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后发现室友不是人》予风眠

49、小鼠和主人03

　　程渊思来想去，和墨尘休战了，现在还是找到程安更为重要。

　　但他俩之间别别扭扭的气氛实在诡异。

　　两人谁也没主动开口。

　　程渊话到嘴边又憋回去，如此反复好几次，心里却又闹哄哄的。

　　墨尘也不比他轻松。这只小妖动不动就炸毛，一靠近就立马变脸，连眼神都不肯多给。

　　不知道如何是好，墨尘自觉解释完了所有，然后想哄人家，却又不知从哪儿下嘴。

　　偏偏两人又天天见面，一抬头就是对方，还得尴尬的在这小屋子里擦身而过。

　　搞得许瑞都看不下去了。

　　“那个，咳咳，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哈。这个后面再说。但小情侣能不能先不吵架了？这不是找人要紧吗？”

　　程渊逃跑似的脚步停住了，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没搞到一起去。”
　　墨尘似走非走的身形顿住了，压低了嗓音说道：“没有吵架。”

　　许瑞疯了：“这俩事，是重点吗！？”

　　“好啦，我当然知道，我、我已经做好准备了！”程渊挺了挺胸膛，颇有底气。

　　“那目的地？出发时间？东北方那么模糊，我们总不能漫无目的地乱找。”许瑞又问。

　　先前他们分析过，程渊记忆里那些画面离他们不会太远。

　　一是气候环境看着差不多，二是他找到了橘子，橘子在这座城市，想必程安不会太过遥远。

　　墨尘拿出来他老早就打印好的地图，指着其中一片红线圈住的区域说：“这附近出现过几起灵力紊乱，之前还谣传过这片区域闹鬼，会不会有我们要找的人？”

　　程渊盯着那红圈，眼里闪过希望。

　　“我们就去这儿。”他说。

　　然后，他悄悄看了眼墨尘，语气低了些：“谢谢你啊，”

　　墨尘抿抿嘴，想伸手拍拍程渊，却又放下了。

　　许瑞一个人吹胡子瞪眼干着急。

　　他连这俩室友为什么冷战都不知道。

　　眼瞅着都要去找人了，他俩在这暧昧不明的也不行啊！？

　　许瑞一手一个，跟好大哥似的，把俩人拉过来，苦口婆心道：“行了，你俩既然又没搞到一起，又没吵架，就不要别别扭扭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把话说开最重要。”

　　程渊和墨尘对视了一眼，又移开。

　　他们一鬼一妖，加起来活了上千年，现在情窦初开整上害羞这一套了，还被活了二十几年的人类教导。

　　害不害臊！！

　　不害臊。

　　他俩和幼儿园的小朋友吵架一般，谁也不想主动搭理谁。

　　一个是不知道怎么做，一个是气不过又想不通。

　　程渊没那么生气了，但他沉浸在自己的单恋即将无疾而终的悲伤里，无法自拔。

　　他不知道他能拿什么和官配cp去竞争。

　　官配啊！！
　　那可是小说里写得明明白白、天命所归的存在。

　　那点剧情轮不到他这个龙套演，连龙套的身份甚至都是自己不小心得到的。

　　他能做的只有保持距离，希望还能保留住这一点能当朋友的余地。

　　不知道墨尘那位官配cp什么时候出现。

　　程渊有点羡慕这个人了。

　　墨尘则误会程渊仍然气他对身份的隐瞒，他就今天送点小奶茶，明天送点好吃的，试图能给小鼠顺毛，自己却不敢吱声。

　　眼看着程渊放了来之不易的假期，自驾太累，他们准备直接包个车去东北边找人，许瑞眼不见心不烦，抢先坐上了副驾驶，让两个大别扭齐齐坐在后排。

　　墨尘死盯着窗外，脖子僵了不敢回头，程渊低头喝着奶茶玩手机。

　　不行，他是鬼他也长了嘴。

　　长了嘴就要把人哄好。

　　墨尘扭动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然后看着程渊。

　　“那个......是我的问题，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话太无力了。

　　怎么没有鬼教他哄人技巧呢。

　　但是程渊愣了一下就笑着摇头：“哎好啦，我早就不生气了。”

　　墨尘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你不生气了，那你为什么还是离我越来越远？

　　他知道程渊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所以他愿意服软，希望程渊可以原谅自己。

　　程渊是真的没再骂他，却......

　　却好像要把他们之间那根无形的线，越拉越长，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躲开他。

　　为什么呢？
　　墨尘想不通。

　　-

　　车子驶出城郊，一路往东北边开去。

　　他们要找的地方，是一处靠近山岭的旧镇，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卡在城市边缘的灰色地带。

　　这里早些年有人居住，但因为开发搁浅、资源匮乏，最后变成了半废弃的社区。

　　如今还有一些固执的老人家居住着，或者图便宜的人，这四周杂草丛生，斑驳的围墙和锈迹斑斑的铁门都透着股久无人问津的荒凉。

　　“这地方挺偏的。”许瑞一边嗑瓜子一边评价，“晚上咱要住这儿？”

　　“那有点难。”程渊扫了一眼面前空荡的街道，下决心就算半夜也得赶回去。

　　在这里住下，总觉得会有可怕的东西冒出来。

　　没有太具体的方位，三个人还是乱找。

　　程渊也颇为头疼：“我总不能在这里大喊大叫，说‘嘿——程安——我来找你了’吧？”

