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火》凌空剑

2、荣归故里，耀武扬威

　　他被带到了后面去领军服。领军服的时候那人看他脏的不行，还带着他去洗了个澡。

　　干净的水在这里很少见，即使是军队里也没有那么充足的水给他泡澡。那位军官给他拎了两条毛巾和一个盆过来，让他自己接着水去擦一擦，弄干净了再把新军服换上。

　　这个时间点里，盥洗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弗莱米尔第一次见到能照到全身的镜子，好奇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金发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已经结成了块状，一撮撮的堆积在他的脑袋上。他身上穿着的衬衫上满是洗不掉的陈年污渍，也许是穿的太久了，有点发黄。他裸露而出的手臂瘦弱的像两条竹竿，而他脚上穿着的长靴更是积下了厚重的泥土外壳，他的脚往地上一磕，就有干燥的土渣往下掉，和那些在矿坑里劳作的人其实也差不多。

　　他在里面拾掇自己，前前后后弄了一个多小时。知道自己穿好军服之后出去肯定要去报道，弗莱米尔怎么也不想脏兮兮的出现在自己的同僚面前。他觉得今天简直是自己的奇迹日，也许他崭新的人生就要开始了。

　　好不容易把一头金发弄顺了，弗莱米尔最后给自己擦了擦脸。他用那双大海般湛蓝的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镜中的自己，确定了自己除了军服有些宽大以外没有任何地方不整齐，这才放心的走出了盥洗室。

　　那个负责人已经不在门口了。弗莱米尔一时间有些慌张，这会儿又担心起来，自己会不会洗的时间太久了。他在帐篷间来来回回的找，半天才在一个印着红色十字的帐篷里找到了那人。

　　帐篷里躺着的人他认识，那是当地的警察。

　　就在昨天，迷雾镇也爆发了叛乱。多处矿坑已经无法忍受高强度的劳作，接连发起了武装反抗，他们这儿也没例外。当地的民兵抄起了自制的炸弹与各种冷兵器，拆毁传送履带，关停每日轰鸣的挖矿机器，杀死了当地的警察。这是当时逃掉了的那一个，原来已经被军队救助了。

　　那人见他过来，便给他指了去主帐篷的路。虽然去那边没有几步路，但弗莱米尔还是忍不住幻想起来——指挥军队的主帅会是什么样的呢？

　　也许那是个高大的男人，有一张坚毅的脸，眼睛要像鹰一样锐利，最欣赏那些拥有钢铁般意志的士兵，永远威严且果敢的带领他的队伍走向胜利……

　　“呀，你来啦？”

　　传入弗莱米尔耳中的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年轻而充满朝气，他们一个小时前才刚见过。

　　弗莱米尔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在办公桌后坐着的正是那个顶着兽耳的类人。他甚至还能看到那条长长的尾巴正嬉闹一样卷着办公桌的桌子腿，尾巴尖还极有节奏感的上下点动着。

　　“干什么臭着脸，可是我把你招进来的。我很欣赏你的骨气哦？我觉得帝国不应该如此亏待一个真心待她的人，总不能你拿格雷特当祖国，你却在这里吃不饱饭。”

　　弗莱米尔真的很想把自己手里的军帽摔在这人的脸上，然后从容的走出去。可是当军人真的是个美差，他没办法说服自己从这里离开。他要是走了，不又得过饱一餐饥一餐的日子了？

　　“——好了，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黎曦，姓黎，目前是这里的营长。我们这支部队是上头派来解决这附近的叛乱问题的，你明白吗？”

　　“……明白。”

　　弗莱米尔不明白。他从来没见过有人的名字这么短，一个字的姓，一个字的名，姓放在前面，姓名还连在一起。不过他从小就知道类人与人类不同，心里虽然觉得奇怪，到底也没问出口。

　　“你的监护人是谁？在户口上登记的家庭住址是哪儿？我们有义务通知你的监护人这个消息。”

　　弗莱米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从他七岁那年被丢进孤儿院起，八年来他一直期待着这一天。

　　军人在帝国是一个非常崇高的职业。他们拥有特权，家家户户都想要和他们处好关系。他们有最好的待遇，接受最高级的教育，管理着在帝国生活的每个居民。入选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是很难的，体育测试和智力测试都必须取的高分才能入伍。而想如果要成为军官，更需要在专业的军官学校接受长期的教育和训练，取得优异成绩顺利毕业之后才拥有成为军官的资格。

　　弗莱米尔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就这样入伍，更为了自己即将要使孤儿院里的那帮孩子和监护人感到畏惧而兴奋的颤抖。

　　在他和黎曦一同踏上街道时，他的心脏在他的胸腔里疯狂的跳动着。

　　道路两旁的人惊诧的看着他们。弗莱米尔明白，那些目光中的敌意是因为黎曦，而那些目光中的震惊是源于他。

　　那些拒绝过他的小混混放下了手里的小刀，昔日瞧不起他的同学们停止了聊天，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停下了脚步，被他抢过的商店老板从店里探出了头——这一刻，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弗莱米尔一个人身上。

