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王六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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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河灯照夜
康熙二十三年，惊蛰刚过，淄川北河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时节。夜幕低垂，墨蓝色的天空像是被洗净的绸缎，繁星闪烁，洒下点点微光。北河的芦苇荡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古老的故事。芦苇丛里，星星点点的河灯随着水流缓缓飘荡，灯光在水面上摇曳，映出一片奇幻的光影。
许老汉蹲在青石码头上，他身形瘦削，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头发胡须皆已斑白，却有着一双锐利而深邃的眼睛，透着常年在江湖讨生活的精明。他手里捧着个破旧的酒葫芦，正就着月光筛酒，葫芦嘴磕在粗陶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六郎，来喝口热乎的！”许老汉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随后他往河里泼了半碗酒，动作熟练而自然。酒入河水，惊起几只夜游的水鸟，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自从三年前妻子病逝后，许老汉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每晚捕鱼时都要和这河里的“朋友”唠唠嗑，把自己一肚子的烦心事都讲给鱼虾听。
就在这时，芦苇丛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许老汉心中一紧，常年在河边生活，他深知这河中的危险，下意识地抄起放在一旁的鱼叉，紧紧握住，全神贯注地盯着发出声响的方向。
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公子从雾气里踱步而出，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修长的身形。他身姿挺拔，腰间佩着一块温润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举一动都透着文雅之气。公子面带微笑，缓缓走近许老汉，说道：“许老爹，您这酒可真香啊。”
许老汉微微一怔，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公子，心中满是疑惑，不过他常年与人打交道，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着回应道：“公子若是不嫌弃，就过来喝上一碗。”公子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在许老汉身旁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两人就这样在这河灯映照的夜晚，一边饮酒，一边闲聊起来，仿佛多年的老友。
第二幕：鱼腹藏诗
自那之后，三个月转瞬即逝。在这期间，许老汉的捕鱼生活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每当他的鱼篓见底，收获寥寥时，青衫公子总会适时地消失在芦苇荡里。可神奇的是，等公子再次出现，河面上必定会漂着许多翻肚的大鱼，条条肥美，足够许老汉卖个好价钱。
这天，许老汉坐在船头，一边啃着窝头，一边看着身旁装满鱼的篓子，笑着对公子打趣道：“公子莫不是龙王三太子？怎的这鱼儿都听您的话，乖乖往我这篓子里钻。”公子听闻，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作答，他眼角那颗泪痣在篝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过了片刻，公子轻声说道：“我不过是个爱酒的冤魂罢了。”许老汉以为他在开玩笑，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公子幽默，两人又继续有说有笑地忙碌起来。
然而，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打破了这份看似平常的相处。狂风呼啸，暴雨如注，河水在风雨中汹涌澎湃。公子和许老汉匆忙躲进渔家的茅屋檐下，两人被雨水淋得湿透。许老汉见公子冻得瑟瑟发抖，便进屋找来干净衣服，准备让公子换上。就在他帮公子换衣服时，不经意间瞥见公子内衣下摆绣着“万历丙辰”的字样。许老汉心中一惊，“万历丙辰”，那可是五十年前的老黄历了，他这才意识到，公子之前说自己是冤魂，并非玩笑。
许老汉拿着衣服，手微微颤抖，他看向公子，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公子似乎也察觉到了许老汉的异样，他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再也瞒不住了，缓缓开口，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原来，他本是富家子弟，自幼喜爱诗词酒赋，却在一次醉酒后失足落水，不幸溺亡，就此被困在这河中，已有五十年之久。许老汉听着公子的讲述，心中五味杂陈，对眼前这个“朋友”更多了几分怜惜。
第三幕：替身迷局
时光流转，很快就到了七月十五盂兰盆节。这一天，民间有祭祀祖先、超度亡魂的习俗，北河两岸也摆满了祭品，河面上飘荡着更多的河灯，远远望去，宛如一条银河。
许老汉和公子坐在河边，桌上摆满了酒菜。公子的神情却有些异样，他突然端起酒坛，灌下半坛烧刀子，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在烛火的映照下，忽青忽白。他看着许老汉，语气凝重地说道：“老爹，明日午时会有个穿红肚兜的娃娃过河。”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到时候您可得闭紧眼睛。”
许老汉心中一沉，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他想问个明白，可公子却不再言语，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第二天，许老汉早早地来到河边，躲在一棵柳树后面，眼睛紧紧盯着渡口。午时已到，烈日高悬，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不一会儿，一个裹着红头巾的农妇抱着婴儿，小心翼翼地走向渡口。就在她踏入河水的瞬间，平静的河面突然泛起一阵水花，公子从水底猛地冒出，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虚幻，却有着无比坚定的力量。公子迅速游到农妇身边，用力将母子俩推向浅滩。
农妇在岸边干呕不止，显然是被刚才的惊险吓得不轻。而她怀里的孩子，却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危险，对着水面咯咯直笑。许老汉从柳树后走出来，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公子本有机会借着这个替身投胎转世，可他却为了这对母子，放弃了这个难得的机会。许老汉走到公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眼中却满是敬佩与感动。
第四幕：泥胎传音
三年的时光匆匆而过，许老汉驾着他的渔船，行至招远邬镇。邬镇是个宁静的小镇，镇口有一座古朴的土地庙。许老汉走进庙中，想要歇歇脚。
刚一进庙门，许老汉就觉得有些异样。土地庙的神像似乎冲着他眨了眨眼，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看，神像还是一动不动。可就在这时，供桌上的签筒突然无风自动，“哗啦”一声，掉出一张纸条。许老汉好奇地捡起纸条，上面写着：“老友相逢在泥胎，酒钱已付店小二。”
许老汉心中一惊，他立刻想到了公子。难道是公子在暗示他什么？他带着疑惑走出土地庙，来到镇上的客店。客店老板见他进门，眼睛一亮，大声喊道：“淄川许老爹到！”这一嗓子，引得满镇百姓纷纷侧目。不一会儿，百姓们提着鸡蛋红枣，从四面八方涌进客店，将许老汉围在中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说土地爷托梦，要他们款待这位从淄川来的恩人。
许老汉这才明白，原来公子已经成了这里的土地神，还不忘托梦给百姓照顾自己。他走进土地庙，摸着神像底座的泪痣，那是公子独有的标志。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公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爹，酒钱记我账上。”许老汉眼眶一热，对着神像喃喃自语：“六郎，你如今成了神，可还记得咱们往日的情谊。”
第五幕：神风送行
许老汉在邬镇住了些时日，受到了百姓们无微不至的照顾。离别那日，邬镇百姓纷纷前来送行，大家塞给他满满一褡裢银钱，以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许老汉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他背着褡裢，缓缓走出镇口。就在这时，平地突然卷起一阵旋风，旋风在他身边盘旋，发出呼呼的声响。风中，隐约传来悠扬的笛声，那熟悉的旋律，正是三年前他和公子常哼的《折柳曲》。
许老汉停下脚步，对着旋风大声说道：“六郎，你这土地神当得可还自在？”话音刚落，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旋风突然化作千万片金箔，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些金箔迅速拼成“仗义每多屠狗辈”七个大字，随后又纷纷扬扬地飘向淄川方向。
许老汉望着飘向家乡的金箔，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这是公子在向他道别，也是在告诉他，这份跨越生死的情谊，永远不会改变。他对着旋风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和公子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王六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