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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断章残篇 (上) 鲜血铸英雄,朝霞纪亡魂 ...


  •   断章残篇

      鲜血铸英雄,朝霞纪亡魂

      谨以此,献给《万能青年旅店》。

      谨以此,献给 诺多至高王 芬国昐

      以及、不断战斗着的人们。

      一.暴雨

      第一纪元 456年春末骤火之战最危急的时刻西瑞安河口与巴拉尔海峡接壤之处

      窒息的暴雨将一切打湿、淋湿、淹没、泡到发霉、腐烂。
      海岸上有狂风巨浪。
      墨黑色的浪,像一座巨大的船,在地壳上航行起伏,浪花为白帆,在缓慢地搅动着窒息的涡旋,将所接触到的一切搅碎、吞噬。
      宛若深渊巨口的漩涡将海里的一切物质吸去,嚼碎了,然后吐出,物质们受海波的吸引,围绕着海流不那么快也不那么慢地作着绕动。
      如同钢针般的冷雨昼夜不停地下着,海沸腾着,不断升起了潮湿窒息的白雾。
      自骤火之战进入白热化阶段以来,天空一直是漆黑的。
      人们无法入睡,心上也笼罩着一层深沉的帷幕。
      有人言,远方的浓雾传来了异兽的嘶鸣,可看见嶙峋的紫色脊背在一日日地移动、变大,如同小山一般,在迷雾之中若隐若现。
      涨潮落潮的时候,异兽喜欢在发出尖细刺耳的鸣叫声,像是一只饥饿的幼鸟在呼唤着母亲。
      潮水退去,然后,它又陷入了沉寂。
      古伦贝仁(G?renberen)以带着松香味的火炬点燃了烽火台。
      透过流淌着水流的狭小的窗,辛达族用他可以看清黑夜的锐利双眼确认着火光经过反集束镜(一呈圆锥状的由特殊材质打造而成的棱镜,当光线通过时候,介质会增强光线能量而非减弱,这显然是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的特殊魔法材质,可惜不能用于武器研发)的强化后,变得如同他已经一周未见到的太阳一般明亮。
      光柱冲破了雨雾,投射向西方,照亮了灯塔附近的海域。
      虽然不需要灯光,辛达族也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看清事物与阅读文字乃至做精密活计,但是越是到了危急悲伤的时刻,人们越是需要灯光替他们驱散内心的怯懦与软弱。
      齿轮辐条运转的声音喀拉拉地响起,古伦贝仁俯下腰来,一只眼严密地贴在了瞭望镜的目镜上,不断转动调节着焦轮。很快,视野变得逐渐清晰,借助远光灯的亮度,视野中央的庞然大物开始浮现。
      他可以看到一座紫色的山漂浮在海面上,刀剑般的脊背似乎要戳穿天际。这座山在海面缓慢地漂流着,日以夜继地向着此处海峡逼近。若是异怪一旦登陆,后果将是毁灭性的,按照古伦贝仁的初步估算(他是此地的海军指挥),海怪可以在五个小时内攻下这处重要的港口。
      这座山已经变得越来越大了。
      “此刻它一动不动,是因为它也需要休眠么?还是留存着体力,等待着登陆的时候?”古伦贝仁眨了眨眼睛,读出了目镜上所标出的尺寸,左手则将这些数据一一记录。他将昨日与今日的数据对比汇总,然后“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因为他被这些数据给气笑了。
      “呵呵,今日的尺寸较昨日的尺寸增加了百分之十五……我操他妈的!这个海怪很快就要登陆了!”
      古伦贝仁一拳捶打在了日志之上,指背被桌子震得隐隐发痛。这只异怪于骤火之战的第一天就在远方海域出现,起初,它是一块只有两米不到的岩石,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已经变成了类似于平均半径为十五米的不规则小山了。
      狂风暴雨、天地昏暗、异怪出现,悲凉可怖的叫声无时无刻在西瑞安河口地区回响。传来的情报表明,就连距离港口十公里处的居民都可以听到这支异怪在涨潮落潮时候发出的兴奋鸣叫。
      古伦贝仁苦笑了起来,这种怪物,凡人躯壳又如何应对?
      “唯有拼死一战,置死地而后生罢了!”
      他望了一眼墙壁上并列悬挂的纳国斯隆德与欧洛德瑞斯的旗帜,灰黑色的眼睛顿时变得坚定起来。于是古伦贝仁拿起桌上的长剑与披风,一步步走下台阶,前往港口检查情况去了。
      雨水瞬间扑向了古伦贝仁,宛如凶猛野兽;狂风凄厉,雨水冰冷,地面被冲得光滑,反射微光。
      灯塔的顶端站着沉默的侦察兵,在雨夜中宛如一棵漆黑笔直的树。
