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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师父的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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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门缓缓敞开，灰尘四散，一道身影现出，正是许见川。
他一身素袍，手中持尘，依旧是那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仿佛尘世纷扰皆与他无关。
“这不是程小哥吗？何事？”他语调平缓，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不出多少情绪。
“墨尘出事了！”程渊情绪激动，他看见许见川宛如见了救星，立刻几步冲上前，气喘吁吁，“许瑞抓了他，说什么鬼族交给他，并且企图破坏种族间的和平条约......疯了！你徒弟疯了！”
许见川听罢，眉头微皱，却依旧不急不缓：“无妨、无妨，你先冷静些。世间事自有因果，仓促妄动，反易误事啊孩子。”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程渊瞪大了眼，“他就要死了！我来找你，我、我求您了师父，我就是来求您出手救他！”
“唉。”许见川轻轻叹了一声，转身走进庙中，“我可以尝试一番，你先歇一歇，喝口茶再说。”
程渊咬紧牙关跟上。
庙里陈设简单，烛光摇曳。
许见川沏了一壶茶，坐在蒲团上，动作温吞得仿佛根本没听见外面的风雨如晦。
他喝一口茶，程渊站在旁边，眼神一点点变了。他本以为师父正在筹谋，只是稳重些，可现在......
“师父，您说实话，您有没有办法？”程渊开口，声音发紧。
许见川像是没听到。
程渊还是焦急万分，墨尘生死未卜，他们不知那毒性如何，临出门前不忘给擅长解毒的苏罂发了消息，不知道她现在赶到没有。
他提高了嗓门，“师父！！你不是许瑞师父吗？肯定可以管住他的。”
“莫要着急，莫要动怒。”许见川终于将茶盏慢慢放回桌上，抬头看他，“为师自有打算，冲动，不可为。”
程渊心里脑子里只飘着一句话：无语，大无语了家人们
“你根本没打算去救他。”程渊的声音已经冷下来了。
空气沉了几分，四周的烛火像是被压低。
“你一直在拖延时间。”程渊一字一句，“从我踏进庙门的那一刻起，你就在拖延我。”
他一步步逼近许见川：“你怕我回去，把他救出来，对吗？”
许见川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倒比我想的聪明些。”
确定了这件事之后，程渊来不及想原因，也不愿再多纠缠，转身就往外跑。
许见川呵呵笑了笑，缓缓站起身，袍袖一挥，庙门“砰”地一声关上。
四周像是有阵法运转，风声骤停，外头的世界仿佛被隔绝。
“你走不了了。”
程渊的脚步被勘勘拦在门口，他疯狂地拍打那破庙门，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破门此刻却坚固如玄铁。
程渊后退一步，眼中充满警惕：“你什么意思？”
许见川眼神忽然凌厉起来，褪去了所有慈悲与清净的伪装：“墨尘身上的毒，并不全是那晚刺客所为。”
“当时我帮助他疗伤，顺便......留了一点东西。”
“你真以为，他从那次重伤后能活下来，只是运气？”
程渊愣住了，他的大脑嗡嗡作响：“你做了什么？”
许见川淡淡道：“他体内的寒毒，是我灌入的。只等时机成熟，便可借他之身，开启血灯。你以为许瑞疯了？他不过是我留下的一枚棋子。”
“你为什么——”程渊几乎失声，“他是你徒弟！你把他当什么了？！”
许见川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你疯了......你疯了！”程渊冲过去要夺门而出，却一头撞在许见川设下的阵法屏障上，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角。
他咳出一口血，挣扎着爬起来，双眼赤红。
“你拦不住我。”他死死盯着许见川，声音颤抖却坚定，“死也要死在他身边，你休想困住我。”
许见川冷哼一声：“你太高估自己了。”
“为什么！？！？”
程渊绝望地嘶吼。
先是许瑞的背叛，再是许见川的真面目。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值得信赖？
他曾以为的大善人，大好人，帮助他们疗伤的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原来不过是趁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以疗伤为借口行自己之事。
“你有什么目的......”
