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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番外一 孤城纪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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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被尘封的过去。
冷华月能明显的察觉到,这次归城之后,她的姑姑哪儿有点不一样了。她能独自端坐一个下午,也能片刻功夫便坐立难安。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所以,此刻,她站在这里,等着冷卿给她个答复。
冷卿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听她直截了当的问完,嘻嘻笑着一掌盖在她头顶上,揉的她黑软的秀发一团乱糟糟,“我的小华月,姑姑在外面碰见了一个极有趣的人。”
眉心微蹙。冷华月按住那只在自己头顶作怪的手,问:“什么人?”
“一个琴师。”
“如此而已?”
“我们很投缘。”冷卿低了头,看了看身前这个差不多和自己齐肩高的少女,笑得更欢,“哟,才半年没见,小华月长的这么高了。”目光落在她衣裳下微微鼓起的某处,不怀好意的笑浮上嘴角,“都快成大姑娘了。”
冷华月自是知道她看得那里,她虽没像平常少女般羞怯得闪躲,面上却还是一红,刚要开口,又被抢了白。
“对了,听说这次曜月节十夜少庄主也会来。华月,他略长你两岁吧,也好,除了文月,你又能多个玩伴。”
蹙起的眉一跳,“姑姑,我十二了。”
“嗯?”
“那些无聊的……”
“嘘。”一指压在她唇上,止住了她的后话。冷卿的目光突然沉了下去,打量了她许久,一把将她揽入自己怀里,低叹道:“华月,姑姑只希望你,永远能像小时候一样,单纯快乐。”抱着这个聪慧冷静的与自己年纪绝然不称的孩子,冷卿对自己那对心急着望女成凤的哥嫂,不免有了些怨气。她不仅带着华月偷懒不练武,还常常带她偷溜出城去,被抓回来后两人一起被大哥责罚,然后又继续‘重蹈覆辙’。最后大哥应该是实在没法子了,只得弃卒保帅,以历练为名,将她送出了孤城。不过……一抹笑意跃上眉梢,若不是这般,也就遇不到她那只笨狐狸了。
艳阳高照,万里长空,天际几丝云絮衬得碧空如洗。
杂沓的马蹄声,滴滴答答,踏在外城的青石板路上,清脆的音渐趋渐近。
华月随着父母和城中四侯,屹立在高阶之上,宛若这座百年古城最威严最生动的诠释,齐目望着远处的城门,缓缓打开,引进了它久违的客人们。
忽然,她察觉到紧挨着自己的那具身体些微发颤。
“姑姑,你怎么了?”侧头,悄声的问。
冷卿双眼都直了,死死得盯着前方。华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片轻灵的素白跃然入目。
“姑姑,他是……”
“雪……”嘴唇翕动,吐出了微不可闻的这个字。
冷华月不解的调回视线,在半途霍然正撞上两道目光。
两双眸子毫不避讳的对视。
目光的主人,有着一副极是出众的相貌。深邃如夜的眸子隔空远远看着她,稍时,忽然漾起一丝笑意。
一笑宛如春风至。
冷华月愣了一瞬,状似随意的飞快错开了视线。
那一晚,她能感觉到,姑姑是从未有过的高兴,带着几个小辈,偷了父亲的藏酒,喝得酩酊大醉,甚至到了些放浪形骸的地步。
姑姑缠着那个她叫做‘狐狸’的男人弹琴,还让初识的十夜少庄主舞剑,逼着满面酡红的文月作画,自己在旁题字。或许是被酒香熏得有些迷糊了,那句制止的话,华月终是咽回了喉间。
捏着手中笔,她有些愣愣地看着。看着那道俊挺的身姿随着激越琴音腾跃翻飞,行云流水的剑势游走,如龙翔在天,鹤舞于地,漫天的剑花,划亮了她满眸的星辰。
天际一轮莹月圆满。她的字写出了七分神髓,文月的画却大失水准。姑姑扯过一瞧,笑得恣意,扬言要送给十夜少庄主做谢礼,任由文月红透了耳根,苦苦追着她求了好半天。那一幕,连她都被逗乐了。
如斯的夜,更年难忘。
以至于多年之后,她还不禁想,要是一切都停顿在当时,该是多好。
随后,冷卿再出孤城,隔了整整一年多才又回来。
听见下人传话,冷华月丢下手中的书卷奔去见她时,重逢却是在祭月殿内。冷卿携了那人的手,双双跪倒在殿前。
父亲满面怒容,威严如山。“简直胡闹!冷卿,一个城外之人怎可做孤城东侯?你……”
“大哥,如果我嫁作他为妻,他还算外人吗?”
被她拉着的那人浑身一颤,薄纱斗笠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那抑制不住颤抖的肩胛,泄露了他所有的情绪。
四道灼热的目光透过白纱胶合在一起。
“卿儿,你,你是认真的?”
“狐狸,我做你妻子,你可愿意?”
“当然……”
“胡闹!”啪的一声巨响,惊得殿内众人心头一震。
华月看着自己父亲暴怒的一掌拍断了座椅扶手,长身而起,几步便要跨下殿阶。她顿时心悸,父亲的手段她自是清楚,急忙便要跑过去,却被她身后一道苍老嘶哑的嗓音止住了步子。
“城主,如果是我传位于他呢?”
早已久病卧床的东侯被人搀扶着,颤悠悠的缓慢迈进了大殿,那一声接声的剧烈喘咳,听得在场所有人心中难受。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苍老的东侯抬起头来,望着冷寒涅时,目光竟乍然一亮,炯炯有神,哑了声道:“我让他做东侯呢,城主也不答应?”
握紧的拳头,紧了又松。冷寒涅的目光渐渐的沉了下去,消寂了所有光彩。
是夜,近三更时,冷华月才等到了从父亲屋中迟迟归来的冷卿。
推开门见是她,冷卿有些惊喜,却仍然藏不住她眼中此刻的迷惑与不解。
“怎么了,姑姑?”
“……”望了望她,冷卿欲言又止,许久,道:“你父亲给了我一件东西,让我交给狐狸。”言罢,从怀里抽出一本簿册。
华月疑惑的接过,待看清书面后大吃一惊,“天玄……”
“大哥说他反对是因为狐狸武功不济,怕他无能担当东侯一职,怕其他三侯心中非议。”
“姑姑。”冷华月轻声的唤。眼睁睁看着两行清泪无声的滑下她的面颊。
“华月,你说我该信吗?我能信吗?”哽咽着嗓音,“至邪神功,天玄秘笈。如果我亲手害了狐狸,那我……”
用力将她颤抖的双肩抱住,像记忆中小时候她安抚自己的一般,温柔的抚顺她的脊背,冷华月柔声道:“别怕,姑姑,还有我呢。”
“华月,我对他,不只是喜欢。”
“嗯。”
“那种亲切契合感,就像我灵魂的一部分在他身上补全。”
“我明白,姑姑。”
冷卿伏在她纤瘦的肩膀,哭得一塌糊涂。
冷华月抱紧她,口中说着明白,心头却是空荡荡一片。
情到底为何物?能让她那个洒脱不羁要强好胜的冷卿姑姑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倏忽闪过一双眸子。幽深如夜的瞳仁,却在看向你的瞬间,灿如星子。猛地一怔。奇了,怎么想起了他?转眼抛在了脑后。
那时情之一字,于她,还太遥远。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要慢慢来,偶不能保证写多少写多快。大家要是有兴趣,请陪喻再行一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