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九山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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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山王传奇
顺治三年惊蛰，天气乍暖还寒，曹州大地从沉睡中慢慢苏醒。李秀才独自在后院的槐树下踱步，不经意间，瞧见一位银须飘飘的老叟。老叟身着一袭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道袍，袍角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腰间别着一个青铜酒葫芦，葫芦上雕刻着奇异的纹路，透着几分古朴与神秘。此时，老叟正站在荒废的园子前，眉头微蹙，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龟壳不断晃动，地上散落着几枚铜钱，似乎在打卦问卜。
李生心中好奇，刚要开口询问，老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转过身来。李生这才看清老叟的模样，只见他面色红润，眼神深邃，浑浊的眼珠里竟泛着幽蓝的光，好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捉摸不透。
“公子可是要发横财？”老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在这寂静的后院里回荡开来。李生闻言，心中一惊，脸上露出疑惑与惊讶交织的神情，刚想追问，老叟却已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离去，只留下一个神秘的背影。
三日后，李生家的账房里突然多出了百两雪花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老叟再次现身，自称姓胡，想要租下那片荒废的园子用来养老。李生望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睛瞪得滚圆，满是惊喜与贪婪，完全没注意到老叟转身时，袍角下若隐若现露出的狐尾尖。
当晚，李生怀揣着好奇心，轻手轻脚地来到后窗，小心翼翼地拨开窗帘一角，偷偷往荒园里窥探。这一看，可把他惊得目瞪口呆。只见荒园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无数红裙绿袖的身影在月光下轻盈地穿梭，伴随着悠扬的丝竹之声，宛如一幅梦幻般的画面。女子们身姿婀娜，笑语嫣然，有的手持团扇，掩面轻笑；有的翩翩起舞，衣袂飘飘，仿佛是从仙境降临凡间的仙子。
“这是狐仙下凡啊！”李生的娘子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手中紧紧攥着佛珠，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敬畏。李生却眼神闪烁，心中暗自盘算：“若能捉只狐狸炼丹，定能长生不老，到时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贪婪的笑意。
于是，李生连夜前往城隍庙，在神龛前虔诚地求来黑狗血，又四处奔走，买了足足三百斤硫磺，一袋袋硫磺堆在院子里，堆得比人还高，仿佛一座小山丘。
清明夜，月色如水，洒在大地上，给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纱。李生趁着夜色，偷偷来到荒园外，手中紧紧握着导火索，他的手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紧张与兴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随着“嘶嘶”的声响，导火索被点燃，火星迅速蔓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瞬间将荒园笼罩，宛如白昼。
火海中，数百只狐狸在痛苦地挣扎，它们的皮毛被大火点燃，发出刺鼻的焦味。狐狸们的哀嚎声震耳欲聋，震得房梁簌簌落灰，仿佛是一曲绝望的悲歌。李生站在高处，望着眼前的惨状，脸上露出疯狂的狂笑，双手高高举起，肆意挥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疯狂之中，却没注意到老叟静静地站在浓烟里，手中的玉牌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
半年后，曹州大地上风云变幻，山贼如野草般纷纷涌现，闹得百姓不得安宁。李生凭借着几分狡黠和果敢，竟被众人推举为九山王。他身披黑色披风，头戴金色冠冕，腰间佩着一柄锋利的宝剑，在众人的簇拥下，威风凛凛地登上高台，接受众人的朝拜。而他帐下的军师，正是消失已久的老叟。
每次出兵前，老叟总是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神色庄重地对李生说道：“大王乃真命天子，天命所归，此战必胜。”李生听后，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望着绣着金线的龙袍，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登上了紫禁城的金銮殿，接受万民朝拜，成为天下之主。
“军师，这马从何而来？”李生抚摸着抢来的御马光滑的鬃毛，眼中满是好奇与疑惑。老叟神秘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缓缓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暗中却指使喽啰在马厩的墙壁上刻下“九山王”三个大字。
东抚大人看着马屁股上清晰的烙印，气得脸色铁青，怒目圆睁，“啪”的一声摔碎了手中的茶碗，怒吼道：“反了！这还了得，必须速速剿灭这群反贼！”
决战前夜，军营里气氛紧张压抑，士兵们都在忙碌地做着最后的准备。李生坐在营帐中，对着地图发呆，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李生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出营帐。
他爬上山顶，放眼望去，只见漫山遍野都是官军的火把，宛如银河倒泻，将整个山林照得亮如白昼。官军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士兵们身着整齐的铠甲，手持长枪大刀，气势汹汹地逼近。李生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手中的帅印“咕噜噜”地滚进山涧，他望着眼前的场景，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就是朝廷的势力！”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被俘那日，李生被押解到刑场，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眼神空洞而绝望。这时，他看见老叟站在官军阵中，青布道袍已换成了三品文官服，头戴乌纱帽，腰佩玉带，神色冷峻。
“你究竟是谁？”李生嘶哑着嗓子问道，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老叟缓缓掏出一块玉牌，正是当年荒园里闪过红光的那枚，冷冷地说道：“我乃龙虎山守山狐，你烧我子孙三百，这笔账该清了。”
刑场上，李生望着刽子手高高举起的鬼头刀，刀身寒光闪烁，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他突然想起老叟初来时的话：“公子可是要发横财？”刀光落下的瞬间，他仿佛又看见荒园里的灯火，听见丝竹声里的冷笑，心中满是悔恨与绝望，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
异史氏曰：贪财者如飞蛾扑火，信妖言者似盲人骑瞎马。李生之祸，始于贪心，终于轻信，可为后世戒。观夫当今之世，犹有以权谋私者，以邪说惑众者，其结局亦复如是耳！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九山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