的。不过她老家在东湖,所以不常来无忧镇。”女人又对着姜小姐说道:“这是沈随,沈少爷,无忧镇最大的布店就是他们家开的,你们也算是门当户对!聊两句?”
姜小姐低着头,耳朵已然红晕,慌忙拿起桌上最底下的杯子倒了茶,大口喝了起来,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嗯”。
管家轻轻捅了捅沈随,沈随长吸一口气,礼貌地双手抱拳:“姜小姐好,我是沈随,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我想我们可以回家了。”
姜小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沈随:“那你……你是来戏弄我的吗?”她委屈得要哭了,“你……”
沈随突然罪恶感袭来:“抱歉抱歉!我只是……我被我爹逼着来的,对不住啊!”他突然转身就从窗口翻出,落到楼下的湖中不见了身影,留下管家和媒婆面面相觑……
沈随循着记忆游到了岸边,见岸上俩人还在啃着鸡腿看戏:“你们还真悠闲呢!”
月竹生大口撕下一块鸡腿肉:“谁叫你动作慢!我明明在茶杯上写清楚了这个点儿的!”
沈随艰难地拧干衣服的水:“你能不能稳妥点儿!那个杯子怎么给了姜小姐!我是看到她喝茶了才知道你这个破计划!”他把湿漉漉的头发弄散披在身上,接过张忘递过来的梳子:“还有!你写字能不能写好一点,许愿湖三个字是很难吗?跟鸡刨的一般!”
月竹生看着鸡腿,赌气般又啃了一大口,侧过身露出背后的包袱:“我偷的我爹的衣服,还有一点银钱,你去跟弯弯姐私奔吧!”
“私奔?”张忘有些惊讶:“不是说……只是把他藏在哪里,等沈老爷松口吗?”
月竹生心虚地瞟了一眼张忘又低下头暗笑:“不这样说,害怕你不同意帮忙嘛!你看起来就是墨守成规的乖孩子,到时候你爷爷把你头揍扁!”
“……”
“弯弯呢?你跟她说了吗?”
“她爹娘这两天都还没回来,你自己去跟她说就是了!”月竹生把手里的骨头使劲抛向湖中,阵阵涟漪。
“你没告诉她?”沈随吃痛,头发打结,他使劲推下去:“月竹生!你没告诉她?你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月竹生愣了一下:“我才从你家出来,又要去叫沈随做内应,又要回家去偷衣服,你还要我去何府跑腿!我有分身吗?”她越说越气,叉着腰瞪着眼睛,“你能不能别老压榨我的这点劳力!我是竹生不是畜牲!”
沈随不语,抱着包袱走向附近高大茂密的芦苇丛,满脸不高兴。
张忘微微侧身挡住月竹生看向沈随的视线,月竹生又把怒气转移在张忘身上:“还有你,不是说纸条给他的吗,怎么跑姜小姐手里去了!”
张忘有些无措:“是放在靠沈随那边的,可是姜小……”
“知道了知道了。”月竹生不耐烦地打断了张忘的话,又从兜里拿出一块糕点递给张忘,悄声说:“一会儿我们去何家,我们从后院狗洞钻进去,你愿意钻吗?”
张忘看着一脸狡黠的月竹生偷偷笑了一下:“你们常常钻她家狗洞让他俩幽会吗?”
月竹生一脸严肃:“怎么可能!只是我会钻进去偷偷当信使,他那个大少爷怎么可能去,他要是被发现了要被沈伯伯打死。”她脸上渐渐浮现出不易察觉的骄傲:“我每次偷偷去她家,她家的家丁丫鬟,她爹娘,没有人能发现我。”
张忘眼睛发光:“为什么?”不自觉露出三分崇拜的神色。
月竹生非常受用,她像一只被摸摸头的欢喜小狗,语调轻快:“当然是因为我厉害啊!”
“……”
沉默片刻,张忘转头看向微微摇晃的芦苇丛。一阵风带来寒意,月竹生抱紧了双臂,两排牙齿打架。她有些烦闷地开始用脚尖拨弄旁边的一颗小石子,翻滚开,又扒拉过来。她的头发被大风吹起,发梢轻轻触碰到身旁人的肩膀。
她有所感地抬起头,才发现眼前人居然长得这般高大,宽阔的肩膀与胸膛,似是能成为温暖港湾。他线条清晰五官硬朗的脸庞,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好看,眉宇间总含着一副大义禀然。月竹生一时有些恍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传来,像是好多好多年以前,就有过这样的感受。欣喜,雀跃,又有些期待和憧憬,又含着更多的怯懦。她不懂,只是在非常努力地回忆,究竟什么时候有过同样的感受。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张忘依然定定地看着微微晃动的芦苇丛。
“你……”不知沉默占据了局面多久,张忘突然开口:“你有没有听说,前几天,那个神偷又出现了?”
“啊?”月竹生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啊!那个无影神偷吗?慕容什么的?”