      侦察兵见了古伦贝仁,举手敬礼招呼,古伦贝仁亦举手回礼。
      港口泊着几艘形如海鸥的战船,狭长如刃,船帆已经收起,船锚与铁链将它们牢牢固定。
      甲板两侧安装着巨大的弩箭,甲板面可见士兵日夜值守。
      一名红衣术士正在用顶端镶嵌着水晶的木杖在地面上写写画画,魔力汇聚之处,杖尖便冒出了点点光芒。
      那是腾吉洛斯(Tengiloth),纳国斯隆德最精妙的图纹术师,或者说,是古伦贝仁能得到的最好的术士。
      他绘图如诗,落杖无声,但符纹落地时,雨水也不敢触碰那一寸花纹。
      术士收起了法杖,与古伦贝仁并肩巡视着码头,向着战船走去。
      腾吉洛斯汇报到:“指挥官,法阵已经绘制完毕,随时可以启动,预计可以达到期望的牵制效果与速度减慢效果。”
      “很好,朋友。”古伦贝仁扫了一眼淡紫色的六芒星花纹。术士花了两天就将法阵全部绘制完毕,如盘大的圆形纹样一个接一个,布满了整个港口边缘,定可以将那座山般大的怪兽牢牢困住。
      两人踏上了连接船与港口的斜坡,腾吉洛斯以杖尖点地,以防自己摔倒。
      “操,这雨下得可真足,我看是把一年四季的雨全部一口气给下了个精光。”术士讽刺着。
      古伦贝仁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如果你说对了,那么战争结束后,我们就会面临洪涝,洪涝之后,又变成了大旱。”
      腾吉洛斯报以无谓的耸肩。
      “离港口二十公里以内的居民已经接到了疏散通知,与此同时,隘口军队答应支援我们一支人数在一百五十的骑兵。”
      腾吉洛斯说到。
      “只有这么点?”古伦贝仁略带讶异地问到,随即叹息一声:“不错,隘口前线战事亦在吃紧,能拨来这么一支军队,已经算不容易了。”
      巡逻的士兵给两人让路,古伦贝仁将手放在了张弦发射机构上,作出了对海面某点位瞄准的动作。
      古伦贝仁道:“普通的弓箭难以穿刺进海怪的身体,或许船头的撞矛可以做到。但是如此猛烈的撞击必定会导致船只的严重损伤,乃至解体。有效的攻击之后,便是自毁行动。”
      腾吉洛斯道:“不妨将那头海怪视作一条大而坚固的船,当撞击奏效后,让水手们通过船只发射的绳索,登陆海怪背部作战。”
      古伦贝仁冷冷地说到:“儿戏,海怪只要打个哆嗦,我们的水手会被尽数压死。”
      腾吉洛斯淡淡道:“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古伦贝仁道:“我们一共有九条船,每条船撞一下,如果不是全力出击而是出1/3力气的话……”
      腾吉洛斯道:“尚有一线生机,如果同时启动禁锢法阵,减缓海怪的反应速度……”
      古伦贝仁道:“效果会更好,然后,弩箭齐发。”
      腾吉洛斯笑道:“寻常弩箭难以伤害,这还是送死,但是!”他右手一挥,一名士兵连忙上前,双手捧上了一支巨大的金属箭头。古伦贝仁接过箭头,见其沉重非凡,箭身乌压压的一片,不由问到:“这是什么?”
      腾吉洛斯得意地笑着:“喔,不过是术士协会与炼金协会联合研制的最新对敌武器。当魔龙出现在玛格洛尔隘口的那天起,一个小时后,术士协会便收到了使魔传来的不祥信息。半个小时后,最前线的使魔通过晶球传递了格劳龙的战斗影像,于是工程师们开始分析其皮肤硬度,与力量、速度估计值。而在第二天,一门特制的箭头已经开始研发,第五天,雏形开始出现,现在是第七天,你现在手上拿到的便是第三支刚刚制造出来的断龙箭。”
      古伦贝仁简直要克制不住地欢呼一声,然后给这个高傲的术士一个狠狠的拥抱,但他还是忍耐住了。
      古伦贝仁发自内心地说到:“腾吉洛斯,我的朋友,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谢谢你!”
      腾吉洛斯依然微笑着,等古伦贝仁的激动过去后,他才说到:“但是,只有一支,指挥官,我们的机会也只有一次!如果没有射中,意味着这支屠龙宝箭只会沉入深海,最终埋葬在一滩烂泥里。”
      古伦贝仁怔住了。
      腾吉洛斯见他表情又呆滞了起来,心中也是一声长叹,却听到古伦贝仁大声说到:“那我就跳进海中,将这只箭给打捞起来。然后,在水底下把它当作鱼叉,给那海怪狠狠来一下子!”
      现在轮到腾吉洛斯发愣了。术士愣了半晌,才结巴地说到:“嘛,嘛……这也不是不行。”他突然猛地跺了跺脚,法杖笃笃地用力击打着地面,低声到:“疯子,疯狂的计划!但是这个世界已经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与疯狂,所以我想,疯狂的计划往往可以奏效!”

