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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   楔子

      救世与灭世,有时仅在一念之差。为了护佑不知情的大多数,即使是双手染血身负骂名,你也愿意么?

      -

      酒楼之中,最不缺的是酒饮茶汤,第二不缺的便是八卦风闻。尤其是开在繁华地的酒楼,说书先生若是想来暖场,还得排队。

      排到今日的先生,憋了许久,下决心要讲出个精彩绝伦的故事来。他一口气把盏中黄茶饮干,惊堂木一拍,便滔滔不绝地开讲:

      “各位客官,咱们不讲新的,来讲点儿旧事,如何?”

      天不遂人愿,这滔才刚刚起个浪,又被堵了回去。下头有人开玩笑般同他叫板:“噫,老王啊,前几天那些个全是讲史的,好不容易轮到你来,咱都盼着听点新话本,怎么你也开始翻老黄历了?”

      老王嗫嚅道:“这不是因为西疆那边又开始冒头了,国情危急,让我忍不住想起从前那云州战役……”

      “讲过啦,讲过啦!” 第二个浪头又被拍死了。坐在这酒楼中的,全是老饕,有些人还能和老板讨个专属位置;老饕们绝不是好糊弄的,讲过的史还要换个人再念一遍,那可不成。

      “呃!那鹿江事变——”

      众人哄笑起来,又有一老饕插科打诨:“哈哈哈,老王你可真是来晚喽,全都讲过啦!我侄女儿都能倒背如流,要不要她背给你听听?”

      十岁出头的小女娃获得表现机会,激动地跳起来,挥舞手中小木剑,模仿着老学究们的语气一本正经道:“我来我来!咳嗯,话说近四十年前,西疆大举进犯,传播蛊毒,民不聊生……有山云观和药灵苑义士,以身试毒,对抗敌军,终于险胜而归,留下大阵护佑苍生,此为——云州之役!”

      老饕们鼓掌:“讲得好!”

      “哇呀,叔叔姨姨你们不许拍手,还有呢!又话说那鹿江一州,先前被割据占领,直到三十五年前,郑将军深入敌营,眼疾手快,揪出那敌国皇子,让他们把吞掉的土地又吐了出来,这就是——鹿江事变!”

      老饕们更捧场道:“讲得好!讲得好!后生可畏!”

      老王见那女娃抢了他的活儿,还要再背,急得双手直摆、面红耳赤道:“好了,好了!……有件事你们肯定不晓得!”

      “噢,你倒说说我们还不晓得什么?”

      “你可知那郑将军如何能潜入敌营?既然皇子在内,那少说也得有几十个暗卫!”

      “我知道,因为他武功高强,把坏蛋都打跑啦!”

      “呵呵……小娃娃,将军再厉害,可也没法一口气打过几十个人哩。让我告诉你们,郑将军呐,当晚可是把自己装扮成了美娇娘,被人亲自迎进去的!”

      听到如此胡编,老饕们瞪大了眼。角落里有个人猛地噗了一声,呛了好几下,坐她对面的白衣女子用衣袖抹了把脸,咬牙切齿道:“你又搞什么??”

      黄衣少女手忙脚乱地拿帕子擦嘴,小声说:“咳!对不住,咳咳、我一不小心喝猛了!……好劲爆的野史!”

      老王得意地摇头晃脑:“怎样,没听说过吧!小姑娘,我这可不是野史,是有依据的!各位客官想想,函北边塞,还能有什么门派?”

      “啊,那个灭门三年的玄夜山?”

      “正是!你们再想想,玄夜除了枪法了得,还擅长什么,可不就是易容嘛。郑将军本就仪表堂堂、容貌昳丽,玄夜门人再帮他稍做打扮,化身舞姬,混入敌帐之内,岂不轻而易举!就这样,将军身披丝帛款款而来,突然发难,夺过皇子腰间大刀,便要直取他项上人头!”

      “老王你可真敢编,够新鲜,饶你一回!不过你可要小心了,小心将军英魂半夜来你床前讨说法,哈哈!”