“慕容催。”
“哦,他又怎么了?”月竹生小心翼翼看着张忘的侧脸,嘴角偷偷弯起,眼中波动着从未出现过的光芒。
“我也是听说,他将之前偷的东西换成钱,半夜救济了好多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和乞讨人。”张忘的语调平平,月竹生没有察觉到其间的一丝窃喜。
“哦,那他挺好的。”
张忘回过头来,正好撞上月竹生直勾勾的眼睛:“他很英勇吧!”他满脸开心。
“嗯。”月竹生慌乱地转移视线:“这个人换衣服怎么这么慢,没有管家就不会穿了吗?”
张忘指了指芦苇丛:“来了。”
沈随扒开芦苇丛,小心翼翼走在小路上,却还是被泥土弄脏了裤脚。他来到二人面前,彬彬有礼地作揖:“小生沈随,见过各位!”
月竹生没好气地用手戳了戳沈随的袖子:“你没我爹半分儒雅气质,穿他的衣服也比不上。”
“知道了,走了!”沈随抱着包袱就开始疾步走远。
月竹生跟在张忘身后,路过小径时张忘冷不丁地停住,月竹生一头撞到他背上。她有点发懵,抬起头,却见张忘一脸歉意地说了抱歉,然后指向脚下:“这是你来时落在这里的吗?”
月竹生看过去,发现是她的檀木簪子,便捡起来擦擦又戴在头上,:“嘿嘿,我总也簪不稳,常掉。”
“那是什么花?簪子上的。”张忘漫不经心问。
“鸡蛋花。”
“……鸡蛋……花?”
月竹生突然感觉有些羞耻:“就是……白白的花瓣,黄色花芯,像鸡蛋一样……”
“挺……挺少有人喜欢这样的花哈……”张忘本想夸一下,但是不知道怎么才能不显得虚伪。
“是吧!我也觉得。只是小时候就觉得,它名字好吃,长得好看,就一直挺喜欢的。”
又是沉默,月竹生往旁边探出头,见沈随已走远,她松了口气:“你喜欢什么花草绿植吗?”
“我不喜欢这些。”他的声音永远沉稳有力,很难听出任何情绪。
“那你没什么爱好吗?”她刻意将步伐减慢。
“我……喜欢刀剑。”
“啊?”月竹生仰起头看他的后脑勺,见他走得远了些,又大步跑了过去:“你想习武吗?你爷爷不是厨子吗,他好像只想你继承衣钵呢!”
张忘突然站住,月竹生紧急停住了脚,险些又撞上,但是又暗自惋惜了一下,内心有些复杂。他转过头,“有自己想做的事,就应该全力以赴。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
张忘认真地盯着月竹生的眼睛:“你好好考虑一下你的以后吧,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他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了。
月竹生呆滞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赶了上去。
到了何家后院,沈随看着墙角矮小的、脏兮兮的、长满杂草以至于很难发现的狗洞发呆。月竹生和张忘赶到以后,沈随便坐在狗洞门口:“你钻熟了,要不还是你去吧!”
月竹生“嘿嘿”一笑,表示只有她能完成这般艰巨的任务,便钻了进去,不小心踩扁了狗洞旁边窄小花圃里的粉色花朵。
进到后院,月竹生就熟练走向何弯弯的房间。
何府很大,后院几条蜿蜒小道分别通往前庭以及偏院等。月竹生跟何家人不是很熟,不过因为沈随的缘故,她常常以何弯弯朋友友身份来访,暗自送信,也算熟络了。月竹生走到何弯弯的房门前,听到有人说话渐近的声音,便慌张地爬上高高的假山,躲在假山后。她看清来人,原来是何弯弯的父母,身后跟随了几个丫鬟。
“我们偷偷回来给弯弯惊喜,她会不会高兴得飞起来!哈哈哈!”何夫人挽着何老人的手亲昵地滔滔不绝:“我又带了些小玩意儿回来,她一定会喜欢!”
月竹生见他们走到何弯弯房门口,敲了敲门,何弯弯开心地抱着母亲,一家人便聊着进了屋子。“这可怎么去叫她啊!”月竹生抱着假山满面愁容自言自语:“不知道何夫人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哎呦!怎么今天就回来了?那玩这天衣无缝私奔计划不就乱了吗?”
不一会儿,何夫人跟何老爷就出来了。站在门前,何老爷泰然自若附耳何夫人:“要不要去跟她打个招呼?还是继续假装不知道?”
何夫人见怪不怪地拉着何老爷往前走:“年轻人贪玩,她们小姑娘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随她去吧,弯弯能多接触这样活泼的人也好。百念大哥的女儿总不会差劲的!”
“狗洞前的花大概又要重新种了!这次夫人想种什么花?”何老爷一脸宠溺地看着夫人。
“我倒想给弯弯种些荷花,可是要是挖了池子种荷花,那丫头就不好进来了,罢了罢了,索性荒芜了吧。”
看着何老爷何夫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月竹生松了一口气,跳了下来,却没站稳,在地上滚了一圈,头磕在假山一个凸出的钝角上。
“哎呦!”月竹生疼得呻吟了一下又紧紧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