      二.王侯

      (一)

      自然赠与他筋骨、皮囊与躯壳中的灵魂。

      风暴磨砺他精神、意志与美德。

      于是生成强壮躯体与伟大英雄。

      漆黑的大地注视,万千邪眼在荒漠之中凝望

      高热的泥泞中,脏污的恶魔在扭动翻转。

      极光横亘大地。

      不安的云层欲动。

      金色喇叭吹奏,迫切着冲破帷幕。

      干涸的泉眼中再次喷发出清澈甘美的水。

      “英雄!英雄!”

      高塔坠落倒塌。

      火山熏黑白石,千年苦工付一炬。

      “欸!英雄!英雄!”

      “可是我却听到了魔物狂吼的声音”——

      就像,就像!

      万千只喇叭铜钟同时奏响吹奏。

      于是少年昂扬其头

      欢乐的黄铜管乐冲破了黑暗

      高昂嘹亮

      骄傲着,骄傲着。

      “英雄!英雄!”

      ——无名谨记,诗篇发现于火山之底下某块岩石上刻文。

      (二)

      月光微弱,乌云惨淡,群星在沉睡的平原上闪烁,白银的骑士在烽火四起的大地上驰骋。
      疾风吹动着云彩,马蹄四飞,乌黑的马蹄重重地击打在地面上,好似战鼓隆隆。
      曾目睹过双圣树之光辉的双目正紧紧地盯向群山掩映的东北方。
      他的下巴绷得很紧,双眸好似熠熠生辉的钻石,闪耀着冰冷眩目的光彩。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向哪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双眼究竟在看向何处。
      他的嘴紧紧地闭着,没有人知道,他的愤怒驱使着他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愤怒而绝望的人是不需要思想的。
      男人的生活一向过得平稳而美好,他端方正直、为世人称道;兄弟和睦,儿女皆有出息。打过几次小战,也经历过真正毁天灭地的大战,受过几次小伤,也曾经被刀剑长矛贯穿。他天生筋骨强健,体质远远异于常人,富有计略,而不会轻易道出;行事稳健,从不轻易做出格莽撞之事,可每一次的越界,都带来了不可小觑的动荡。
      随着眼前的景色不停倒退,洛哈洛尔(战马名)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男人便已知道,自他不顾一切地披挂好甲胄、带上宝剑盾牌,自要塞中冲出之后,三十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阳光虽然被邪神扬起的尘埃遮蔽,并不意味着这个世界陷入了永恒的昏黑,凭借着模糊倾斜的影子,男人还是可以估算出自己到底行驶了多久。
      两个昼夜已经过去,镶嵌着宝蓝色水晶的剑柄上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蓝底银丝的披风在风中猎猎抖动,能工巧匠纺织的披风并不会被灰尘沙土染脏,污浊之物沾染到披风之上,只会顺着其光滑的表面滴溜溜地滚下。
      唯独鲜血才能将这块披风染色,而男人非常清楚,十几个小时或者二十多个小时后,华丽精致的战袍与披风就即将溅上猩红温热的鲜血。
      就当男人脑中闪过“血”这个词汇的时候,马蹄便踏过一处水坑,积水迸裂溅射,让男人顿时从放空状态醒觉。积水映出了雪白的马,面容肃穆沉重的男人,以及他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天空背后,太阳散发着惨淡的光芒。
      太阳令男人联想到了一颗雪白的玻璃球,但是这颗球的外表已经沾满了灰尘,折射的光芒也暗淡了下来。
      太阳的热度透过尘埃,传播入大地,空间内依旧漂浮着尚未蒸发完的水雾液珠,半透明而肮脏的虹光在空气中四散,夜间尚未排放干净的热气从地缝中窜出,沉滞地停留在空中。
      “赤红的大地,如同人体的皮肤被剥落下后露出的猩红肌理。在此处,你喝不到一口水,而空气里充满了有毒的硫磺以及其他毒物。”
      “而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由赤色金属铸造的大地又会迅速地降温起来,猛恶的朔风在大地肆虐,你若是找不到容身之处,你就会在这里被活活冻死!”
      男人听说过很多有关于安格法乌斯的传言,都是不祥与充满了恐惧的。他曾派出斥候、探子与使魔,这些勇敢的人们翻山越岭,为他带来珍贵的可靠情报,有的人,一去后再也没有回来。
      刚刚男人经过了一处奇形怪状的岩石堆,方才他还在感叹,这风干岩石如同造型古怪的蘑菇,现在他却觉得,这像极了一个人在回头,看着自己再也无法归去的故乡!
      赤红的大地上,随处可见白色的石块与金属碎片。
      这些究竟是自然分解循环留下来的遗留,还是那些再也无法归家的精灵与人类化为的骨屑?
      大地一闪一闪地亮着,形态各异、宛若各式炮台的岩石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尾巴。漆黑的蝙蝠在较高岩壁的洞穴中躲避着,乌溜溜的双眼兴奋而好奇地盯着贸然闯入安格法乌斯的银蓝骑士。
      于是几只狡诈而灵活的蝙蝠振翅飞走,薄薄的肉膜下是幼小的爪子。
      男人听到了蝙蝠振翅的声音,看到了它们张大了嘴巴,作出无声的尖啸。
      蝙蝠绕着男人飞了几圈,对他吐了口口水(难道这就是安格法乌斯生物对自己的欢迎方式?),就拍拍翅膀飞走了,一路向北,轻而易举地飞越了天然的岩壁屏障。
      这里没有飞鸟,也没有美丽斑斓的蝴蝶与蜻蜓,此处的飞行生物只有无害的蝙蝠和非常有害的妖兽与魔龙。
      男人眯起了双眼,当他抬起手的时候,他看到了血红色的夕阳将他银白的甲给照得橘红,给凛吉尔镀上了一层柠檬黄与丹红的涂层,橘红配上男人冷冽的蓝色披风与战甲,莫名增添些许热情强烈的对比。
      男人并不是一个热烈的人,他守成而端方,跟他惊才绝伦、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兄长完全不是一类人。
      兄长叛逆凶猛,才气与他内心中的怒火一同高涨;男人寡言沉默,四肢有力,脑子也不笨,所以男人成为了一个比兄长更加可靠、受人尊敬的精灵将领,不,现在男人是德高望重、战功显赫的至高王了。
      夕阳红得那么热烈,可是再怎么美丽的夕阳也无法让夜晚降临的荒漠温暖起来,无论男人如何努力、如何成为一个令人称道的领主,他总觉得短了兄长一口气。
      明明男人已经长得比兄长更加高大。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可是世上那么多的悲剧与无奈,难道都可以解释得清楚么?人生难道不是就是充满了那么多无奈与苍凉?
      一股冷风突然袭来,男人并不感到寒冷,白马已经跑得很疲倦了,但是它依然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一步步带着男人向前走着。
      蝙蝠已经全部飞走了,男人在荒野中唯一的本地朋友早已倾巢出动,于夜幕时分,在石头缝隙、洞穴深处、新鲜埋骨处寻找着可能的食物,有的飞的很远了,将男人的行踪,以蝙蝠特有的语言对它的主人耳语着。

