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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胡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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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陈家大门前,看门的小厮远远看见坐在马上的陈盼晴,连忙忙打了旁边的人一下,让他赶紧去院子里面请绿绣姑娘。
“多谢许公子。”陈盼晴扶着许安的手从马上下来,竭力控制着视线不去看旁边两眼发光的小厮。
大壮垂着个头坐在马背上,被抱下来之后也是无精打采,显然是受打击了。
“陈姑娘不必客气。”许安抱拳行礼后便上了马,“在下尚有公务在身,便不叨扰了,陈姑娘保重。”说完便是要调转方向离开。
“许公子!”陈盼晴赶紧叫了一声。许安听见声音松了下手中的缰绳,示意自己在听。
陈盼晴一向是个不愿意欠别人人情的人,更何况这回的对象是许安。
虽然现在她报答不了许安什么,但多少也是想亲口向他道谢。
“多谢许公子救了我二人性命。大壮的事……也谢谢许公子了。”陈盼晴看着许安的眼睛说道。她的意思,不用点明许安应该也是知道的。
谢谢你帮我做了这回恶人。
许安听完回以一个微笑,摆了摆手让她不必介怀,“不过小事,陈姑娘何足挂齿。告辞。”
说完便一甩缰绳,转瞬便没了踪迹,只留下路上腾起的黄沙。
陈盼晴愣了愣,只觉得胸口一阵酥酥麻麻,似乎有只小虫在她体内这咬一口那啃一块。直到被绿绣牵住手才反应过来。
绿绣听看门小厮来报时还不相信,小跑着走出门后虽没看见许安的身影,但也能从陈盼晴的反应看出来,那小厮确实没有说谎。
绿绣给了那两人一个眼神。这些事关起门来在家里说说没什么,要是传到外面去没他两个好果子吃。
那两人点了点头,不用多说他们两个也是知道的。陈家向来待他们不薄,小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从不在他们跟前摆主子架子,他们也是真心实意地盼着她好。
绿绣派叫来两个小丫鬟给大壮沐浴更衣,而后便亲自迎着陈盼晴进了屋内,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
她见陈盼晴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想来是吓坏了,不敢再多问什么,只是往陈盼晴身上拂这热水希望能帮她定一定神。
“绿绣。”
“小姐,怎么了?”
“我小时候有一回姑母被我爹送去了衙门,你可知所为何事?”
若绿绣知道陈盼晴刚才并非是被吓得出神,而是在后悔自己白白浪费了靠近许安的大好时机,却没能把他的腰牌顺过来,只怕是要气得三天不给她好脸色看。
绿绣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陈盼晴竟要问这个问题。她赶忙看了一眼门窗是否都关紧了,而后小声对陈盼晴说道,
“好端端的,小姐问起这事做什么?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陈盼晴心道果然,她昏迷时看到的绝非什么普通梦境,而是自己小时候的记忆。
陈盼晴当然不能说这是她“今天晚上”听墙角听来的,便半真半假地回道,
“之前奶奶跟我说,她和姑母之间误会颇深,我便想着若能找个机会解开二人的心结就再好不过了。”
“小姐,这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我不过是个下人,哪能知道这些私隐。”
陈盼晴没想到绿绣竟还在装傻,挑明了说道,“那日你明明就站在我旁边给我撑伞,看我冷还抱着我。我都想起来了,你别想赖账。”
绿绣一听倒是笑了,“小姐您当时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只怕是记错了。当年我就是个半大孩子,这些事哪能让我旁观。”
“可……”绿绣说的确实有道理。陈家一直以来最注重的就是一团和气家族一体,所以午膳若无大事全家必须一同用;姑母虽被送进过衙门但仍是陈家一员,逢年过节还是会回来探望;十年前那事自己虽是个孩子却仍能站在旁边围观。
“那当时抱着我的是谁?”陈盼晴皱了皱眉,将全家人都想了个遍。
午间阳光透过木质雕窗间的空隙透了进来,刚好撒进浴桶内,陈盼晴正在低头思考,便被水波反射过来的白光晃了一下。
这一下倒是让她想起,今日清晨在河边见到的景象。
朝阳照在那个人的身上,白纱泛出的细密微光。
许安。
这个名字便突然出现在她的心头,连陈盼晴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这时候想他作甚。
她只记得当时很冷,许是因为自己刚从河中被救上来,所以便做了雨里挨冻的梦,全是靠贴着绿绣才获得了些许暖意。
陈盼晴整个人一僵,梦中抱着她的是绿绣,那现实中她昏迷时抱着她的是谁?
或者说还能是谁?!