　　近数十年来，迷雾镇只出了两个军人。一个是学校中的优等生、永远的热心肠伯伦纳——那个永远热衷于镇内事务的红发大男孩是他们真心期盼能够走出这个破镇子的人；而另一个竟是这泥泞小镇中的惯偷、叛徒的孩子弗莱米尔——按道理来说最应该永远只能苟活在这个狭小镇子里的人。

　　弗莱米尔在黎曦身后骄傲的昂起了头。他觉得这些年受过的欺负都在这一刻迎来了回报。他将手中的军帽戴在头上，摆正，然后昂首阔步的走到了一旁的商店前。用他锃亮的军靴踢了商店门口的货架一脚，像当地的警察常做的那样，拿起了门口摆着的最贵的零食。商店的老板只是盯着他，什么也不敢说，更是什么也不敢做。

　　他在这一刻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可就在这时候，他的小腿肚子却被踹了一脚。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站立不稳，差点猛地一下摔到地上去。

　　“臭小子，第一天当兵就会作威作福了？还真是一身的地痞流氓习气，你刚才的硬气都去哪儿了？”

　　黎曦的大手拿走了他怀里抱着的东西，又给他扔回了货架上去。他转过头望着黎曦，看见黎曦朝他递了钱过来。

　　“想吃就要拿钱卖知不知道？喏。”

　　弗莱米尔愣愣的接过了钱。这次他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是僵硬的走到了货架前，拿着东西去柜台结账。那商店的老板根本看不明白这是演的哪一出，惊诧的接过了钞票。他正准备找钱，可拿出零钱后一抬头，只看到黎曦已经领着弗莱米尔远去了。

　　“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习惯，嗯？你们当地的警察都是这么搞的吗？”

　　“嗯？嗯。”

　　弗莱米尔随口应答了两句。货架上的鼠肉干他以前从来没吃过，那都是有钱小孩才能吃的零食。他不知道这一袋子东西一张钞票能买到十几包，只是仔细的品尝着肉的味道。

　　咸的，还带着点甜味。虽然一袋子里只有几根，弗莱米尔却吃的异常满足。

　　地下世界的肉总是很稀缺。虽然人类已经建立了蛇和老鼠的养殖场，但这些东西的肉实在是太少了。至于民众们日常购买的那些高蛋白食物的来源，光是说出来都让人反胃恶心。

　　走过整个小镇里最干净的一段大理石地面，他们走到了孤儿院的门前。黎曦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孤儿院里面，自己去了里面的院长办公室。

　　弗莱米尔便在办公室的门口昂首挺胸的站着。年纪小些的孩子向他投来好奇的眼光，再大些的孩子们则聚在旁边窃窃私语。他看见以前最爱欺辱他的那几个孩子朝他投来了极怪异的目光，心中不由得志得意满。他于是故作大方的朝着旁边那些小孩子摇了摇手中的袋子，立刻引得好几个人凑过来朝他讨要吃食。

　　他故意把手里的袋子弄得哗哗直响。曾经是孩子王的那人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随后跑开了。

　　弗莱米尔在门口度过了自己在孤儿院中最光辉的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院长推开门出来，极为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弗……弗莱米尔啊，你是我们迷雾镇孤儿院的光荣，你成为了一名荣誉的帝国军人——”

　　“他是叛徒的孩子！”

　　不知道是谁吼了这么一句。院长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两条粗长的眉毛拧作一团，但黎曦正站在他身后，他还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将要守护我们的国家，协助人类的伟大事业。”

　　“我当然会啦。”弗莱米尔两手握住了院长发皱的手。

　　“哎呀，走个形式得了。”黎曦拍了拍院长的肩膀。院长立刻甩开了弗莱米尔的手，同时也从黎曦身边挪开了脚步。黎曦扁了扁嘴，但似乎已经习惯了周围人对他抱有如此浓厚的敌意。

　　“好了，那个谁来着——”

　　“弗莱米尔！”弗莱米尔大声说道。

　　“好，弗莱米尔，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我们回军营了。”

　　“我没有别的东西！”弗莱米尔挺直了腰背，大声回答，“我只有一个人，一条命！”

　　他听见黎曦在笑：“行，我喜欢你的回答！带着你的命，跟好了！今天你还要和另一个新兵一起训练呢。其实你也不用太当回事，毕竟你是后勤兵。”

　　“另一个新兵……？”弗莱米尔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意识到了黎曦所指为谁——当然是他们全镇的希望，伯伦纳了。

　　想到那家伙今天追着他跑时的样子，又想到自己这一路走过来时的风光，弗莱米尔无论如何都觉得优势在我，今天的训练，他一定能杀一杀伯伦纳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