      三.黑城

      (一)

      平静的金属大地地下沸腾起来,厚实的金属外壳下是震耳欲聋的黑暗都市。
      无光的城市,半兽人用火把将地底黑暗点燃。黑暗的中心,永不停息地熔炉在不断加热着空气,岩浆与发着灼热红光的金属液体从人工凿除的管道中涌流。
      邪恶的血为魔苟斯的黑暗王国源源不断输送着罪恶的养料。
      噪声震天,这个地方就从未安静过。怪兽们在此诞生、成长与训练,他们勾心斗角、吵吵闹闹,从没有一天静下心来好好去思考自己将要去做什么。
      齿轮转动,金属锻造,沸腾的污泥里,源源不断地产生着面目可憎的怪兽。柔软黏腻的皮肤在接触到地底闷热干燥的空气的一瞬就被烘干、点燃,才出生的半兽人,还没站直了身子,它们的皮肤就因为高热而变得皱缩起来。
      然后,它们就被套上了沉重的钢铁防具,木棍、长刀等粗野的杀人武器就被塞到了它们手中,带着倒刺的长棍登时将新生兽人的手指刮得鲜血淋漓。
      血流下来,与污泥、血液以及更多的新鲜的血液混在一起,地板脏污得只剩下了沉甸甸的油腻的黑,到处都是这种油腻而疯狂的有机物质,像是爬山虎般,爬满了屋顶、墙壁与地板。
      蝙蝠顺着通风管道,轻快地滑翔进来。灵活的小家伙张开双翼,借着最后一缕气流,稳稳地落在了他的主人的手指上的银环。
      操作员正在调配岩浆与金属溶液的成分,他只是动了动摇杆,一车三米多高的煤炭就豪放地整车倾斜下巨大的熔炉口,火花迸溅;而当他按下按钮,按照计算好比例配置的金属矿物又从另外两个管道出口如同洪流般倾斜而下……饶是如此,他还有一只手让蝙蝠停歇,一只手在记录着当前温度,还有只手负责瘙痒。
      当他听完了蝙蝠的耳语的时候,操作员金色的复眼全部瞪得大大的,于是他用两只手扯过了许久不用、已经落了尘土的黑色通信筒。
      “喂喂喂,”操作员如同昆虫鸣叫般的声音在金属话筒里回响,“B021号蝙蝠发现了异常,对,你们这里也知道了!对!他来了!单枪匹马,全副武装,他已经很累了,有人说,当他被发现离开了希斯路姆的时候,三天已经过去!”
      话筒传来了杂音,操作员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露出了里面一排又一排细密的牙齿:“什么?不作任何调度,让他进来?”
      话筒里又传出了一道冷漠而笃定的声音:“不错,操作员34号,这是神主不可违抗的指令,让他进来,让他为自己的不管不顾而自取灭亡。”
      操作员34号吸了一口凉气,他88只复眼同时眨动着,一只手在不安地搔着自己的头皮。
      最后,他还是一口气地咽下了自己不该有的好奇心,坐回了操作台,因为他发现,锅炉温度已经太高了,得加点水才行。
      于是车间的蓬头喷出了安格法乌斯绝无仅有的、珍贵透明的液体,车间里像是下了一场夏日暴雨,蒸汽弥漫,温度也降了下来。
      “叮咚”一声,操作员听着大功告成的声音,满足感动地叹了一口气,按下了输送按钮。一块块被切好、锻造好的合金锭从熔炉的另一端源源不断输出,通向另一支管道,前往这个漆黑的地下工业帝国的更深地带。

