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矢》坞妄

60、第 60 章 这是他们做惯了的。

　　敬易安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着林蓁戴着墨镜，手中攥紧了随身携带的托特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快速从越过人流快速走过。我心中一急，就要挣脱敬易安的手。

　　“你上哪儿去？”

　　敬易安快速捞了我一把没捞住，我已经追着林蓁最后消失的人流奔去。酒吧外面霓虹四起，身材瘦削的女人弯腰钻进一辆出租车。

　　我看着京市牌照的出租，着急无措的站在原地，这个时间，附近少有出租，现在回去取车更是来不及。

　　“罗弋——”

　　绮珊的车猛地窜出，堪堪刹在我面前，副驾驶的门敞开了一半：“上车！”

　　我没有丝毫犹豫的跳上车，没有留意到身后敬易安掏出手机打电话的动作。

　　绮珊的车左拐右挤，逐渐拉近与前面出租的距离。

　　“车牌是假的。你怎么才出来，我找你半天不见人。”

　　“你他妈的给我送错屋了你不知道？”

　　绮珊没来得及说话，前面的车猛地别了过来，两只车离弦的箭呼啸而出，上了国道。

　　“你知道她要去哪儿？”

　　“她手上有关于孙旭和知行勾结行贿的证据，我找人查过，孙旭在这个位置上贪污长达十年。他七年前在海外注册过一家皮包公司开设的离岸账户，用来逃税、洗钱和转移财产。”

　　简单来说，就是林蓁十分清楚孙旭的灰色收入，并且选择包庇隐瞒。

　　我越听越心惊：“你怎么知道这些？”

　　绮珊油门踩到底：“这些可费了我不少功夫……”

　　“林蓁包里的是这些文件？”

　　“不清楚，但是我能肯定她今天是来交易的，孙旭手上的这些犯罪证据，与一个姓齐的息息相关，林蓁这次来就是见他的。”

　　他们怎么会选择在这样的地点见面？

　　“这里鱼龙混杂，每天在这里进出的什么人都有，看似危险，其实安全的根本无从查起。”

　　绮珊一边转着方向盘变道一边说。

　　“前面是高速路口……”

　　“他们发现我们了。”

　　相隔遥遥距离，绮珊的眼睛与出租车里后视镜阴鸷的双眼凌空相撞，绮珊一咬牙，准备在他们上高速前拦截！

　　“——坐稳了！”

　　车轮在地面擦出嘶哑难听的声响，有附近被逼退置后的车摇下车窗，愤怒的面容很快消退在实现里，看口型是在问候。

　　上高速前两分钟，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的车前身，突然从斜前方横行穿插，霸道的停在绮珊的车头前面，后面的车辆不满的摁着喇叭，纷纷绕过我们驶入高速闸机口。

　　我被急刹车的惯性用力的弹在车背上，就听到绮珊骂一句后的惊叹：“我操，DBS?！”

　　我眼睛还留恋在前面已经过了闸机口大摇大摆离去的出租，不得不遗恨的收回视线，看到前面的跑车里下来一个人。

　　程祁。

　　一身深灰色西装，关上车门后，双手扣着西服上的尾扣，眉目压得极低，直勾勾的盯着我们，眸底酝着风雨欲来的前兆。

　　绮珊握着方向盘的手松开，三魂六魄归位，迟疑道：“那我先……走？”

　　我重重的的缓一口气，终于从车尾气都看不到的闸机口处彻底死心，掀起的眼皮下面斥着火。

　　绮珊看我这副模样，讪讪的收回摸上车门的手。

　　车窗敲出两声闷响，绮珊先我一步下车：“阿祁，额……好久不见？”

　　程祁眯着眼睛继续敲窗，我开门下车，死死抑制住周身的轻颤，复而仰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能这么精准的出现在这，活似在我身上安了监控似的如影随形。即便是出乎意料的事件，他都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他本就在刚才的酒吧，还是敬易安的提前告知？

　　我几乎不敢想，他对于孙旭的私隐了解，比我想的还要深。

　　“你一早就知道那辆车上坐的是谁，是不是代表你早就知道孙旭……”

　　“闭上嘴。”程祁沉眉轻斥，语气虽轻，语意却重。

　　一早知道我刚才从绮珊口中知晓的这些，所以帮着他的老师前来阻止。

　　我没有再说话，“绮珊，我们走。”

　　程祁一把拽住我。

　　人和车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心中默念的□□，现在看来也真的找不到什么有效信息了。

　　“不要再往下查了，有些事情……”

　　“有些事情不是我能碰的？”我粗暴的甩开程祁的手，“你还记不记得，你许过我什么？”