　　会被老头老太们开窗户骂吧。

　　许瑞也否定：“像神经病。”

　　程渊趁着许瑞不注意，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墨尘，轻声问他：“诶，你那身份，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墨尘有点窘迫：“对不起，哥哥，我没帮上忙。”

　　程渊满脸写着‘你不是鬼王吗’？

　　墨尘咳了一声，勉强解释道：“这种流散在外、未登记、也未归入任何地界的魂体，我们查不到的。”

　　而且他主要指责不在这里啊。

　　墨尘有点欲哭无泪，想回去痛骂手下一大堆鬼，管你们有什么用！毫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程渊嘟起嘴，好吧。
　　他有点泄气，不知道怎么去找人。

　　视线随意地扫过周围，落在了那片城市边缘。

　　那里有一片不算太大的空地，外头贴着些泛白的“禁止入内”告示，草木疯长，遮住了原本的小道。

　　远远望过去，空气中浮着些湿润的尘气，他能透过阳光看见漂浮的尘埃颗粒。

　　忽然感觉有点熟悉。

　　好像他还是一只普通小鼠的时候，来过这里？

　　程渊喉咙有些发紧。他没告诉身后那两个家伙，只是自己慢慢地掀开围栏边垂下的破布，无视了‘禁止入内’，踩进草木杂乱的空地。

　　地上都是杂草堆，烂泥土，还有不知哪户人家丢的破烂。

　　程渊无视这一切，他一步一步往里走，每走一步，心跳就更重一分。

　　她静静地站在风里，穿着一身旧时的衣裙，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五官苍老而模糊，可当她微微一笑的时候，脸旁边有两颗酒窝。

　　程渊愣住了。

　　他为什么在一张枯萎衰败的脸上看到了朝气与美好？

　　墨尘一直关注着程渊的行动，见对方走入无人光顾的荒废地区，他一着急，喊道“程渊！”，紧接着就要跟上去，却被许瑞拉住了。

　　墨尘不解地回头，却见许瑞见了鬼似的，慵懒的表情变成了惊讶。

　　他转回头去看，也愣了一愣，不知道什么时候，程渊面前多了一个人，或者说多了一个魂。

　　是个老太太，花白的头发，眼窝深深陷进皮肉，两片被时间风干而缩扁干枯的嘴唇弯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她在说话。

　　她说：“圆圆？”

　　“你是不是我的圆圆？你都长这么大啦！”

　　程渊嘴微张着，还没说话，脸边一痒，他还没反应过来，是自己流泪了。

　　这就是，欲语泪先流？

　　他没问程安为什么能认出自己，正如程安也不必问他为什么能认出已经老去的她。

　　彼此交错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但刻下最深刻的烙印。

　　以至于过去太多年，也能一瞬间认出彼此。

　　程安弱小单薄的身躯逐渐变矮了一些，佝偻的背挺直了，脸上的皱纹也被风抚平，白色的发髻散开又编上，舞成粗黑发亮的麻花辫子。

　　十岁的程安仰起头，看着二十多岁模样的程渊。

　　甜甜的童声响起：“圆圆，你都有名字了呀，你叫程渊？跟我一个姓啊！”
　　说完又一只手捂住嘴，“咯咯”地笑起来。

　　弯成月牙的眼睛瞥到程渊不知所措的模样，又连忙抬起两只胳膊，想给他擦眼泪。
　　“圆圆，不哭不哭哦！”

　　程渊也不想哭，眼泪串珠子似的往下掉，他好像想起来，从前的程安就是这样哄自己的。

　　“你过得好吗？”冷不丁的，程安突然发问，“我超想你的，我只养过你一个宠物呢！”

　　小小的她捡到了一只无比可爱的鼠鼠，眼睛和耳朵、鼻子都圆圆的，她就给自己的宠物起名叫圆圆。

　　圆圆很聪明，也很乖，还喜欢瞪着圆眼睛望着她出神。

　　程安玩累了就和小鼠说话，高兴了还要给小鼠加餐。她刚刚随母亲搬来这个城市，一朝没有了爸爸，她不太适应，也不太习惯。

　　年幼的程安对‘离婚’有了一点概念，但还是很不舒服，还好有圆圆陪她。

　　在这个城市最开始、最艰难的三年，她没有朋友，母亲忙着打拼事业，在此立足，她没有家人陪伴。

　　她只有一只软乎乎的通心粉小鼠。

　　“你与其说我救了你，不如说是我们在互相拯救彼此啊。”小女孩笑意吟吟的。

　　程渊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嘟着嘴和曾经的主人撒娇：“那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呢。”程安打断了他的话。

　　我在等你呢，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的。

　　“笨蛋圆圆，你去世后，我把你埋在这里......我后来过得还不错呢！有了自己的事业，最后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想知道你怎么样，我听说善良小动物下辈子可以变成人，我就一直惦记着你有没有转世，过得好不好，现在，我看到啦。”

　　程渊忍着号啕大哭的冲动重重地点头：“我一直都过得特别好！”

　　程安轻轻抱了抱程渊，然后目光移动到后面一直死死盯着这边的墨尘，她看着墨尘酸了吧唧的表情，顿了顿，说：

　　“那是你男朋友吧，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