      “将军大义,哪会管我们小老百姓讲故事?再说了,我要怕,也得怕那蒙面黑鬼!”

      “王伯伯,蒙面黑鬼是什么鬼?”

      “小娃娃,背不出来啦?来来来伯伯告诉你,二十年前,有个白头发、黑衣服、还蒙着眼睛的杀人魔,专门在夜黑风高之时杀人。他七天能杀十几个人,还特意留个人头下来,行踪难以捉摸,就像鬼一样。那时候的人们都怕极了,衡楼到现在都没抓到他呐!”

      “这有什么可怕?他只在边境砍人头,都没来过内地。况且这儿可是玉京,他要敢来,衡楼的高手立马把他包饺子!说到杀人魔,我又想起那玄夜……霍什么来着?”

      “玄夜掌门霍万华之子,霍连渊。噫,这位可不是鬼了,是个畜生啊!修炼邪功亲手弑父,又戕害同门上下,还把他们眼珠子和心脏都给挖了,不知道要拿去干甚么!”

      “唉,可惜玄夜满门英烈,本是保家卫国的功臣,结果被个白眼狼全屠了。这姓霍的既然有资格进冯虚宫,怎么还能长成这个歪样?不像那纪微舟!”

      “是啊,玉剑归魂纪微舟,难得的天才少侠啊!实不相瞒,老王我当年是祭天塔大战的见证者,纪微舟和那姓霍的打得可真是,天地为之色变!

      只见纪少侠手中利剑宛如灵蛇出洞,突的一刺,把霍魔头捅了个对穿!只可惜,魔头狡诈,被他给逃了,不过肯定元气大伤。两年多了,他可是一直到现在都没出现,那蒙面黑鬼还坚持着每个月至少砍五颗头呢!”

      角落里又有人猛地噗了一声。白衣女子忍着呛咳,放下杯盏,冷静道:“……不是点的茶吗,怎么会有股酒味?”

      黄衣少女默默递出帕子,被毫不留情地拍开:“可能……店小二上错桌了……这是新的我没用!”

      有一老饕愤慨道:“元气大伤又如何?后来他不是报仇了,把纪微舟的门派也给灭了吗?同样是把眼珠子和心脏挖了,还放了把大火,整个山头都烧光了,造孽啊!”

      “确实造孽!亏这俩人还是同届,怎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是行侠仗义的天才,一个是花天酒地的纨绔,后来又不走正道走火入魔?可惜,纪微舟都进了衡楼,却年纪轻轻就陨落;景晖二君子只剩一个金弓落叶,四大门派一下没了两个,造化弄人呐!”

      “那也不一定吧,衡楼只说纪微舟失踪,没说他烧死了,并且刚开始还贴过他悬赏——虽然金弓落叶又强调他无罪,要求不许贴了,但你们怎么保证他不是徇私枉法……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此二人表面上是势不两立的宿敌,实际上暗中勾结,纪微舟也走火入魔了,瑶风满门是他自己亲手屠的?”

      “啊呀!小心点儿,可别公然论政!说不定衡楼的人就坐在这儿呢,要让他们听见你这样说金弓落叶,小命不要啦?”

      “衡楼哪有你说的这般不讲理?我跟你们说,我那个在冯虚宫的大侄子传信回来,他说啊,前不久冯虚来了个女弟子,刚刚报到那天就打趴了上届前十,连金弓落叶也甘拜下风!”

      “嚯?!”

      “你们猜她从哪来?是山云观派来的。他们都神隐多少年了,这时候却突然跳出个高手,这其中定有蹊跷,更别说高手那性格,那招数,活像纪微舟转世!

      别忘了,金弓落叶是哪家名门高徒,那可是凌霄山。试问各位,你们从前有见过他被打输吗?除了他结拜兄弟纪微舟,还有谁能和他匹敌?更巧的是什么,这女的,也姓纪呀!你们说,玉剑归魂他会不会……有个私生的……”

      “——哟,老头。编排别人很好玩儿是吧?”