许见川却从微笑转成了大笑：“目的？我隐忍这么多年，只求一个结局。”
“我要人鬼两族，势不两立。”
“什么劳什子狗屁和平？？”
许见川疯魔了一般：“你当真以为我们直接的攻击目标是你那位？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这小破庙，你算是来对了。”
程渊瞳孔骤缩。
只要程渊在这里，墨尘的妥协只是时间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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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见川年少时是在道馆长大的。
很多年前，这个世界还没有“共融”二字，一切混乱又分裂。人族、鬼族、妖族三界泾渭分明。鬼族和人族两相提防，长期被压制，妖族置身事外，在人族的地界，鬼魂是“危险”“邪恶”的象征。
许见川就是在那样的背景下，成为了一名道士。
他无父无母，自己生活惯了，学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市井小混混的招数和话语，后来偷东西挨打，打到正下山的老道士跟前。
老道士捋了捋胡子，哈哈一笑，跟我走吧。
他这个小流氓就年纪轻轻拜入了苍梧观。
半路子出家的许见川不被人看好，但他悟性极高，脑子好使，还能吃苦，几年下去，他一道符咒能镇鬼三尺。
许见川并不是天生多正义的人，只是跟着师门的教诲走，道士之责，不就是斩恶除邪、护人安宁吗？
那时鬼族尚不能自由现身于世，大部分道士白天挂符算命，晚上就拿着桃木剑巡夜捉鬼。
他也是那样，一身道袍却吊儿郎当地跟着朋友们打闹，说自己是“为民除害的民间英雄”。
他最要好的朋友叫叶应，是同期的师兄，年纪大他两岁。
叶应为人冷静，做事沉稳，在一开始就没对许见川冷嘲热讽过。
在其他人嘲笑他的时候，只有叶应向他伸出手，只有叶应朝他微笑。
这位叶师兄在众多同门中叶最为特别，他从不随意杀鬼。
“他们不是生来作恶。”叶应曾这样说，“你若死得不明不白，也许也不甘心罢。”
许见川当时不以为然：“那是你心软。”
不瞒他说，最一开始，叶应在他眼里，是个愚蠢的傻b。
叶应就朝他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们和他们只是种族不同，情感都是共通的呀。你要是有朝一日，替他们说话，我也不怪你。希望你也能如此”
许见川看他脾气好，就和这位傻b成为了朋友。
他们一起捉鬼、泡茶、听风、做饭。
许见川带叶应去山下买自己吃过最辣的豆腐串，看叶应被辣的嘴唇红肿，眼睛掉泪，自己则因为恶作剧成功而哈哈大笑。
叶应只是被辣的不停地喝水，喝完就敲许见川的脑瓜崩。
有时候俩人还一起去喝酒，拎着两壶酒嗷嗷灌，喝醉了，就爬上屋顶看星星。
这样熟悉起来了，许见川也没大没小起来。他常常一脚踹开叶应的房门，衣襟松松垮垮地往后一系：“叶师兄，起来了，早饭要是没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叶应从来不恼，只是抬手拿起床头那本书，头也不抬：“见川，我昨夜巡山刚躺下。你帮我带碗粥，我分你一半蜜饯。”
许见川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拿吃的收买我。”说完还是老实地下山了。
饭后，众弟子练剑时，叶应总会倚在榕树下，一边翻着书，一边时不时抬头指出几句。“你那式太急了，敌人还没动你就先乱了阵脚。”
他语气平淡，但出奇好使。
许见川听不惯，练了一会儿就躲过去喝茶，叶应跟个小警察似的，立刻溜溜达达过去，坐到他对面，温温柔柔地笑着说：“见川，你今天只练了四分之三炷香的时间。”
“我不是你，我不靠这个吃饭。”许见川翻了个白眼，“我靠脸。”
叶应只是无奈地笑，然后好言好语催促这位师弟去练功。
他们以为这样日子能一直过下去，直到，《众族平等条约》签订。
那是一次惊天动地的变革，三族共治，取消原本的等级压制，让鬼妖与人平等生存，三族之间互通有无，共同进步。
从理想来看，是开明的，是进步的。
可现实从不对所有人理想。
大家欢天喜地和凑热闹赶新鲜的时候，苍梧观等道观得到的是一纸清算。
过去那些“斩杀无辜鬼混”的罪名，被公之于众，鬼族要一个交代——要一个平衡，又或者为了他们死去的同胞报复人族。
面对那一排虚假的笑容，许见川拎着剑就要冲上前去，却被师父拦下。
“师父？他们明摆着拿我们当牺牲品呢！”许见川气得头上冒青筋，他十分不解。
大家一起生活，是啊，是好事，凭什么拿他们来献祭呢？
就凭所谓的大局观么？
可是师父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和那群人走了。
再也没有回来。
剩下的道士们也不好过，在“等待宣判”的日子里，他们还要面临重新寻找活计的压力和鬼族暗地里的报复。
现在，人鬼妖三族被宣布享有“平等”的地位，鬼族可以在阳间合法定居，享受公共资源，人族可以拿到鬼族的法物，
附带条款之一是：曾经滥杀无辜的道士需交由鬼族审判。
这条款表面上是正义的补偿，实际上却成了某些鬼族报复的通道。
鬼族中，有怨气未消的旧魂，也有恶意藏匿于伪善中的新鬼。
谁来评定‘滥杀无辜’？
谁来评定‘无辜’？
叶应。那个总挡在大家前面，那个对所有人都温和的大师兄。
他最后的结局是在鬼族审判台上，被割掉了舌头、被处以所谓正义的刑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