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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风月局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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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迷惘时,危月突然来牵他的手。
下意识地,姜忘反应很大地躲了一下。
“……”姜忘顿时愣住。
四目相对,危月意外地看着他,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浅淡的难过,稍纵即逝。
怔怔地看着危月,姜忘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
解释什么呢?他的确又开始讨厌危月的触碰了,更不想主动触碰危月。
本能的厌恶,深入神魂。
他没想到,水月城中一游,游到最后,他与危月竟又回到了起点。
眉皱起,姜忘如何想都想不明白,白殷到底对他下了什么恶咒,竟能影响他到这种地步?
他不知怎么解释,危月也不言语。
就这般相对着沉默了许久后,危月才叹气道:“修道不也如此?一日进三日缓,时不时还大不如从前。念念,白殷的恶咒又下在你的心魂上,反复无常也是常事,不是吗?”
沉默了许久,姜忘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的确,修道正如逆水行舟,一波三折,不进则退。
修道是修心,除恶咒的后遗症也是修心,自不会太顺利。
见他眉眼松动了些许,危月又道:“大不了就是从头开始,只要你我的心在一处就好,不是吗?念念,我说过,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话虽如此,可姜忘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他又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
自他醒来后就无处不在的不对,他的人生好像走进一条绝路中,怎么走,都找不到一条身心合一的路。
头又开始痛了,手捂着脑袋,姜忘脸色苍白,既痛苦又茫然道:“可我总觉得,不该如此。”
可到底什么不该如此,他却想不明白。
危月道:“你不是也曾说,既然发生了,就是唯一会发生的。念念,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接受吧,哪儿有什么该不该呢?”
见姜忘还是神色悒郁,危月又道:“我们明日就要大婚了。你的新剑也快炼制好了。昨天埋伏在水月城中的蛟龙虽没抓到,但已有了下落,说不定很快就能抓住,到时,你的族人也有救了。念念,只是一时的挫折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们向前看吧。”
……向前看。
一切都会过去,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叹了口气,姜忘心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不再想了,低声应道:“好。”
见他好转,危月眉宇间的担忧也化去了些许。
之后,危月又拿来了些点心,哄姜忘吃下。
这一天,他二人便哪儿都没去,只在寝殿中度过。
下午,两人又围绕着大婚事宜商量了良久。
第二日一大早,大婚仪式便开始了。
只是不知为何,今天一觉睡醒,姜忘的心就隐隐作痛。
穿上礼服,坐进花轿中时,姜忘的心便痛得更厉害了。
因他身体欠佳,此次大婚仪式简化了许多,祭完祖、受过百官朝拜后,便算礼成。
兜兜转转了一圈后,姜忘又回到了危月的寝殿中。
“公主终于苦尽甘来了,”接他走进寝殿,红俏喜极而泣道,“阿俏真为公主欢喜。公主,您一定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的。”
心口还是很痛,但是这样大喜的日子,姜忘不想再出什么差错了。
他抹掉红俏的泪道:“阿俏也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的。”
红俏一时间哭得更厉害了,哽咽道:“公主幸福,阿俏就幸福。”
直到危月进来,红俏才又哭又笑地退下了。
坐在姜忘身侧,危月也百感交集道:“念念,我们终于走到这一天了。”
其实自打危月出现起,姜忘的心痛便陡然加剧,远比之前难受得多。
危月每靠近一步,姜忘更是如坐针毡般,本能地想要远离。
可他还是努力地克制住了这种反感,更努力地维系住了自己的神情。
“是啊,”他胡乱应道,“终于到了这一天。”
对姜忘而言,这一天却并不“终于”,反而十分突然。
毕竟,满打满算,他才刚醒过来七天而已。
记忆只是记忆,他时而十分相信,时而又好似隔云隔雾的一场水月镜花。
难受得快要掩饰不下去了,姜忘便挑了一个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问道:“我的剑呢?”
危月道:“在这儿。”
翻手,危月化出了一个剑匣,湛蓝色的,珠光宝气,熠熠夺目。
危月:“同种材料、同一个铸剑师,理论上应同你之前的那柄剑一模一样,不过毕竟是新剑,还是打开试试,看看合不合心意?”