      (二)

      短暂的沉思后,男人又迎来了第三次落日。
      他即将抵达那座漆黑的城,那座城市里充满了疯狂与恶意的的兽。
      男人凝视着前所未见过的夕阳。存活千年的男人已经经历过难以计数的日升月落、星河倒转,而这次是不一般的。
      如此的安静,如此的鲜艳,如此热烈到让人忍不住放声高歌,又如此短暂,转瞬即逝的美好之后就是危机四伏的夜。
      没有人陪他看夕阳,注视着白天结束与夜晚的到来。
      独享这诡谲艳丽的美景,让男人感到触动,又有些悲凉。
      因为他隐约觉得,这是他生命中最后几次的夕阳。
      男人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着的脸放松了下来。
      如血的夕阳为男人披上了光与影编织的血红色披风,将男人因为激动与疲惫而变得苍白的脸染成了艳丽的橙红。
      男人想:“我是即将迎接着夕阳死去,还是倒在黎明将至的时刻呢?注视着我战斗的,是如同邪眼一般的夕阳,还是同我一起消散的星辰?”
      夕阳快要沉没了,阴燃着的火球自愿落入漆黑的山峦之间,天空被分割为了靛青橙红二色,金属大地反射着惨白的月光。
      气温骤降,正如男人所预料的,带着雪片冰屑的朔风自山岗的另一端吹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上的暖色尽褪,转化为了辽阔沉闷的青灰色舞台。
      白马向荒原走去,荒原因缺水而龟裂,随处可见手掌大小的、深入地下的孔洞。
      男人听到了这个世界的窃窃私语声,尖细与粗哑的声音交织,至少有成千上万个生灵在注视着自己的赴死之路。裂缝中偶尔会闪过亮晶晶的眼睛,它们亦是不敢与男人坚定的双目对视,仿佛其中炽热的意志会将它们灼伤一般。
      一道愤怒又不甘的回忆突然略过了男人的脑海。
      他曾花上数年光阴,带领族人踏过天寒地冻的冰峡,只因亲族急躁地出发,而将他们抛在了脑后。而后,每当最寒冷的时光来临,北风拂面之时,男人总会回想起那段愤怒焦躁的日子。
      男人忿忿地想着,愤怒暂时又取代了迷茫与不安,热血再次在他的心上涌流。
      随即,一道温暖的回忆又像热水一般,淹没了男人的身躯。
      “我现在所见到的,大概也是那个鲁莽小子所见到的光景吧!”
      白马继续跑着,男人重新归于平静,夜幕已经降临。
      月光被乌云掩盖,流下模糊的泪;男人也并不需要群星与月光的指引,他的宝剑正在幽幽燃烧着刺骨的光辉,盾牌上镶嵌着的蓝色水晶明亮无俦,宝石与银甲散发着朦胧而柔和的光,成为了荒原中唯一的光源。
      一阵悠扬苍茫的歌声传来,平静而镇定,仿佛不是在唱诵歌谣,而是在陈述事实。

