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逢》灰琉璃

9、第 9 章

　　本以为变态的事只是个小插曲，但第二天，柳溪市却又爆出了一起命案——一个三十多岁的独居女性死于出租屋，凶手已经潜逃，警方正在稽查。

　　看到这个新闻，我顿时浑身一冷。最近真的是不太平啊。

　　五一在即，我决定一放假就去看看电动车——至于为什么不开车……柳溪市一向以堵车闻名，电动车十分钟的路，开车半个小时都不一定到的。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一直没有考驾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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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假期第一天的上午，我打算出门去附近看看电动车。

　　说来也怪，虽然每天工作都很轻松了，可还是感觉上班很累。

　　假期里，就连脚步都变轻快了不少，顺着楼梯一阶阶往下跳，我发现今天的阳光很好…好……好？？

　　看着一楼立着的熟悉的人影，我揉了揉眼，只觉得自己起床的姿势不对。

　　默默退回楼梯口，我心中默数“3”“2”“1”后才重新走了出去。

　　然后，我就和陈晚大眼瞪了小眼。

　　这厮穿着一身休闲装，左手拎着只像是熊猫的玩偶，右手拿着个热水壶——奇怪的出现，奇怪的扮相。

　　“江柚”，他向我点头打了个招呼，或许是担心破坏形象，反手将玩偶挡在了背后。

　　“你这是……你怎么在这儿？”，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搬家”，他简明扼要的答道，指了指101的门口。

　　我这才留意到，101的门正敞开着，门口堆了两个纸箱。

　　101原本是两位很和蔼的爷爷奶奶住的，他们的孩子定居在外地，几个月前，他们也决定去孩子的城市，这套房间便空置了下来。

　　“你租的这里吗？”，我问。

　　陈晚颔首：“之前租的房子离公司太远了，正好房租到期，我看你这个小区离得很近，又有招租信息，就决定搬过来了。”

　　“哦~”，我这才想到了他送我回家的那个雨天，“还真是巧啊。以后就是邻居了。”

　　“你好，邻居”，陈晚露出个笑，“要出门吗？”

　　“对，我想买辆电动车去，上下班方便”，我看向他停在楼前的车，“你搬得怎样了，需要帮忙吗？”

　　我想，他肯定会说“不需要”之类的，一是我有事要做，二是这本就是一种客套的寒暄。

　　但显然，他并不按套路出牌，反而欣慰道：“太好了，我很需要！”

　　我无语凝噎……好吧，今天江柚做好人，话都说出去了，我总不能再拒绝：“还有什么需要搬？等你放下这些，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搬其实都已经搬完了，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收拾收拾？”，他看向房间，“虽然家政阿姨已经打扫过了，但我刚带来的东西都还没安置。”

　　我走进101，同在一个单元，这里的格局和我家是一样的。因为之前一直有人住，所以生活设施比较齐全，电视、冰箱、空调等等该有的都有。

　　陈晚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可以说是拎包入住了，一个箱子里装了床单枕头之类的东西，另一个里则是其他一些生活用品。

　　收拾完这些，也不过才用了不到一小时。

　　但陈晚看起来却心情不错：“我带你去看电动车。免得你再坐公交。”

　　“不用了吧…”，我条件反射的想拒绝。

　　“用的”，陈晚继续说。

　　“也不久”，看着他小狗一样执拗的眼睛，我最终还是动摇了一下，“那…好吧。”

　　我的要求并不高，代步而已，所以电动车很快选好了——米黄色，轻便小巧。

　　陈晚依次检查过车闸、尾灯、电池，才把车交到我手里。

　　其实这些事我自己也能做，但，不可否认的，被关怀的感觉依然在心里划过一阵暖流。

　　“谢谢你”，我认真道。

　　“不如带我兜一圈”，陈晚拍了拍后座，“我带你也行。”

　　我只好应道：“那…你带我吧，我没怎么带过人。可你的车呢？”

　　“车先停这儿”，陈晚跨上了车，挺直的背、笔直的腿，让电动车看上去一下更加娇小了。

　　一路上柳绿河清，暖风拂面，我看着坐在前面这个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兜兜转转，竟有一天我们会像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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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晚本想一起吃个饭，但我还是坚定拒绝了——谁愿意和老板吃饭呢？

