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自救指南》聿桁

6、莱茵河（二）

　　婆婆迎光站在两人面前，眼神像是一把剔骨刀，刀刃贴着旌南楼的脸皮来回磨蹭，只等时机一到，划开脸皮，整张揭下。

　　“既然你们这么想看清晨的阳光，不如……就永远留在此刻吧。”

　　旌南楼心中警铃大作，默默后退了两步。

　　下一秒闪着刺眼白光的铁锹直直砸向自己的门面。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自动抱头蹲下。

　　抬头，婆婆的身形再一次消失。

　　这异能真厉害啊，要不是现在被砸的人是自己，她一定兴奋的给她鼓个掌。

　　背后一股阴风袭来，旌南楼下意识一躲，正好避开婆婆砸过来的铁锹。

　　沾着泥土和血液的铁面蹭着鼻子上方的空气过去，留下腐朽的气味。

　　还没来得及庆幸，下一击接肘而至。

　　背后传来一股拉力，旌南楼整个身体向后飞去，一个瓦罐在空中精准的接住铁锹的攻击。

　　回头，发现陆恪正拎着自己的衣领，见自己回头，垂眸看着自己。

　　对上他的视线，心底升起一丝委屈，“你怎么才来呀！”

　　陆恪眼眸暗了暗，怀里的女子红着眼圈，眼泪要落不落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怜。

　　动了动莫名有些发痒的耳朵，这是……在对我撒娇吗？

　　婆婆被震的后退两步，冷哼一声。

　　卫景星姗姗来迟，气喘吁吁道：“我们来了。”

　　陆恪抬头睨了卫景星一眼，“你可以再迟点，过来见她的尸体。”

　　“诶，我说你这个人……”卫景星气的跳脚。

　　“哼，既然这么不想活，那就一起死这吧，反正人死了也能卖上价！雁儿！”婆婆将铁锹重重捶向地面。

　　雁儿从她的身后走出，吹了声口哨。

　　旌南楼心头跳了跳，升起强烈的不安。

　　扭头，便看见门外黑压压的聚着一群鬣狗，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

　　鬣狗的头领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雁儿身边，低下脑袋，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

　　雁儿视线在屋内巡视一圈，落在陆恪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工艺品要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中诞生。”

　　陆恪的嘴抿成一条直线，藏在衣袍下的手摩挲着一枚飞镖，眼神从屋外的鬣狗身上扫过，垂眸，将手中的飞镖收起，转而拿出两颗珠子，用内力将其震碎，运气一推，夹杂着红、绿、白三色的云彩迅速朝婆婆和雁儿的方向飞去。

　　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云彩便在距离她们一丈远时爆炸，掀翻了整座屋子，余波将周边沙漠中的蝎子从洞中震出，躺了一地，场面尤为壮观。

　　旌南楼感觉世界都在震动，耳中只有嗡嗡的声响，再听不见其他。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世界才逐渐清晰起来，耳边传来陆恪的叫声还有一道清冷的女声，究竟是谁呢？想不起来了，耳边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终于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率先入目的是澄澈的天空，一大团的白色云朵连接在一块摆成一只老鹰的形状。

　　陆恪坐在床边，正翻看一本泛黄的的册子。

　　听见动静，陆恪抬眸，正好对上旌南楼迷茫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大、很圆，瞳仁黑的纯粹，望向你时亮晶晶的，像个无害的小白兔。

　　陆恪移开视线，“醒了，喝些水。”

　　旌南楼伸出受伤的十指，望着他。

　　“麻烦。”陆恪神色冷淡，让人摸不准他究竟是嫌弃还是其他的什么情绪。

　　七分满的茶杯递到自己嘴边，旌南楼快速瞄了一眼陆恪，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小心翼翼的贴上茶杯。

　　甘甜的水沁润喉咙，旌南楼清了清嗓子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我意外发现两颗珠子的能量相冲，用内力混合在一起，会发生强烈的爆炸，当时鬣狗数量太多，这是最快捷方便的办法。”本来只打算说前半句话，没成想后半句解释的话自己从嘴里滑出来了。

　　陆恪抿唇，看向手中的茶杯。

　　“那祖孙俩怎么样？”旌南楼又问。

　　“婆婆在爆炸中身亡，尸骨无存，雁儿因为鬣狗之王以自身守护，受了重伤，卫景星在看着她。”

　　旌南楼点头，突然想起在地窖中遇见的那名清冷女子，“你们所在的地窖中可有关押人？”

　　陆恪将手中的茶杯放回到桌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有，是一群旌国的孩童。她们中大部分是女孩子，七嘴八舌的问我们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也要去郑国……

　　年龄莫约七八岁，多是因为家中无粮，才将其卖给祖孙俩的，雁儿也是其中一员。

　　与这些女孩子不同的是，她是自己跑出来的，不知怎么的进了鬣狗群的领地，在危难之际觉醒了与鬣狗沟通的能力，成功脱险，并将鬣狗为自己所用，婆婆见到了她的能力，邀请她入伙，一起做贩卖人口的勾当。”

　　陆恪将手中的册子递给旌南楼，“这上面是婆婆和雁儿贩卖人口的记录。”

　　破旧带着霉味的册子给旌南楼的心头蒙上了一片阴影。

　　她沉着脸翻开第一页：

　　旌历316年，卖出女童2对，旌国云月村庄收。

　　旌历317年，卖出男童女童1对，嵇国月牙谷收。

　　旌历318年，卖出女童8对，郑国荷花亭收。

　　旌历319年，卖出男童4对，郑国柳叶汀收。

　　……

　　直至今日旌历325年，两人送往郑国荷花亭和柳叶汀的男童女童数共计700余人。

　　“两个烟花柳巷之地收这么多孩童做什么？”旌南楼拧眉低声呢喃。

　　旌南楼眉心挑了挑，快速翻阅至尾页，尾页最下方用红字写着：她们竟然要这么多孩童！幸好旌国已破，多的是无家可归的孩童，只要稍微给点甜头，她们自己就送上门来了！真是赚大了！

