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魄劫》》阿嗙

3、第三章 契纹映月

　　沈清秋被轻手轻脚地放在祭台上时，月光恰好漫过道观斑驳的窗棂。
　　一道着急且带着哭腔的声线，将她的意识牢牢抓住。
　　沈清秋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通过树洞看到的那轮圆月。
　　而后，半妖那张俊秀的脸，闯入她的眼帘。
　　“阿秋，你吓死我了。”半妖话音才落下，往前一扑，搂着她的腰身“哇哇”大哭起来。
　　胸口突然被重物压住，沈清秋一声闷哼，却没有将她推开。
　　她甚至想伸开双臂，紧紧地抱着眼前的这只半妖。
　　可她是镇妖司的天师，捕妖是她的天职。
　　许是半妖的哭声，太过于悲伤，让她不忍此时动手，沈清秋只静静地等着，等到她从自己身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树洞里的月亮没了踪迹，半妖终于停歇了。
　　她抽抽搭搭地抬起脑袋，双手搭在沈清秋的肩膀，仰着头可怜巴巴地问：“阿秋为何不抱我，以前我哭你都会抱着我哄我的。”
　　“抱……哄……”沈清秋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这俩个字在她百年杀伐生涯中实在陌生。

　　她眉头微皱，企图坐起。
　　这半妖倒是会看眼色，立马从她身上翻身下来，赶紧将她扶起。
　　“你感觉可好？”半妖像小狗般蹲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清秋看。
　　沈清秋看着乖巧的半妖，虽说不忍，但还是问出心中疑惑：“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她的后腰抵着积灰的《神农本草经》木架，总觉得对方赤瞳里浮起的那层水雾，像是被踩了尾巴还要呲牙的猫。
　　泠月一愣，蹲着的脚往前挪了挪，鼻尖凑近，皱着鼻梁一下接着一下地嗅着。
　　她仔仔细细地闻了许久，而后满脸确信道：“虽说与五百前的味道，有些许不同，但我是不会认错的！”
　　沈清秋看着自己的手掌，陷入沉思。
　　她心道：“所谓同心契，乃一生只能与一人结契。
　　若是我在不知情下与企图已结契的妖结同心契，那我本该被她本身妖力的四五倍力量所攻击。
　　眼前这半妖修为极高，难道她说的是真话？不然我当死无全尸。”

　　脑袋传来极致的痛感。

　　她大概有三四百年没这种感觉了。
　　遥想五百年前，她急于回忆起忘记的事，每次想到些什么，便会头疼的厉害，甚至痛到昏厥。
　　若是疼痛，能让她记得些什么也就罢了。
　　每每她好不容易像是快要抓到些思绪了，她便会疼昏厥，而昏厥醒来后又什么都忘了。

　　以这样的经历过了一百年后，沈清秋像是想开了，再也没刻意地回忆。

　　若是偶尔有些场景触发那被封禁的回忆，她也已经学会转移注意来避免头疼欲裂的感觉。

　　她赶紧放下大脑中正在思索的问题，疼痛让她皱起了眉。
　　她深吸着混浊的空气，闭眼休整，却还是有些好奇，问：“哦？味道有何不同？”

　　泠月看她不舒服的模样，挪到她的身侧蹲坐，而后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
　　“以前没那么多混杂的妖怪的味道，也没有那么浓郁的血腥味。
　　不过五百年过去了，你是镇妖司的，肯定捕了不少坏妖，沾染些气息也是应该的。”

　　沈清秋现在不能思考任何，一思考便头疼的紧。
　　可半妖说的那些话，还是毫无防备地钻进了大脑，在那儿盘旋了一遍又一遍。
　　她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以凡人之躯，活了五百多年。
　　同心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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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铁冷锋割断一缕青丝，泠月犬耳烦躁地抖，焦灼的声音一直在古墓盘旋："怎么还不醒，怎么还没醒啊？"
　　沈清秋迷糊的视野，只看到那扇动的犬耳。
　　她突然伸手戳了戳泠月发间毛茸茸的耳朵。
　　对方错愕地一跃而起，瞬间上下左右全面查看着："什么东西……？"
　　泠月看这周边无异物，而后死死盯着呼吸均匀、闭眼装睡的沈清秋。
　　沈清秋心中好笑，面部却纹丝不动。
　　突然，她发现她没有忘记疼昏厥前的事儿。
　　她还记得，她与这半妖在五百年前结过同心契，也记得她说自己身上血腥味重。
　　她倏然睁开眼睛，震惊地盯着树洞。
　　而一旁的泠月则翻身坐在一旁的木架上，拍着手“嘻嘻嘻”地傻笑道：“我就知道是你戳的我，快夸我聪明吧。”
　　她晃着脚尖笑得狡黠，白衣下摆沾着的古药书籍残破的纸张簌簌飘落："我可太聪明了！"

　　“泠月？”沈清秋记得她自称自己为泠月，她试探着喊出了这个名字。

　　“嗯？”原本还骄傲万分的半妖，听见沈清秋喊自己，立马从石岩跳下，乖巧地蹲坐在她身侧。
　　沈清秋双腿抱膝，仿佛自言自语道：“回忆可能骗人，但是契约定然不会。”
　　泠月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乖乖坐在一旁，等着她的下文。
　　沈清秋将脑袋埋进膝盖，声音闷闷地说：“你可以说说我们是怎么认识，以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吗？”

　　泠月侧着脑袋，脸色有些难看。
　　那对立着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那表情就像是要哭了一般。

　　“你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了？”

　　不知为何，沈清秋不敢抬头看她，她好像怕看到半妖受伤的表情。
　　“恩，忘了，我都忘了。”沈清秋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半妖悠悠叹了一口气，独自回忆着当初。
　　“当年因为我是半妖而被族群里的小妖欺负，那天我负气离家出走，遇到刚从镇妖司下山历练的你。
　　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捕妖，当时看到我眼里冒着精光，可你的修为比我还差，愣是没办法打赢我。
　　你三天两头来找我打架，一开始我觉得你特别麻烦。
　　可你来找我的次数多了后，我觉得可以和你做朋友，你可比我们族群的那群小妖好多了。
　　我们一起玩了很久后，你对妖的印象有了改变……”

　　泠月所说的那些画面，一幅幅地出现在脑海。
　　沈清秋的指甲嵌进手掌，她咬着牙硬扛着几乎要将她大脑撕裂的疼痛，一声不吭地听着。
　　没多久，便再次昏厥。
　　泠月见边上人倒下，赶紧去扶。
　　转眼间看到的是她咬破的下唇，和俩手掌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