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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乱点鸳鸯 ...

  •   翌日,丞相大人夜间被刺的事传遍整个京城。

      吴隽踏着流言匆忙来见姜褚。

      午后的阳光有些晒,姜褚坐在凉亭里,给吴隽倒了杯茶水。

      后者猛灌了口水,放下杯子道:“方芙蕖遗书表明郑春是她杀的,另外,她已有孕两月余。”

      姜褚颔首:“结案吧。”

      天子脚下出现凶案,长时间不结案极易引起百姓恐慌。

      背后的事情肯定是要查的,但案子也该结。

      吴隽把拓印的方芙蕖遗书递给姜褚,躬身站在一侧。

      姜褚瞥他一眼,声音清浅:“受伤了就好好休息,这段时间辛苦。”

      他说完没再分给人一个眼神,吴隽红着脸告退了。

      姜褚这才捋平纸张,仔细看方芙蕖的遗书。

      郑春和方芙蕖的相遇是意外,两人婚后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一直到方芙蕖发现郑春跟踪。

      彼时方敬明尚未察觉郑春的身份,方芙蕖不知怎么也瞒了下来。

      知道方芙蕖第一次怀孕,作为父亲的方敬明调查这位女婿,这才知晓。

      要说这方敬明爱女,女儿家人却不过问,说不爱女,却又在知道郑春身份的第一时间要方芙蕖堕胎。

      最后这孩子也确实没了。

      方芙蕖应当是恨的,在遗书里这一段有泪打湿的痕迹。

      但她也知道父命不可违,只能忍受这场预谋已久的变故在发生之前带来的一切。

      这样堕胎的做法发生了两次,被郑春发现了。

      药铺里的药是方芙蕖抓的,确实是安胎药,回回方敬明都插手,把药换成堕胎的。

      三天前郑春忍无可忍,一封书信交由丞相府后,头也不回找方敬明去了。

      起先方敬明只是关着他,方芙蕖苦苦哀求,道出自己怀孕的事。又说她身体难以承受,这次再没了孩子,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方敬明那点可怜的爱女之心这才有了点波动。他并没有放郑春走,正是这一步,叫郑春发现了他府上的太子信物。

      是非之间孰轻孰重,郑春不敢怠慢,传密信给丞相府。之后彻底断了联系。

      方芙蕖知道他传信也没有阻拦,只是想和他私逃。

      两人商议买下城郊的宅邸,再由方芙蕖说通方敬明后,只做一对普通夫妻。

      在离开前夕,方敬明发现了郑春的身份。

      私刑逼供,符水、自己的头发,殴打。郑春一个字没说。

      直到方芙蕖被亲爹拎进牢里。方敬明说念在夫妻二人其心可鉴,又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万念俱灰放他们走了。

      两人往城郊去,郑春已伤痕累累。

      他趁着夜色间难以看清,丢了谢斐给的玉。

      却在百米之后被方敬明等人拦住。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那天夜查户部,激怒了方敬明?”谢斐把纸轻飘飘丢到桌上。

      姜褚拿过镇纸压着,语气平淡:“方芙蕖这么认为的。”

      谢斐笑了一声,好整以暇:“你派人匆匆把我请来,只是为了让我知道方芙蕖怎么想?”

      “边关战事快结束了。”姜褚垂下眼帘。

      “他们要赶在定远侯回来之前重创你或者我,时间紧迫。这是个机会,方敬明没想过放走他们。”

      有道是办法不在好坏,奏效就行。

      嘉靖帝疑心极重,这件事就算最后和谢斐毫无关系,皇帝心里也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等到破土而出的那天,就是谢斐的死期。

      至于让方芙蕖亲手杀了郑春,恶意留下九孔针对皇帝,再牵扯到嘉靖帝早就视为除之而后快的谢斐。

      只要第一步完成,后面的事情再简单不过。

      “事到如今,你和我一同面圣。”姜褚拧眉,“有我担保,他暂时不会怀疑你。”

      “有你担保……”谢斐嘀咕了句,笑道,“你和陛下关系真好。怪不得外面都说你们同榻而眠,分桃断袖。”

      这副拈酸吃醋的姿态又是什么时候学来的,姜褚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谢斐,你我都知那人疑心病有多重。”

      “现在不说什么时候说呀,”谢斐眨眨眼睛,端的是一份无知,“他疑心你与我好上了?”

      姜褚提气:“我和谁同榻而眠分桃断袖你还不知道么?从头到尾只有你。”

      他说着把桌上方芙蕖的遗书叠好收起来,瞪了一眼有些愣神的谢斐,转身就走。

      “跟上,入宫。”姜褚走出一段,见他没反应,站在原地喊他。

      谢斐好像才从那句话里咂摸出味来,嘴巴一咧,不值钱地跟过去了。

      花孔雀似的绕着姜褚打转:“姜大人,什么是从头到尾只有我啊,我听不懂,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被姜褚一脚踹地上就老实了,又爬起来乐呵呵跟过去。

      戌时三刻。

      嘉靖帝慢条斯理拨弄香炉青烟,在烛火下打量自己的手。

      “听爱卿的意思,方卿辞官后并没有还乡?”他说话声音很慢,像条蛇慢慢攀上姜褚的脊背。

      “既然如此,爱卿怎么不把人请来同朕叙旧,父皇走时方卿悲恸万分,每每想起,朕都觉得方卿实乃国之栋梁。”

      姜褚一言不发,掀起衣摆跪下。

      谢斐见状,在身侧一同跪下来。

      嘉靖帝连忙站起来作势要扶,口中感叹:“啊呀爱卿怎么跪下了,朕不过是思念父皇。”

      “臣知而不报,甘愿受罚。”姜褚叩首。

      皇帝的动作就这么停在半空,缓缓起身,抚平衣摆:“是么?你也知道当初朕要杀他叫他逃了?”