　　落款是：莱茵河畔。

　　红字上方写着巨大的761。

　　旌南楼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捏着册子的手不断收紧，快要将册子捏碎。

　　这两人真是畜生！不，连畜生都不如，这么多孩童被她蒙骗至此，送进地狱！

　　手中的册子被抽走，旌南楼登顶的怒火停滞了片刻，突然想起自己在沙漠中捡到的那张破旧的黄纸。

　　她迅速从怀中拿出，对比过后，发现除了落款下方的字迹，其余字迹均一致，黄纸上其他字迹已模糊不清。

　　这纸上所写是两方的交易？

　　旌南楼拧眉收好黄纸，既然自己是旌国的公主，那便有义务保护好旌国的子民，这件事情自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见旌南楼似是下定了决心，陆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地窖中的孩童均已救出，已让姚凛和卫景星将他们安置在空屋中，不日便会有人来将她们接回旌国。”

　　旌南楼点头，“这样甚好。”

　　“那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陆恪将册子放下，起身出屋。

　　旌南楼平躺在床上，身体像被车子碾过似的哪哪都疼，脑子像有针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床，去关押雁儿的地方看一眼。

　　走至门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打开房门，预感应验，房内空无一人，只留几节断绳，还有一个小孩以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

　　旌南楼赶忙上前，探了探小孩的鼻息，没有呼吸，她不信邪，将耳朵贴着小孩的心脏，依旧没有跳动的声音。

　　她紧咬牙关，心底涌上深深的无力感。

　　“南楼！”身后传来陆恪略带焦急的声音。

　　回头，他站在阳光中，浑身散发着光芒。

　　旌南楼抬眸看了他一眼，“她死了。”

　　“我明白。”陆恪语气安抚，朝旌南楼伸出手。

　　旌南楼低着头，眼中满是自责，抱着女孩一步一步朝陆恪走去。

　　陆恪轻柔的将她怀中的女孩放在地上，余光瞟见了几缕寒光，他将旌南楼扯进怀中，后退两步，躲开。

　　左手揽着她的腰身，右手从腰间抽出两枚飞镖，掷向房内，皮肉绽开的声音响起，木柴后方一个人影掉落在地。

　　什么动静？旌南楼刚想回头，被陆恪扳回脑袋。

　　“这里风大，你先回房间休息。”陆恪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

　　“你们都在这，正好，雁儿已经抓到了。”卫景星停顿了片刻，上下打量了陆恪一圈，“有几分本事嘛。”

　　陆恪眼神此刻平静的有些冰冷。

　　“怎么了……”卫景星走近了才发现，旌南楼在陆恪怀中，心中升起一股酸涩。

　　“你怎么没躺着休息，那爆炸虽然未殃及性命，但你养尊处优惯了，身子本就弱，还是要好生修养……”

　　旌南楼从陆恪的怀中退出，摇了摇头，“我没事，雁儿是怎么逃出去的，这个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地窖的女孩中有雁儿的眼线，她们替雁儿监视着孩童们，只要有风吹草动一律上报给雁儿。刚刚房间内的女孩是为了掩护雁儿逃跑而死的。”陆恪声音平淡，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有股冷意。

　　卫景星点头，接着陆恪的话继续往下说：“他让我注意这些小孩的动向，不出他所料，其中一个女孩贼头贼脑的脱离了群体。

　　她沿着低矮的墙体走走停停，不时观察四周，机敏的很，我跟在她后面找到了雁儿的藏身地。

　　将人抓获后关在柴房，故意让另一个怀疑对象看守，雁儿不出所料的跑了，她在离开这里之前去了一个小木屋，从里面翻出了这个东西，东西到手后，我就将她捆了让姚凛看着。”

　　他将东西递给旌南楼。

　　“冰晶？”这东西跟之前见到的珠子有些相似，却是水滴状的。

　　“也可以叫冰珠。”

　　旌南楼拿起冰珠仔细查看，到今日为止，自己已经见到了三颗珠子，各有个的作用，但这东西究竟是从哪来的呢？

　　这颗珠子纯净无暇，中间的流水在阳光的照耀下绽放出彩虹，拿在手里冰凉凉的。

　　似是想起他话中的陌生名字，“姚凛是跟我一起被关在地牢中的那名女子？”

　　“你不认识她了？旌国丞相，你的启蒙老师。”卫景星挑眉。

　　陆恪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她这是失忆了？竟连自己的老师都忘记了。

　　旌南楼心中一紧，“没，我怎么会不认识她呢！定是地窖太黑，我没注意看，才没认出来。”

　　她眼睛溜溜的转悠，悄悄的瞟了一眼陆恪的神色，见没什么异常，又看了一眼卫景星，正撞上他戏谑的目光，赶忙收回视线。

　　“去看看吧，她身上应该还藏有秘密。”陆恪率先提步离开。

　　见三人到来，姚凛朝三人颔首，让开位置。

　　雁儿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看起来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还不杀我，想从我这知道些什么吧。”

　　“你们在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人口贩卖的交易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看看这个。”陆恪将木牌拿至她面前。

　　雁儿瞬间变了脸色，“你怎么找到这个的！我明明……我明明……”

　　“放在一只小鬣狗的肚子里。”

　　雁儿的眼中恨意几乎凝成实质，“你杀了阿宁！”

　　陆恪将木牌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雁儿突然暴起，“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