      “大梦一场的XXX先生
      推开窗户望向远方
      眼底映出一阵浓烟
      前已无通路后不见归途
      敌视现实构想未来
      东奔西跑一路打交
      四体太勤五谷也分
      文不能造字武不能弑神
      不事农耕收获也不少
      厌恶争执格外能说
      戒酒忧国清理烂摊
      领导他人麻醉内心
      浇上燃油舒展眉头
      打交的青年消失的亲人
      推开窗户望向远方
      眼底映出一阵浓烟
      前已无通路后不见归途
      ”
      男人简直哭笑不得。歌词近乎无赖,可是男人却无法反驳。
      饶是如此,男人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他猛地转向歌谣发出之处,沉声喝问:“阁下有何贵干?”
      在垂直距离约莫十六米之处,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人正蜷缩在一处平台之上,长袍几乎与岩壁融为了一体。
      他长腿舒展,单手托举一个干净的泥碗,碗中空空如也,装满了月光,他举起手来,啜饮着皎洁的月光。
      男人皱眉,随即拿起一侧长弓,一支迅捷的羽箭破空而至。
      他并未用全力,但这破空之声已是十分猛恶,男人也有些兴趣,看着狂饮月光的浪人是否能接下自己一箭。
      浪人放下碗来,头一侧,露出森森牙齿,淡紫色的唇张嘴一咬,便将这支羽箭咬在了嘴里,“噗”地一声,将它吐在了岩壁之上。羽箭直入石壁,尾羽犹自抖动。
      男人不再攻击,收起长弓,怒视浪人。
      “阁下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你又是谁?你又有什么目的?”
      浪人并没有回答,只是把问题无赖巧妙地丢回了男人脸上。
      男人长眉一轩,双手一拱,竟不理睬,掉头就走。
      浪人并不焦急,依旧微笑着侧卧在平台上,空饮泥碗。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喃喃低语:“卡纳斯提尔(Carnastir),你当来了。你若不来,便要有人抢你的职责了!”
      在浪人和他的上司眼中,男人的出场纯属计算中的意外,命定轨迹的一处偏移。凡人一怒,骑行三天三夜,跨越南北走向的巨大山脉,孤身深入安格法乌斯的腹地,不自量力地挑战神灵,不过自取灭亡。
      浪人在耐心地等待,他相信未至的卡纳斯提尔一定不会失约。
      男人离开了,心中琢磨着浪人的滑稽诗句:“嘿!普我国度之臣民,又有谁敢正面说我‘四体太勤,五谷也分;文不能造字,武不能弑神’耶?纵有怨怼,也只敢在心中默默骂我不是。而我究其一生,难道真的做到了‘戒酒忧国,清理烂摊’么?执政期间,真做到了每条举措决策都对得起普天下效忠于我的文臣武将、信任我的黎民百姓么?”
      念及此处,又回忆起了过去数百年间少数几次的意气用事,男人不由冷汗涔涔,愧疚顿生,竟是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只能讷讷叹息。
      可是男人转念一想,心肠又复刚硬。
      “难道我此刻回头转身,纵马归去,撤退至安全的希斯路姆,我就能心安吗?并非如此,我已前行至安格班前缘,若是调转回头,做了逃兵懦夫,免不了为世人耻笑!”
      “若我兄长在世,更是会竭尽所能地刻薄挖苦我!世人更免不了在我背后窃窃私语:‘他的兄长当初一骑深入安格班之腹地,同时对敌十数名炎魔而支撑不败,最后在疯狂与激情中焚毁自身!而他的兄弟,千里迢迢地赶到了同样的位置,却因为贪生怕死而做了逃兵,呵呵,弟终究是比不上哥的。’”
      男人抬头望天,夜已至后半,天空隐约现出淡紫色的晨光。此刻他心思起伏,恍惚间只觉天象变动,斗转星移,明月化作兄长高傲冷笑着的脸,仿佛对着自己说到:“不怕聪明人犯蠢,就怕蠢人灵机一动。半兄弟,你可认同此话?”
      他不由得扯紧了缰绳,白马感受到了主人催促前进的决意,先前已经休息得很够了的它大步地奔跑了起来。
      银蓝骑士迅速冲向远方的漆黑群山之间,白马蹄后激起淡淡尘烟,坐在高处的浪人左手扶着岩壁,棕眸远眺,似乎凝望着世界尽头。男人去得远了,浪人便以右指于碗壁上轻轻一抹,泥碗迅速崩解为泥屑颗粒。
      他手指一拢,干燥的泥屑顺沿其指缝重归于黄土。
      男人背对着浪人,所以他并未亲眼看见浪人脸色转变,也未见得浪人的棕色双眼转变为闪耀着的璀璨金色。
      周身气流因为魔力涌动而停滞了一瞬,隐隐有噼啪的闪电从中爆裂传播。浪人双手作出了优雅镇定的施法手势,只见他左手前伸,如伸入了一盆清凉的水,感受着温度变化——是的,他确实是感受着某种物质与他建立联系,一种他与卡纳斯提尔称为“魔网”的物质。
      魔网为联通世界魔力本源的高能势场,它不可被轻易感知与联系。它就像四通八达、无处不在的空气,声音、影像、能量通过特定魔法手段后可以进入魔网通道,让魔网的使用者可以相互联络、传递信息。在浪人眼中,魔网就像一根根弯曲的弧线平行排布而成,魔力因子为闪耀着微光的光点,垂直于场线或缓或急地移动。
      浪人的耳内听到一声微弱的爆炸声,他便知道,卡纳斯提尔此刻通过魔网已经与自己取得了联系。

      四.等待

      (一)