      谢斐腰间的玉佩在空中晃了下。

      皇帝像是才注意到他,忙伸手扶他起来:“长安侯世子,许久不见,若不是这块玉,险些没认出你。”

      说完瞥了一眼姜褚,语气有些冷:“好了,姜卿起来吧。”

      姜褚谢恩起身。

      还没说话,就听谢斐怪叫:“皇上从不召臣入宫,实在是叫臣内心惶恐。今日见姜大人行色匆匆,这才一同前来。”

      “哦?”皇帝笑起来,“这么说倒是朕的不是了。”

      姜褚眉心狠跳,恨不得拽着谢斐跪下。

      哪知道谢斐嘴巴一撅,又开始了:“是啊,马上这钟将军就要回来了,届时皇上哪里还顾得上臣,可怜臣日日夜夜求神拜佛,只愿皇上多在意臣一些。”

      这副勾栏做派怎么在御前也要舞!

      姜褚猛地闭上眼,心说今天就是陛下要把他们拖出去斩了也不足为奇。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道:“你说的对,不出两月定远侯班师回京,到时候要是你死了,可如何是好。”

      他说到后面声音忽然沉下去,面上却还是笑着的,仿佛只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谢斐擦了两滴不存在的眼泪,垂下眼帘。小声道:“树倒猢狲散,只能等着新的更适合的人做丞相了。但愿会比臣更好些、出色些。”

      嘉靖帝眯眼:“谢卿威胁朕?”

      姜褚攥拳,有些涩意:“陛下。”

      嘉靖帝嗯了一声,转过头来看他。

      “在这次追查里,我们……谢丞相的下属发现,方敬明有太子信物。”姜褚抿嘴,果不其然看到皇帝在听到这件事后沉下脸。

      谢斐也收了那副不正经的样,站得笔直。

      皇帝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须臾,大笑:“哈哈哈!好,好,好!你们一唱一和的,就是为了叫朕同意你们联手。”

      姜褚上前一步:“臣……”

      皇帝抬手制止他,叹了口气:“兄长的事一直是朕的心病,当年他下落不明,朕几乎寻遍整个大楚,却迟迟不见踪迹。”

      姜褚和谢斐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又听皇帝情绪沉闷:“下去吧,明日,最迟明日午后,朕会给你们光明正大调查此事的理由。”

      两人这才躬身行礼,离开皇宫。

      青烟被皇帝一手挥散,他的眸子泛着灰。

      似是喃喃自语,又仿佛警告:“都这么多年不见踪迹了,约莫是死了。对吧兄长?”

      翌日下朝后,姜褚站在悦春楼门口,仰头看着这块牌匾。

      案子对外已结,小莲无罪释放。悦春楼重新开业,生意居然比之前好了不少。

      周围的人擦肩而过,个别胆子大地回头看他。

      这位大理寺卿虽说位高权重,但有案子必定出现,是以城中民众都记得他相貌。

      姜褚给吴隽批了假,这回还想问什么怕是要自己进去。

      他在门口徘徊片刻,用力闭了下眼,大步迈进去。

      楼里的脂粉气很重,姜褚几乎是屏息到了小莲的门口。

      不时有男女搀扶着从他身侧经过,姜褚浑身僵硬,梗着脖子叩门。

      里面的人应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姜褚松了口气,低头整理衣服。

      “哟,姜大人,”小莲眉头一挑,瞥了一眼门板,“您叩得这样轻巧凌乱,我还以为是我的哪个相好呢!”

      她说着侧身让姜褚进来。

      门吱呀一声又关上。

      姜褚看着坐在桌边的谢斐,意味不明笑道:“呵,谢大人好生兴致。”

      谢斐也不怵他,仰头应承:“好说,姜大人不也来了?”

      “收拾东西,今晚搬进丞相府。”姜褚回头吩咐小莲,他声音冷淡,语气平快,小莲下意识就低头说了声是。

      反应过来又去看谢斐,后者小幅度点头。

      谢斐站起来把手边的茶水递过去:“姜大人一路过来辛苦了,不如先喝杯茶水解解渴?我亲自泡的呢,就等你来。”

      姜褚挑眉,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嗯,”谢斐尾音上扬,听起来还有些骄傲,“我还知道,他也快来了。”

      小莲收拾好东西凑过来,问:“谁?”

      “常福。”姜褚声音发冷。

      下一瞬,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带刀侍卫似潮水涌入,后一字排开。

      大太监常福手执圣旨,昂首高声:“谢斐、姜褚接旨!”

      皇帝来兑现诺言了,谢斐和姜褚叩首。

      兹事体大,需要一个明面过得去的理由让姜褚和谢斐能顺理成章一同谋划。

      姜褚没由来想起谢飞手上那枚玉扳指,掐算了下时间,大概是定远侯班师回京的宴席,皇帝可能会给这个借口。

      说起来,他同谢斐已经近三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那件事之后,他后知后觉无颜再见谢斐。

      新帝即位后更是成了帝王锋刃,树敌无数,更不敢向他迈进半步。只能借着一次次提审,偷偷描摹。

      谢斐比从前浪荡不少,没个正形。

      但还是那样好看,眉眼俊俏,剑眉星目的,一眼扫来叫他心悸。

      姜褚有些晃神,忽然听见谢斐的玉扳指碰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回过神来,跟着叩首。

      只听那太监尖利的腔调,说着他完全没想过的话。

      “……为成佳人之美,择良期完婚。钦此。”常福念完,往前一步,“二位大人,接旨吧。”

      小莲头上的钗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屋内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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