盯着剑匣,姜忘没被唤起一分一毫的熟悉感。
他只觉得陌生。
但危月说得也对,毕竟是新剑,陌生也是常理。
心底虽有些奇怪,但姜忘没有多想,伸手打开剑匣。
剑匣中,是一柄冰蓝色的剑,素雅修长。
看剑形与剑气,的确同他从前那把剑一模一样。
可缓缓地皱起眉,姜忘心底的那股奇怪却如何都压抑不住。
“不满意吗?”见姜忘一直垂眸不语,危月又道,“你若不满意,我们明天就去剑谷逛逛,再为你挑一把称心如意的剑。”
好似没听见般,姜忘一动不动地坐着,还是不说话。
什么都没发生,四周的气氛却刹那间变了,不知道哪里刮来的风,卷得鲛纱垂幔猎猎飞舞。
危月的衣衫与发丝也被这股风卷起。
风中,是剑的气息,冰冷锋利,缥缈无情。
愈来愈猛烈的剑风。
受剑气影响,四周之景一闪一闪地变化。
姜忘的衣衫与发丝也在飞舞。
须臾,他终于抬起头来,湛蓝的瞳孔中蔓出一抹冰透的绿。
嘴角勾起,危月笑道:“哦,终于记起来了吗,楼主大人?”
回答他的是姜忘的剑。
随心剑。
纷飞的剑影间,危月布下的幻境如尘埃般散去,露出了一片黑暗的虚世。
随心剑拦住危月,姜忘一掌轰向虚世,硬生生地轰出了一条裂缝。
飞身跃出后,姜忘解开了灵台与灵根境的封印,将姬恪放了出来。
等姬恪身魂融合后,他对姬恪道:“替我拦住其他人,我要分离‘化妖’,大约需要一炷香。”
前一瞬还在灵根境中守着入定姜忘,后一瞬,姬恪就猝不及防地被姜忘拉回了现实中。
……蓝绿色的眼眸,人身鱼尾。
看着眼前的姜忘,姬恪怔了一瞬后,立即应道:“好。”
说罢,他化出了龙骨剑,挡住了持剑而来的红俏与行麐君。
姜忘则辟出一方虚世。
他在虚世中设下阵法,而后端坐其中,双手结印。
仙气涌出,光芒大盛,渐渐地,姜忘身上竟浮现出另一道神魂。
另一边,危月被困在了随心剑构筑的剑阵中。
十分精巧的剑阵,环环相扣,源源不断,暗藏机锋,玄妙无穷。
幽蓝的眼光芒闪动,危月刹那间就被勾起了剑意。
一股兴奋,由魂至骨,贯彻全身。
翻手化出佩剑,危月飞身破起了剑阵。
姜忘的虚世外。
龙骨剑一化为二,姬恪一剑拦住红俏,另一剑拦住了行麐君。
他在姜忘的灵根境中修养了数日,身上的毒早已解了,魂力也恢复了不少。
拦住这两个人一炷香而已,倒是不在话下。
可就在姬恪游刃有余地闪躲着红俏与行麐君的攻击时,身后却突然又扫来了两把剑。
一个熟悉的声音于身畔响起,笑盈盈道:“小烛龙,好久不见呀。”
险之又险,姬恪旋身躲过。
他回头,看到了红艳魔和……白殷。
同样毫无意识,身中血傀儡咒的白殷。
红艳魔还是那般恶劣,一见姬恪,就故意刺激道:“小烛龙,刚好我有一件事,正要告诉你呢。”
一边说着,红艳魔一边翻掌化出了一团红雾,吹向姬恪。
四人围攻,姬恪不好闪躲,终是没能完全避开那团红雾,沾上了一点雾气。
红雾钻入识海,变作画面。
“……”看到红雾里的画面,姬恪的神情突然一变。
但也只变了一瞬,姬恪很快就定下心来,一剑斩去红雾。
他这般平静,倒是让红艳魔倍感意外。
可蛊惑裴休失败,刺激危月没能成功,现如今,竟连姬恪都能不受他影响。
红艳魔怎能甘心?
盯着姬恪,红艳魔眸光一闪,又刻意挑拨道:“你如此这般爱你的师尊,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可他却不独爱你,甚至随便一个素不相识的鲛人公主,都能让他抛下你,一头扎进别人设好的局中。小烛龙,我可真为你感到不值呀。”
这一番话里,姬恪只听进去四个子。
鲛人公主。
……果然。
其实早在姜忘化妖之时,姬恪就隐隐约约地猜到了。
人不可能凭空化妖,更何况还是能使姜忘化妖的毒。
姬恪虽不会制毒,但也明白一物换一物的道理。
那枚蚀毒正是用鲛人生魂炼制而成的,所以姜忘才不能强行祛除,而是要等时机合适时再设法分离。
至于红艳魔的其他话,姬恪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从来都清楚,姜忘是个怎样的人。
更何况,姜忘若非这样的人,他当年又如何能有机会成为姜忘的徒弟?
他既被姜忘救过,自然乐意看姜忘救人,更乐意帮姜忘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