　　回到家，我花了一个下午时间，忙忙碌碌收拾了一通，整个家都窗明几净，只是一个人清净的有些不切实际。

　　小长假总共为期五天，沈小奕和何云成他们各自回了老家，许薇的学校离的远，学业又忙，也没有回柳溪。

　　老家、老家，大家羡慕我是本地人，我却也多希望有个热热闹闹、心驰神往的老家可去呢？

　　鬼使神差的，我翻开了家里的那本相册。

　　相册承载了我们一家这几十年的时光。

　　最开始是我爸妈年轻时的照片，我妈妈烫着卷发，画着细眉，精致漂亮，我爸则穿着白衬衫，目光中透着矜持羞赧。

　　后来，他们自由恋爱、结婚，又有了我。那时候，想必他们真的很相爱。因为就连我的名字里，都记载着他们的感情。

　　我妈怀孕时，喜欢上了柚子这种水果，可在当年，柚子却又贵又稀奇。

　　我爸一有空就各个商店水果摊的跑，给我妈妈买柚子。连我妈自己都有些舍不得，可他却不嫌贵：“老婆爱吃，就得买。”

　　于是，我生下来就叫江柚，酸酸甜甜的柚子，酸酸甜甜的爱情。

　　相册里，我越长越大，从他们怀抱中的小婴儿，逐渐成了他们身边的小学生，成了比我妈还高的大姑娘。

　　可这个关于名字的故事，直到我上大学，我妈依然还在津津乐道。

　　相册的最后一张照片是我刚上大学拍的，尽管柳溪大学就在本市，可报道那天，他俩却都坚持陪我入学。

　　于是，我们就在柳溪大学门口，用手机拍了这样一张合照，很久之后，我打印出来，放在了相册里。

　　照片中，我情绪不佳，我妈神情严肃，我爸则一脸笑容——三个人，三个样。

　　这实际是有原因的，那一年，我虽成绩不错，可报考时却错过了理想大学，心情沮丧，我妈本想让我再去复读，却被我爸阻拦了：“孩子已经是重本了，为什么非要在试卷堆里再耗费一年青春呢？”

　　为了这事，他们大吵一架，最后是我哭着叫停，那一年，我也第一次没听我妈的话，选择了去柳溪大学读书。

　　也许…也许那只是一个开端，从那时候起，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我的爸爸妈妈，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在我大学毕业那年，彻底分道扬镳了。

　　我爸爸爱上了别的女人，抛弃了我妈。

　　而我妈呢，年轻时为了家庭放弃了工作，那么多年都是围着我和我爸转，她并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精神出了问题。

　　她常常晚上不睡觉，在漫长的时间里，就那样独自坐着，不发一言，空气死寂的安静；可又有时候，她会突然亢奋，歇斯底里：“柚柚，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他说会爱我一辈子！”

　　为什么呢？我也说不上来。或许是他们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或许是男人心本就易变、或许是我妈的控制欲越来越强……也或许，仅仅是柴米油盐的生活消泯了最初的相爱。

　　总之，我妈妈的那个状态让我深感不安，毕业后的一年多里，我选择了陪着她，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她重新变回原来的妈妈——直到有天外出回来，我惊恐的发现她不见了。

　　我找遍了每个房间，心跳在胸腔疯狂跳动，最后在我卧室的床头上发现了一封信，她说，她愿意接受治疗，但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她的妈妈、我的姥姥家，她长大的那个城市。

　　等我联系姥姥，终于确定她的安全以后，才终于放下心来，忙起了找工作，又误打误撞当上了保安。

　　可不知是不是“恨屋及乌”，这些日子里，我妈始终不愿接我的电话，也拒绝我去探望。至于我爸，我至今也没办法原谅他。

　　我清楚的知道，无论是五一黄金周、亦或是以后的各个节假日，我都没有家回了——家已经碎了，只剩下了一个冷冰冰的房子躯壳。

　　可今天，毕竟是假期，是很多人选择团圆的假期——我还是想家了。

　　犹豫了又犹豫，我拨通了我妈的手机号码，却依然如往常一样，无人接听。

　　过了一会儿，是姥姥回了电话过来：“妮子，放假啦？”

　　听着姥姥的声音，我的鼻头有点酸：“嗯。姥姥，你好吗？”

　　“挺好的”，她欣慰道，“你妈她也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姥姥，我想去看看你们”，我说。

　　姥姥沉默了一会儿：“妮妮啊，我们也都很想你，可你妈妈现在，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给她一点时间吧，好吗？”

　　“嗯……”，我擦了擦无意识涌上来的眼泪，“姥姥，你们都要好好的，多休息，保持好心情。”

　　“妮妮也是，一个人更要照顾好自己，姥姥一直挂念着你呢。”

　　听到姥姥慈爱的声音和关心的话，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借口临时有事，挂断了电话。

　　我去洗了一把脸，拉上窗帘，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直到迷迷糊糊睡过去前，姥姥的话依旧在脑海里回响：“姥姥一直挂念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