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爱》骨亥

1、第一章

　　言霜北惊醒过来，看了看时间，又是每天凌晨的四点，这个时间像是闹钟一样定格在梦中，无论这个冬天有多冷，他依然满头大汗的醒来。

　　掀开有些木屑味道的棉被，单薄着身子走到冰箱取出一杯冰水，就那样冰冷着情绪，嘴唇逐渐冷得有些发青，微微颤抖着。喉咙却随之奇异地升起一股暖流，只有这样短暂的瞬间，才能平复如麻的心跳。

　　走过一个又一个城市，也呆过淳朴的乡村。这样只有逃离的生活，已经过了一个春秋，看过了几处风景，变迁了所有物，但始终没有得到解脱。

　　父亲的出走他无法释怀，甚至仇恨。父亲欠下的巨债他无力偿还。

　　唯一能活着的方式就是带着母亲颠沛流离，如果人生只是急流上的一片枯叶，就只能停靠在途上的岩石上，再等待惊天的巨浪，将其淹没。

　　苦笑一声，轻轻拉开母亲的房门，破旧的木质拉扯着岁月，吱吱作响。

　　母亲就算醒着也再不会吵闹了，睡得很安稳。也对，母亲已经忘记了所以打击，也不对，是因为太过沉重母亲才不记得生活，被深爱的人抛弃，那是一种无言的痛，拉扯着骨骼。

　　可是自己不能选择这样活着，即使被嫌弃，即使这房子很小，即使压迫着呼吸，但最小的房子至今还能维持了两个月的平静，言霜北很想大哭一场，哪怕只有一次。可是积压成无奈甚至认命的泪，已经哭不出声。

　　五点，言霜北换了一套衣服，一点也不光鲜耀人，但还是干净得让人妒忌。言霜北就是这么一个干净的男人。天还没亮，附近也没有多少光线，摸黑转了几个弯曲的巷口，到了一处像是卖早餐的店，摸索了一会，掏出一根钥匙开了门，摆了几套桌子椅子到门外，里面就升起冉冉烟雾。

　　天微亮时，可以看到店的名字，原来是一家叫“早晨！安好”的粥店，店面不大，方方正正的打扫得很干净，粥炖好后，言霜北先后盛了一碗，一同放到外面的其中一张桌子，声音刚落下，两道人影就远道而来。

　　“哈哈哈，还是小言准时，要不是你我们两老就要挨饿咯。”远远的就传来一把苍老却中气十足劲的声音。

　　“张伯，王婶，今天还是那么准时，慢慢吃。”张伯和王婶都喜欢晨运，而自从言霜北在这工作一个多月来，他们是每天都来报到，吃完还会跟言霜北拉扯一阵子。对这对健谈的老伴，言霜北是羡慕又是悲哀。

　　“小言，时间差不多了，这粥带回给你母亲。”每天这个时段的人流很多，到了八点半，老板就来接班，言霜北就去开始他每天的第二份工作。

　　“哎，小伙子别太拼，没睡好是吧，看这黑眼圈多大，去去去，我可不想别人说我虐待员工啊！”推着言霜北，老板口气很粗的说着，手却很不对称的轻轻盛着粥。言霜北也只是笑笑，这个老板就是面冷心软。

　　回到家里，母亲已经醒来了，正对着一些照片发呆。言霜北的神情有霎那的冷酷，阴沉得愤世嫉俗，那不需要留下的东西不是全部扔掉了么！他有些生气的伸手去夺，母亲瘦骨嶙峋的手指却攥得死死的，导致照片有些扭曲变形。

　　最后妥帖的是言霜北，他扶起母亲，把粥倒入碗里，拿来汤匙，“妈，粥趁热吃了，我要上班了，这里有你喜欢看的书，无聊的时候就看吧。还有，你可以织毛线，冬天了……”拿一件大衣披到母亲的背上，就在母亲一言不发地拿起汤匙吃了一口粥时，像是再也忍受不了母亲的死寂，言霜北几乎是逃了出去。

　　进入那扇雕刻得辉煌的大门，就传来一片童言笑声，即使是冬天，他们还是笑得很无邪，这里也只能感受到不被污染的纯真。

　　“言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楚老师。”

　　“哎，又是不见天日的一天拉！想着对着这班小恶魔，头疼啊……”楚遥遥惯性地向言霜北倾诉着，“啊～谁叫我喜欢小孩子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言霜北有些啼笑皆非地摇摇头，真是个幼稚得可爱的幼稚园老师。在这个最繁华的城市，最高等的幼稚园里任职一个半月，楚遥遥开朗的性格也影响到了言霜北，暂且放下心中的阴霾，虽然不知道下一番逃亡何时开始。

　　“小超人，小女侠，你们两个又偷跑出来！老师要生气咯～抓到就罚你们！”楚遥遥甩着一头飘摇的黑发，装着鬼脸作势追上那两个胖嘟嘟准备逃跑的小孩。亮丽的脸庞带着深深的酒窝，眯着一道神采：“好看的言老师啊～今天也要加油哦！”

　　“谢谢，楚老师。”不明所以的道谢，言霜北走进一片嘈杂的声响。

　　“老师，久明不知去哪里了。”

　　“对拉，老师，他去找小超人打架了！”

　　一群孩子争先恐后的报告着，因为那孩子漂亮得让人喜欢，那也许是孩子的天性，喜欢漂亮的东西，他们随手可得。

　　“哦～那大家现在要做什么好呢？恩，那就先画画，等老师回来看谁画得好，有奖励哦。”言霜北笑得很透明，转身走出教室，有些迷惘。

　　久明那孩子，不合群，性格有些孤僻，常常和一些同学发生争执。但院长有先前告知自己，久明只是个孩子，做什么就任由他，也许是因为家庭背景的关系。

　　本来该天真年龄，却有着不一样的孤傲。

　　远远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言霜北轻轻走过去，待阴影重叠在身上，那小孩才抬起头，这么漂亮的孩子，却拥有不相称的眼神。

　　那是……鄙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