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有时差》有阵雨

17、十七

　　陆琦安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个冗长而疲惫的觉，好不容易那种疲惫的感觉消失了些，耳边却又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在她想要安静睡觉的时候，那些声音对她来说很是刺耳，让她觉得不舒服。她还没有睡够，还不想就这样被吵醒。

　　她不由皱起眉头，露出个略显烦闷的表情。为什么偏偏在她睡得正好的时候有人吵架？好烦啊！

　　而后她的理智逐渐回归。她耳边怎么会传来有人吵架的声音？自己这是在哪里？她不是在家里的房间睡觉吗？
　　意识到不对劲的陆琦安忽然睁开了眼，带着些慌张与不安，随后一道白光乍现，晃了她的眼。
　　她的眼睛一时间没能接受住这样明亮的白光，几乎在一瞬间就赶紧闭上双眼，又低下头去，回避直视那白光。

　　等到缓和后，再度睁眼，看到周围的长椅，看见边上正在输液的人，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药水的气味，她才记起来，自己在医院。
　　她生病了，林乔把她送到医院来输液。

　　意识完全清醒后，陆琦安发现自己靠在一个人的肩上。她慌张的抬头，更惊奇的发现那是林乔。
　　大概是等的累了，此刻的林乔合着双眼，呼吸平稳。她没有对陆琦安突然将脑袋从她肩上起开的动作有反应，像是睡着了。

　　陆琦安愣愣的看着林乔。
　　她……是一直都在这里陪着自己吗？在醒过来之前，自己是一直靠在她肩上的吗？

　　不远处的两个人还在争吵，只不过现在的陆琦安却完全不在意了，像是已经把那两个人的声音给完全屏蔽。
　　陆琦安盯着林乔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些什么，她的心忽然跳得有点快，怕自己喊出声，赶紧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

　　正因倏忽生出的害羞而紧张时，身边的林乔缓缓睁开了眼。
　　她也被吵醒了。坐在这里实在是太无聊，好不容易能睡会儿的。真烦。

　　看林乔醒来，陆琦安一惊，顿时端正起自己的坐姿，一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林乔稍稍活动了下有点酸的脖子，转头瞥见陆琦安已经醒了，于是站起身来，又抬手用力的按了按被当做枕头两个多小时、已经麻木的肩膀。

　　陆琦安拘谨起来，低着头不敢看林乔的眼睛：“对不起，林乔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林乔无奈：“怎么总是说对不起？你又不是故意生病的。”

　　陆琦安愣了下，略显茫然的看着她：“总是说对不起？”

　　显然她并不记得自己发烧时迷迷糊糊说的那些话。

　　“不重要，”林乔说：“生病的人就不要道歉了。”
　　她走到陆琦安的输液架前，看了看那瓶快要见底的药水：“估计再有个五分钟就能结束了。”
　　“这是最后一瓶药水，等下就能回去了。”

　　陆琦安眨眨眼，乖巧点头：“好的。”
　　林乔问她：“饿吗？”
　　陆琦安感觉了下：“有一点。”

　　林乔说：“再忍一会儿，输完液回去就能吃饭。”
　　“我妈本来想送饭过来，不过现在已经天黑了，怕她骑电动车不安全，何况你一直没醒，就没让她来。”

　　陆琦安再次乖乖点头。
　　林乔的顾虑是正常的，现在天黑了，林阿姨骑电动车出门的话确实有点不安全，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

　　嗯……？
　　等等？现在已经天黑了！

　　陆琦安下意识要翻自己的手机，却并没有摸到。应该是林乔带自己来医院的时候没拿自己的手机。
　　她着急看向林乔：“林乔姐，现在几点了？我今天要去上班的，我没有请假！”

　　林乔一脸淡然：“别紧张，我跟秦珍说了你今天病了，不过去酒馆。”
　　陆琦安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林乔看着她：“没有请假，你好像很紧张。”
　　陆琦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挺紧张的……”

　　“非休息日不能上班，肯定是要请假的，如果忘记请假会被当做旷工，而旷工不仅没有当天工资，反而还是要扣钱的！而且还会挨领导的骂……工作完不成还得加班，加班就得熬夜，那就不能好好睡觉，不能好好睡觉就会精神衰弱！”
　　陆琦安越说越激动，似乎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不愉快经历。

　　一通激动的说完后，陆琦安愣住，这才想起来现在不是以前，情况是不一样的。
　　她这样说，岂不是会让林乔误以为自己觉得她也是和以前的领导一样？

　　她眼神慌乱，下意识抬起手左右摆动，想要解释，手背上的疼痛却先传来。
　　她突然的动作不小心扯到了手背上扎着的输液针。

　　“嘶……”她倒吸一口冷气。
　　想要解释的话没能说出口，她有点尴尬，也有些紧张，于是索性低下头去，一副做错事后等着挨批评的小孩模样。

　　林乔心下叹了口气，自己还没说什么呢……

　　陆琦安以为林乔会骂自己几句，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林乔说话的声音。
　　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发现林乔不知何时拿出了手机，正在给什么人发消息。