　　你承诺我，在孙旭的事情上不会横加干涉，更不会出手阻拦。

　　程祁脸色铁青，沉默不语。

　　又是沉默，又是默认了么。

　　我不再说话，弯腰钻进绮珊的车里，绮珊站在一边无声的目睹一切。我没有看到，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的一点。

　　“其实你应该体谅他。”

　　后车镜里的程祁逐渐消失成单薄的线影，我努力不去看他。

　　常皓的去世在绮珊心里是什么分量我自然清楚，没有想到她非但没有因为程祁的干涉生气，还反过来站在他的角度上说话。

　　绮珊：“我不是替谁讲话。程祁也是我的朋友，我和你一样都想查清楚真相。”

　　她突然叹气，又说，“你和我想查的，是当年事关孙旭侵犯未成年的犯罪证据，可如今我们追着不放的不仅仅是这些，可以说是他的全部身家……把他逼急了，你真以为当年我父亲意外离世，一个月前知行又有学生跳楼的事件不会重演吗？”

　　“我们现在查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预期了，你懂不懂？”

　　绮珊的话恍然把我从愤怒中拉回。

　　程祁的出现，低沉的涌出悲愤的眼睛宛若一双手，将我从不回头的一条道上死命拽了一把，静默的凝望着我与他的离心。

　　仿佛置身茫茫万里冰原，惊醒时分，回首之际，再也看不到故人的影子。

　　这就是越陷越深么？

　　这真的不是我的初心了吗？

　　可我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要一个公道，只是想要我的朋友不再负累的活着。

　　我真的错了么。

　　我站在这里，前后皆无一人，除了往前走，我还能回头吗？

　　怨不得当日何书韫是那样的眼神看我，她早就看出我回不了头的决心，也早就远离我的回首时的视线尽头。

　　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可执念既起，怎么甘心中间放弃……

　　绮珊的话固然警醒，可在这么一瞬，我竟生出了埋怨。埋怨为什么让我陡然清醒过来，陷入一时进退两难的困境。

　　事已至此，哪还有回头的道理。

　　事已、至此啊。

　　“当日跳楼的学生也跟孙旭有关？”

　　自从知行再度重新恢复上学的日常后，这件事情便像沉入海底的石头，再无半分音讯。学校也对近来的课堂纪律增添不少规章制度，上自习的同学更是连头都不敢抬。陆鸣礼这般说。

　　“不是孙旭也会是别人，这不就是知行的传统么？”

　　霍匀曾经说过，全校师生都清楚，只有我和程祁蒙在鼓里。

　　可程祁分明知晓的很，难道那几年……

　　“程祁出了国都还护着你，倒是护的你不知天高地厚，天真至此。”

　　当天我没有细想，现在绮珊的一句话和霍匀如出一辙，倒是让我开始开始反复质疑知行见到的每一个人。

　　当年教课的老师怎么会都愿意同流合污，怎么会追随孙旭之流？

　　脑海中十年前不同任课老师的面容一一拂过眼前，可惜我没有看出他们都是一般的德行。

　　“那个女生……的后续怎么解决的？”

　　“不是威逼，就是利诱。”绮珊扯动殷红的唇角：“李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不信。”

　　“不信什么？最坏的结果无非灭口，伪造自然离世、天灾意外频出，这是他们做惯了的。”

　　“不信会真得有人如李氏夫妇那样……”

　　总有人会和绮珊、赵阁声一样，默默隐忍，欲待厚积薄发。

　　“你不信，是因为他们手中没有针对你的切实把柄。如果我是他们，想要拿捏你，直接就会对何书韫动手。”绮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后补一句：“毕竟她现在这么火，你说呢？”

　　我白了她一眼，绮珊不连带着讽刺两句就学不会老实讲话。

　　何书韫现在签约杂志，抛头露面，面貌、精神都一副积极向上要重新活过的架势。我看过几期杂志，里面多青春校园主题，不知是有妆造加持，还是真的放下过往，总之一整个青春逼人，活力满满。

　　完全看不出来像是重度躁郁症病人。

　　“她的状态可比你好多了，看起来有人味了。”绮珊从不遮掩自己的毒舌。

　　“你也看到了。”

　　我的声量很轻，似乎只是简单提到这名字就有数不清的无奈，好像总拿她无可奈何。

　　绮珊的话是记警钟，这么久以来，我只当孙旭会具体的报复在我身上，我做好的万全的心理准备，不断的在心中推演复盘，只等着他的动作。

　　却没有想到，他一出手，就是知行再度有人被害。

　　这般明目张胆，即使警察法医都草草盖棺定论，说是自杀无疑。

　　与多年前的李元淇案，手法一模一样！

　　“你在警局还有人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