      正在大胆发言的老饕吓了一跳,转过身来,那黄衣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对着他横眉竖目;白衣女子默不作声,坐在原地闷头喝不知道是茶还是酒的玩意儿。

      黄衣少女笑眯眯地,紧接着又问一句:“私生什么?私生女,私生妹,还是私生娘?”

      “呀!骂谁老头呢我才四十岁,你这小妮儿——”

      “哦,你们能编野史,鬼也骂得,魔头畜牲也骂得,徇私枉法也骂得,还说些私生来私生去的,我叫你一声老头,怎么就说不得了?”

      “怎又叫编野史了!说了是有根据的,你……”

      “你怎么证明郑将军扮过舞姬?你是玄夜门人吗?你是将军亲卫吗?你是皇子侍从吗?还是你亲眼看过?”

      “我——”

      “你又怎么知道霍连渊是纨绔?他是去逛青楼被你给撞见了,还是骑马踩人把你给踩着了,还是当街打架将你给打残了?”

      “……他……不!你……”

      “唉!你们几个,怎么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个你我他,都是大人了,比我还大一轮儿,知识储备却如此贫瘠,脸皮还如此之薄?我再问你,只是剑法了得,就能当上纪微舟转世;那我射箭射得精准,我是不是下一个金弓落叶常鸣雨啊?哦——这样的话,这位拿木剑的女侠,更是潜力无限,要流芳百世啊!小妹妹,你说对不对?”

      “对!对!我也能当厉害的大侠,我要当玉剑归魂!!”

      众人被一阵炮轰,又想反驳,与黄衣少女辩得急赤白脸难舍难分,不知天地为何物。纪晚棠安坐角落,垂着眼咽下最后一口桂花酒,感到头昏脸热,留下结账银钱便直奔门外。

      她跨过挡路的椅凳,又避开端了几壶热茶的小二,手伸向吵吵嚷嚷的人堆里,揪住那浅黄色领子,把辩得正起劲的少女拎了出来。

      纪晚棠说:“关瑞卿,玩过瘾没有?我走了。”

      说罢,她撒了手,潇洒地迈出大门。关瑞卿哎了一声,丢下兀自恼怒的说书人老王和众多老饕,追着白衣而去。

      -

      纪晚棠根本没等人,脚步飞快,关瑞卿追上她,道:“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他们说的那堆玩意儿,你别往心里去……”

      纪晚棠突然停下来盯着她:“我为什么要生气?”

      关瑞卿困惑道:“你不该生气吗?他们那样说你……”

      纪晚棠没再问什么,继续走,然后拐了个弯。玉京皇城脚下,车水马龙,摊贩行人之声不绝于耳,熙熙攘攘,却也实在碍事。

      “你知道那是野史。” 她突然说。

      “对啊。” 关瑞卿跟在她身后,条件反射一答,立马闭了嘴,心道:【不对,完蛋!他在诈我!……不过既然喝酒了,那……】

      两人陷入了突兀的沉默,继续走着。鞋跟敲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都显得刺耳了。

      “你还以为我一醉酒就会忘事,是吧?你知道很多事情,你是当事人。”

      关瑞卿的嘴闭得像蚌壳一样紧,背后直冒冷汗。

      “先前太子还在,我才没有当面揭穿你。你不是关瑞卿。” 纪晚棠终于停下,面无表情,手渐渐往佩剑上摸。她不知不觉间把少女拐到了一个无人小巷,在这个地方她随时可以拔剑抹人脖子。

      “还要我直说吗?你不如自己主动承认,然后去衡楼自首,兴许还能讨个体面死法。”

      关瑞卿却开始笑了,笑得极其愉悦。

      “果真瞒不过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姐姐?”

      如此关头却还有心情叫姐姐,真是恶趣味。纪晚棠攥紧剑柄,压抑着将人暴打一顿的念头,生硬道:“早在最开始,你就没想隐瞒过。只是我没推理出来而已。”

      ——早在最开始,他进入冯虚宫,打趴了十个人的那天。

      这该死的家伙就已经潜伏在他身边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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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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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