　　陆琦安不由露出好奇的眼神。
　　林乔注意到，瞥过去一眼，而后解释：“给我妈发消息，告诉她我们半小时后就能到家。”

　　陆琦安点点头。

　　林乔又说：“现在八点二十五。”
　　陆琦安愣了下，反应过来林乔是在回答先前自己询问时间的问题。她眨眨眼，露出笑容后再次点头：“嗯，知道了。”

　　五分钟后，林乔叫来护士。
　　护士拔掉陆琦安手背上的输液针，然后递给陆琦安一根棉签，让她用棉签按着针孔的位置。

　　之后林乔去取药的窗口拿药。
　　陆琦安的烧退了，可药还是得再吃两天。

　　陆琦安没带手机，对这里也不熟，也基本上没有自己一个人来过医院，对这里的流程不是很懂。
　　所以她没说话，只是乖乖跟在林乔身后。

　　直到来到林乔的车前。
　　陆琦安下意识要去开后座的车门，林乔开口：“我是出租车司机吗？坐前面。”
　　陆琦安挠了挠脸颊，默默挪动位置到副驾驶的座位。

　　坐进去后，陆琦安闻到个有点熟悉的香气，淡淡的，很清新，好像在哪里闻过。
　　似乎就在不久前，又像是在梦里闻到的。

　　但她记不清楚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林乔没说话，陆琦安也没敢主动开口，只是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朝驾驶座的林乔瞥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林乔开车。

　　林乔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窗外景色飞逝而过，一闪而过路灯的光从她脸上略过，明暗交错间，显映着她近乎完美的面容轮廓。

　　她周身散发着沉稳，冷酷的气质，又带着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吸引力。

　　陆琦安胆子不大，不敢大大方方的看。
　　但她会胆胆怯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一眼，又一眼。

　　其实林乔已经注意到副驾驶座那个人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目光，可她着实不明白这家伙又怎么了，是想说什么还是单纯看自己？难道是烧没退完全，脑子还不清醒？
　　想了下后，林乔决定不管她，随她去。

　　车子停在巷子外，接下来的路两个人步行。
　　林乔率先走在前面，陆琦安小跑几步跟上她的步伐，保持与她平行向前的脚步。
　　小巷中路灯的光照着前路，落在她们身上。

　　她们往前，影子往后。
　　直至到家门前，两个人位置变换，影子被拉扯到一起，逐渐重合。

　　等在家里的林白凤听见外面传来声音，赶忙起身查看，看见林乔和陆琦安一起回来，瞬间松了口气。
　　她笑着招呼道：“终于回来了，赶紧吃饭，给你们热了菜，我还熬了鸡汤，你们多喝点，对身体好！”

　　林乔点头：“谢谢妈。”
　　陆琦安一脸感激：“谢谢林阿姨！”

　　林白凤已经吃过晚饭，餐桌上就只有陆琦安与林乔。
　　林乔没说话，陆琦安也就安安静静的喝汤。
　　看起来寻常的画面，实际上有点微妙的气氛在浮动。

　　陆琦安忍不住抬眼看向对面的林乔，这好像是第一次只有她们两个坐在餐桌上吃饭。
　　林乔平时表露出来的淡漠都消失，多余的情绪被抛出去，只剩下安静享受美食的平和。
　　没想到林乔吃饭时是这样的，之前都没注意。陆琦安不由笑了下，为自己对林乔的新发现而有点小小的窃喜。

　　林乔慢条斯理咀嚼食物，清晰感受着陆琦安投来的目光，看起来没情绪波动，实际上心里很费解。
　　她为什么又看自己？自己脸上是写了字还是有什么脏东西？

　　林乔抬头去看陆琦安，陆琦安猛地一惊，立即低下头，看起来像是要把脸都埋在饭碗里。

　　林乔：“……”

　　吃过饭，陆琦安要去洗碗，被林白凤拒绝：“生病的人就不要做家务了，先去休息吧。”
　　“乔乔，带她到楼上去。”

　　林乔转身就朝楼上走，陆琦安赶忙跟上。

　　到房门口，陆琦安深吸口气刚要跟林乔道谢，就看见林乔往前一步。
　　她一惊，要说的话突然卡住。

　　林乔问：“吃饭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你干嘛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陆琦安眨了眨眼。
　　约摸三秒钟后，她脸突然爆红，然后转身冲回房间，毫不犹豫“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林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