      “荣根(Noresolma,即‘本性之根’之意),你要向我汇报什么?”
      卡纳斯提尔的声音年轻而真诚,活泼而又不失威严。每次荣根听到卡纳斯提尔的声音,都觉得自己在对着一间敞开大门、阳光满屋的房间说话。
      “XXX来到了安格班,他即将扣响那扇紧闭的大门,拔出他的宝剑,向魔苟斯宣战。”
      荣根答到。
      “愚蠢”二字瞬间地从卡纳斯提尔嘴中脱出,比他拔出武器的速度还快。然后,两人都因为他的失礼而尴尬地沉默了。
      “既然你觉得这个家伙做了件蠢事,那么聪慧如你定要让这件事情回到正轨吧?按照我们计划好的那样,当米尔寇从他那毒气漫天的黑暗堡垒之中走出,就是你动手的日子!”
      荣根反问着他的长官,左脚有节奏地迫击着地面。他掂了掂脚尖,舒展了一下酸麻的背部与肩膀,然后他的眼神下落,下落。
      后半夜已经过去了,安格法乌斯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毒气已经趋于平稳,如果说前半夜的风是冬夜暴雪,那么后半夜的风就是淅淅沥沥的深秋小雨,虽然还是那么冷,但是没有那么狂暴了。
      风在变小,意味着它带上的尘埃也在减少,温度的急剧下降减弱了热空气托举颗粒物的浮力,于是肮脏的雾霾下降,漠风吹开了遮挡住月亮的灰霾。荣根俯视着后半夜的焦红地面,银蓝的身影已经变得只有米粒大小,若不是动用了强化视觉的魔法,荣根就没法看到男人。
      诺多族的能工巧匠将他的盔甲铸造,坚固又美观的甲胄铭刻着一道又一道弯曲优美的藤蔓与百合花纹,蓝色的水晶与宝石在恰当的凹槽处被嵌入,点缀着金属表面;披风宛若明媚的夜空,又好像柔美的海波,银边若河,环绕着海水缓慢流淌,一根根丝绸组成了光滑的缎面,在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泽,难道是月神替他纺织出了这块绝美、绝妙的披风?
      荣根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他突然发现了一处绝妙的悲哀之美,这种孤身赴死的美丽,让他忍不住要多看男人一眼,即使在几十个小时候,这具充满力量的躯壳就会如同烂泥般躺倒在鲜血凝结的地面上。
      漆黑的铁锤会将他的身躯砸烂,白骨穿刺出皮肤,狰狞地竖立在鲜红的肌肉上。
      男人并不是因为俊美而著称的王侯贵族,他的勇气、忠诚、克制、以及血液中在最危急时刻才会猛烈燃烧的火,让他的灵魂成了一块被玄冰包裹着的火焰。他漆黑的头发从头盔中露出,下巴坚毅而端方,他的鼻子挺直,而挺直的鼻子往往是有性格和脾气的人的标志!
      一尘不染的白马,乌黑的蹄子闪电般地抬起落下,载着他的主人,这座荒漠上唯一美丽的生命,直直向世上最丑恶、黑暗的都市冲去。他将如同黑暗中一把致命的飞刀,一把可以划破黑暗、刺穿邪恶、直入人们内心最恐惧的存在的心脏部位的飞刀!
      一把光明的飞刀!一把飞出去再无回头路的飞刀!
      于是荣根又说到:“在第四天的太阳升起、月亮落下之前,他就会抵达那扇紧闭的巨门。精灵王高贵的手将要扣响那扇暴力丑陋的门,他的宝剑即将在战斗中折断,他的银蓝色的披风将会被血液浸透染污,他俊美的面容将会被魔神的铁锤砸成一滩烂泥。”
      他不等卡纳斯提尔回答,他的语速比现代的机关枪还要快上了至少十倍。他已经不是在说话,他在狂呼、他在呼喊、他在激烈地呼唤着卡纳斯提尔的到来。
      因为他此时此刻才发现,他如何能坐视让男人去孤零零地送死!他怎么能让那把飞刀折断呢!
      荣根悲伤地狂舞起来,他的手臂如同响尾蛇一般扭曲摆动,双脚在粗粝的沙地上跳着灵活快节奏的舞步,由深浅不一的色块拼接而成的褐袍在风中回旋,似沙漠飓风。
      他喘息着问到,声音已经接近哽咽,因为他正在同情与敬佩着男人的选择与命运!
      难道他只是在同情单单一个男人,一个诺多王族,一个王公贵族、一个送死的疯子的命运吗?
      当然不是!
      自一亚宇宙被创造之时,荣根的意识便在世上诞生与成熟。几十亿年的光阴对他来说不过弹指而过,他只是眨眨眼、呼出一口气、打完一个旽,便可看到沧海桑田、物换星移、昨日红花凋零而今日不过枯枝败叶。朝时少年,而日暮之时,已经垂垂老矣。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是任何有结局生命种族都懂得的道理!
      荣根知道,一个人类的一生顶多百年,化作一堆枯骨也只需要半年时间,就连白骨也无法永存,除非变成化石,几十年后,白骨又会破碎消散,与泥土融为一体!
      他见过至少几百次、几千次、几万次、乃至几十万次,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他们在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时间、季节与地点逝去。
      但是男人不同。
      他为什么而活?
      他根本不想活了,至少现在,他看不出想要活的必要!
      那他是为了什么去死?
      是为了超越他的兄长吗?是为了他的面子与尊严吗?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是,绝对不可能是。如果如此,男人又怎么能让荣根触动。
