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薄樱鬼冲土）》周十一

3、至幸

　　六
　　他曾经是个成功的人。
　　年轻的时候，凭着一股子冲劲，白手起家，打造起令人艳羡的商业帝国，有无数忠心能干的部下，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友，令人艳羡的光鲜生活。
　　可能是热闹惯了，于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觉得心里缺了什么，空落落的。
　　那种感觉并不难受，就好像二十张鸭绒垫子下的一粒豌豆种子，小小的，不在意完全感觉不出来，可一旦觉察到，就没办法置之不理。
　　于是在过完二十七岁生日的那晚，他在客人都离开之后，疲惫地蜷在沙发里，发现了那颗小小的豌豆种。
　　他只是觉得自己累了。
　　却不想，那颗不起眼的种子竟然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然后长大成株。

　　现在他是个旅人。
　　抛弃了过往的一切，背巨大的旅行包，穿破破旧旧但很结实的衣服，身形疲惫地穿过一座又一座城。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不停走，他只是觉得心里空的难受，一旦停下的话，心里那颗名为空虚的豌豆树就会疯长，催促着他前行。
　　所以他从不能在一座城市停留很久。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希望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好好歇歇，而不是像无脚鸟一样，疲于奔命。

　　七
　　这是这座城市最高的楼。
　　城市的夜景闻名全国。
　　明天就要离开了，他突然觉得应该好好犒劳下自己的眼睛。
　　这些年他走过很多地方，看过无数惊人的景色，眼前的精致算不上什么出彩。楼顶上风有些大，带着夏日特有人暑气，吹得人眼眶发酸。

　　不远处有服务生打扮的青年在睡觉。
　　也不嫌硌得慌。他摇摇头想，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这样闲闲的偷懒过。
　　学习的时候是，工作的时候是，现在的旅行也是。
　　这个认知真让人沮丧。

　　他就趴在栏杆上往下看，脚无意识地踢着一些散碎的小石子。
　　其实下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远处公路上来来往往的私家车组成一条条流动的光带。
　　真美啊。

　　然后就被人拦腰抱住了。
　　“呐，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不要想不开啊。”
　　“这个世界上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撒，只要活着总有好起来的一天，要向前看。”
　　他回头，只能看到被青年染成红发的头顶。
　　“我只是在看夜景。再说，你这个劝法，早就跳下去了。”
　　……
　　“这样啊，我误会了呐，”青年摸着鼻子有些尴尬地笑，大大咧咧地坐到地上，一用力也把他扯得蹲下来。
　　“不好意思啊。”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青年，“没关系。”
　　“什么啊，我是说仰着头说话会很累。”
　　青年看他也跟着坐下来，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碧绿色的眼睛眯起来，背后是辉煌的万家灯火。
　　真美。

　　于是如同受到什么蛊惑般，他就和一个陌生的青年聊了很多。
　　具体说些什么也没有印象，他很少说那么多话，到最后口干舌燥的。
　　还是青年一拍脑袋站起来：“糟啦光顾着聊天，晚班都忘记了，近藤兄那个滥好人一定会自己把活都干了的！”
　　青年对他点点头然后就慌慌张张地跑了，他看着青年的背影，不自觉得嘴角就带上一抹笑，然后还有些莫名的失落感。

　　他低下头，再抬起的时候发现原本跑下楼的青年又折了回来。
　　直觉接住抛过来的东西，凉凉的，带着水珠，饮料？
　　“渴了吧，嗓子有点哑了啊。”
　　隔着几步的距离，青年指指他的嘴角。他也就呆呆地跟着抚上自己的。
　　“很好看呐，你笑起来的样子。”
　　“不介意的话明天到我们店里看看吧，就在这座楼下，转角的那个茶寮，老板是个好人，你如果闲的话也完全不介意再多一个服务生。”
　　……

　　“你的回答呢？”
　　“……好啊。”

　　这一次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去相爱。
　　真好。

　　--至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