陈盼晴原本架在下巴上思考的双手一下子泄了气,直直摔进水里,溅出的水花从她的脸颊边滑过,湿湿凉凉的,但她却仍觉得整个脸都烫了起来。
绿绣在旁边等了一会,也没等到陈盼晴的下一句。
“小姐?”绿绣轻唤了一声。陈盼晴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抬头看了绿绣一眼,而后又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着实丢人,又赶紧把脸埋了下去,舀起一抔清水往自己脸上拂去。
绿绣见陈盼晴双颊绯红赶忙说道,“小姐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泡久了。我一直心急只想着小姐受了冻需赶紧泡泡热水,到忘了这忽冷忽热才最是磨人。小姐快起来吧,我伺候小姐更衣。”
陈盼晴被绿绣发现异状后又羞又窘,但万幸没被她看出自己真实心中所想,只是点了点头,趁着绿绣出去拿东西的功夫,又往脸上泼了几下水,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
……
陈盼晴换好衣服坐在几旁,刚要端起茶碗便听见她爹的笑声自院外传来。想也知道,是许安送自己回来的事情传到陈锦耳朵里了。
陈盼晴此刻实在没有那个功夫应付她爹。她抬头看了看绿绣,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耸拉下肩膀,一副累坏了的模样。
绿绣立刻会意,走出了房间不到片刻的功夫,院中嘈杂的声音便全没了。陈盼晴隔着窗户向外瞄了一眼,正好看见她爹袖子一甩踏出院门的样子。
“我跟老爷说小姐累坏了已经歇下了,请他晚些时候再来。”绿绣推门进来道,“李家那孩子刚才看着倒还蔫着,用过午膳后倒是有精神起来了,现在正在客房里小睡呢。小姐现在觉得如何?一会便是孙郎中照常来给老太太请脉的时候了,我叫他顺便来给小姐看看?”
陈盼晴倒不觉得自己身子有何不适,“若得空让他给大壮看看吧,我便不用了。”说着便迅速转过了话题,
“所以当年姑姑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绿绣你就告诉我吧,我一定不会跟别人说的。”
绿绣倒是没想到陈盼晴竟还挂念着这件事,“小姐当时我也就十岁出头,老爷又下了封口令,命下人不得乱传闲话。这两年出去的仆人不少,本来知道此事内情的人便不多,如今更是没几个了。我自小在陈家伺候了这么些年,也从不曾听人谈论过此事。”
陈盼晴猛一抬头,“老爷?你说的老爷指的应该不是我爹吧?”
绿绣到是没想到陈盼晴会问起这茬,“我原以为小姐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呢。”
陈盼晴回忆今早梦中的场景,当时姑母叫的是爷爷,那当时陈家的家长应该是她的太爷爷。
她实在不相信绿绣当真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绿绣的母亲原本就是她家管家,后来说是身体不适便回了乡下。若非有这层关系,陈家也不至于随便找一个只大她五岁的半大孩子看着自己。
而且,上回他爹和姑母吵架时,守在外面的便是绿绣。当时自己太过震惊又挂念奶奶状况,倒是忘了绿绣对听到的事情已是神色如常见怪不怪,只是担心被自己听去后会多想。
陈盼晴见绿绣实在不愿开口,眼睛一转想出一计,说道,“绿绣,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去河边吗?”
绿绣不知道陈盼晴问这干什么,她家小姐向来随心所欲,去河边极有可能是一时兴起,但她还是顺着陈盼晴答道,“小姐应是担心陈扉办事不力,没能拦下李家那孩子,便亲自去河边看看?”
陈盼晴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我这次倒是没想到陈扉能把这事搞砸,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陈盼晴闭眼摇了摇头,“非也。我今早原是想溜进县衙的架阁库,看看能不能在那里找到些什么当时的记录。”
绿绣皱了皱眉,“小姐……”
陈盼晴不理会绿绣继续说道,“我在那县衙偏门口,正巧碰见有个仆役出门送信,便借着和那人说话的功夫,趁他不注意钻进了衙门。”
“他反应过来后赶紧回来抓我,但万幸都让我躲过去了,我在三堂里面转了一圈,正要溜进二堂门时却被他发现了,还说要押我去监狱。”
陈盼晴抬头看了一眼,见绿绣整个脸都要皱起来了,继续添油加醋道,“我是又搬出我爹又搬出许安,好说歹说那人才放了我。我想着要靠我这三脚猫功夫,偷溜进去确实有些难度,便记起那仆役刚见面时以为我是来找许安的,曾跟我说过许安此刻应是在雨河边,我这才去了那里。”
“小姐,你也太大胆了,要事让老爷知道了可还得了!”陈盼晴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却挑不出什么错处。绿绣心知陈盼晴性子顽劣是当真能干出这些事来的此时已经急坏了,倒是没来得及注意陈盼晴卯时刚出的门,如何能在两三个时辰内做这么多事。
陈盼晴没回答,这次是铁了心要激一激绿绣,“皇天不负苦心人,等我到了河边果然见许安在那,腰间还挂着个腰牌。虽然他旁边还站着四五个衙役,但我是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绿绣原以为陈盼晴此次只是单纯去河边救了个孩子,许大人正巧路过搭了把手,将两人送了回来,没想到其中竟有这么些曲折。
绿绣此刻虽急,但还是眼巴巴地等着陈盼晴的后半句,只盼着陈盼晴千万不要说许安并不是来送她回家的,而是亲自来押她回家的。
“我本来都要下手了,谁知却刚好看见河中漂来个孩子。急得我也顾不上什么腰牌了,赶紧下河想把大壮救上来……唔,后面就不用讲了。”
绿绣听陈盼晴讲完,心中悬着的大石终是放下了。本来先前她还在心中责备陈扉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险些间接害了小姐,此刻虽不应该却还是有了一丝庆幸。
“小姐……”绿绣正欲说教,陈盼晴却突然一抬头,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今日虽是没能成功,但我已经摸清了许安的行程,明日一定能行。待我明日偷得腰牌摸进架阁库,一切便都可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