      因为,他要做一个挑战绝对不可能的神灵的疯子,他要拼尽生命的最后一分力量,以他躯体化为烈火,点亮最黑暗的时刻,如同烟花般绚丽地绽放,然后落幕!
      你要去哪里?你到底是谁?你活在这个世上是为什么?你最后得到了你想要的结局吗?
      男人或许无法选择他的出生,他一生中也遇到过了几次他根本没得选、也没有退路的境遇,但他最终能选择自己的结局。而在结局之前,男人也最终认清了自己!
      他到底是谁!
      是半兄弟吗?是才华横溢的费艾诺的阴影背后的弟弟?是跨越冰峡,甚至有些刚愎自用的诺多至高王?还是目睹着硝烟四起,亲族纷纷死去的焦虑王者?他还在想着自己的兄长会如何看待自己吗?他还会想着自己该如何超越已经葬身于烈火中的费艾诺吗?
      男人的名字是芬国昐,来自提力安的芬国昐。他是诺多族中最强大、最固执、也是最有勇气与意志的至高王!不是谁的弟弟,谁的阴影,也不是那个老是执拗着与自己过不去的倔强男人!
      他现在一骑深入,他无惧赴死,因为他要履行至高王之职责——不,他代表着凡人,那些能力有限、却被时代之灾难吞噬着的凡人。
      凡人!无论是人类、精灵、矮人,还是其他在这场战役中苦苦挣扎的人们!
      你们并不孤单、你们并非独立无援、你们并不需要神灵的帮助。
      芬国昐的行动如此证明着!
      于是文字开始崩裂、男人拥有了姓名,不再是几乎不能发出的XXX,也不是他、男人、银蓝的骑士、送死的疯子。
      他的名字就叫 “芬国昐”!
      “卡纳斯提尔,曼威于人间的代行者,难道你真的忍心看芬国昐去送死么?他连魔神的一招都无法接住,凡人又怎么可以战胜神灵?他们需要他,他的子民需要他,他的儿子还没有成熟到可以接过他的位置!”
      荣根嘶吼着问到:“你难道不是负责保护人类与精灵文明存续么?现在不就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么?”
      卡纳斯提尔没有回答,高傲的代行者感觉头脑疼痛,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但他仍在高速运转着大脑,企图跟上荣根的节奏。
      他已经明白了荣根的意思,也知道他企图在告诉自己什么。
      但他仍然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能出手!因为他是芬国昐,他是人类精灵——一切有智慧凡人中最强大的一人!他还活着、可以呼吸也拿得起剑,他既然敢于挑战神灵,就说明人们还没有输掉,他们还有抵抗的能力,我为什么要出手?”
      卡纳斯提尔又道:“而我也不能来到安格班,我不能贸然向米尔寇挑战。这里离阿门洲太远,米尔寇将这个地方改造成了一个极为有利于他的魔法堡垒,我不确定在面对他之后,我能否留下剩下的体力去对付西瑞安入海口的海怪!”
      荣根失声惊呼道:“西瑞安河口又出现异变?”
      卡纳斯提尔平静道:“不错,我来不及。我若是顾得上这边,巴拉尔海峡以北的地区就会被海水淹没,超过数十万生命将面临灭顶之灾。”
      荣根听到卡纳斯提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前所未有的坚定声音通过魔网,如同大地震颤一般传了过来。
      “荣根,我相信芬国昐!我相信他拥有与神灵对敌的力量,因为他是最强的诺多战士!你听!”
      平地里响起了一声无与伦比的雷声,自安格班腹地凭空响起!一声、两声、三声,如同春雷在草原上滚动!
      芬国昐已经到了安格班的大门前,他的银色双拳沉重地敲响了这高度超过十五米的巨大铁门。无生命的事物震颤呻吟着,而大门被扣响的声音,就连荣根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生命的雷声,代表着春天与光明的雷声,充满了欢乐的响亮昂扬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地上轰然作响,即使是托卡斯的战鼓声,也难以匹敌其中的力量与生命力!
      卡纳斯提尔和荣根都微笑了起来,此刻荣根就十分确定了。
      是的,他能做到,他一定能做到!
      荣根幽幽道:“卡纳斯提尔,天亮了。”
      太阳完全出来了!
      阳光居然照耀在了安格班的天穹之上。白玉一般的太阳,穿透了重重云霭,千万把金黄色的闪耀长剑,直直刺入大地之间,阳光安静而眩目,似千万把小号同时作响,巨大而沉闷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它并未随着太阳的出现而减弱,而是越发响亮。
      卡纳斯提尔“咦”了一声,说道:“可是我这边天还是黑的,我想,是那只海怪拿乌云遮盖了天空,真是个该死的怪兽!”他又说到:“破坏了和平与文明的怪兽,我得把它给消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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