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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那很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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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时柳浔才到了遥花巷口,许知意告别船夫找了辆马车带着柳浔向祝府出发,这是她的家乡,自然不会忘了如何回去,毫不夸张的说,贺州每个地方每条道路她都清楚。可惜柳浔没有让她驾车,而是花钱聘请了个车夫,究其原因还是觉得许知意如今不方便骑马。
柳浔差不多习惯了这种晕乎乎的感觉,再次上马车的时候也没有别的表示,只求快点到祝家。
许知意也不知道能做些啥给柳浔缓缓,所以一动不动看着窗外发呆。望着这一条街道,许知意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且还站在柳浔身边。
柳浔这么放心把祝家的事情交给许知意处理,除了自己确实是因为懒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能给许知意一个可以公报私仇的机会。许知意可以对自己忠心耿耿心无芥蒂在自己身边替自己办事不过是因为自己一来未受过祝家养育,不过是无辜之人,二来柳浔于她有恩。
许知意能对自己没有怨言心无芥蒂,但是对祝家能吗?
柳浔既然选择带许知意一同下贺州,那就不能让人在一旁干看着,跟欺负人家似的。所以柳浔很豪气般将所有关于祝家的事物都交给了许知意,自己跑出去玩几天,许知意在里面夹着什么私人恩怨都和自己无关。
柳浔不认自己是祝家人,对待他们更是没有感情,自己既未受他们的养育也不欠他们什么。忽然柳浔想到什么似的,问许知意道:“你说我和祝家夫妇长得很像?”
许知意回道:“和祝大夫人像许多,不过她已老,不复当年姿色,不仔细瞧也瞧不大出来。”
柳浔这才松了口气,继续眯着眼,两人一时无言。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柳浔便在假寐时听到了有哭丧声。心想自己莫不是遇着了丧事?
于是撩起车窗的帘子朝声音处望去。
确实是丧事,杏村里头有好几个人穿着黑色的丧服跪在地上痛哭,唯有一女子挺着腰板,直直跪在棺材前,有青松不倒之意。
因为隔着远,天色也将晚了,柳浔也看不清那女人面上的表情,只觉得此人非同一般。
许知意见他感兴趣,主动道:“属下下去瞧瞧?”
柳浔摇头道:“还是早些去祝家为好。”
许知意道:“那等办完祝家之事属下便去同主子问问。”
车夫听见两人谈话的声音,道:“那是李家的丧事,儿子去了,真是对不起,挨着了官人的眼睛。”
柳浔总觉得有内情,道:“儿子怎么死了。”
车夫回道:“那边跪着挺腰板的女人是杏村出了名的克夫命,叫做周燕。”
柳浔哂笑道:“克夫?这等理由你们怎么都信。”
车夫驾马的速度缓了些,他道:“官人可别不信呐,这周燕嫁了三个丈夫,三个丈夫都死了。这不是克夫是什么。”
柳浔道:“倒是有趣,如此说来确实可信。”
许知意给了一个疑惑的眼神给柳浔,主子怎么就这么信了?不应该怀疑一下这个周燕吗?
柳浔回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许知意,这事情不在他本分之内,轮不着他多管,晚些办完事当个谈资看看就好。
柳浔从不插手别人的事情,人各有命。
到祝府时已经到晚饭时间了,祝家一行人都在门口恭迎柳浔。许知意啧声,柳浔带着许知意入了祝家的食厅。
到灯火明亮处,贺州的州府,也就是祝愈,他道:“卑职听闻柳大人一表人才,如今见到觉得果然如此啊哈哈。”
柳浔见了他这副狗腿的模样就莫名瞧不顺眼,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跟许知意一同落座。
祝愈看着许知意,向柳浔问道:“这位姑娘是?”
柳浔道:“徒弟,今日起这案子便是由我徒弟负责。”
祝大夫人在一旁赔着笑,祝愈则对许知意道:“失敬失敬,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柳浔道:“叫许小姐便好。”
许知意不知为何柳浔抢了自己话头,按理他们本应称呼自己小友或者更小的辈分才对,称呼小姐貌似不大合适。
很快许知意就想明白了,柳浔这是给了她个名分,从前他们祝府最卑微的丫鬟之女如今要被他们称呼小姐,明晃晃的护短了。可惜祝府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只是觉得这柳大人当真宠爱这个徒弟,看来关系不一般,自己要好生照料了。
祝愈宣布上膳,不多时美酒和佳肴一齐上桌,祝愈没胆给柳浔布菜,只好一直招呼着柳浔吃点这个吃点那个。柳浔没吃多少,祝大夫人那种探究的目光时不时在自己身上转两圈,让自己更加吃不下东西,再者他想问一下原先的管家现在如何了。
祝愈是个聪明人,他主动道:“柳大人放心,管家如今在牢里没有吃苦头,官爷们都仔细着呢,毕竟还要靠您来为我们主持公道。”
柳浔淡淡应了声,下意识从桌上拿起酒喝,反应过来这是祝家的酒后便兴致缺缺放下了酒杯,看着众人吃饭。
这一顿饭可苦了祝愈,柳浔不吃他也不敢吃了,祝愈跟柳浔一般放下筷子,众人见到也将自己的筷子放下,装作吃饱了的模样。贺州离京甚远,这里最大的一个官不过就是祝家这州府,区区从五品官位,见了柳浔如同见了皇帝般,为柳浔马首是瞻。
只有许知意一人没有放下手中的筷子,见此情形觉得这群人也太狗腿了。柳浔也是存心要刁难他们的,他装作惊讶般问道:“祝大人这就吃完了?”
祝愈堆着笑道:“是啊是啊,卑职一向吃得少。”
柳浔道:“既然如此那便陪本官出去消消食好了,正好说说案件的过程。”
祝愈只好带着柳浔去了院中周围散步,剩下的家眷在食厅中陪着许知意。
许知意来了祝家就挑贵的吃,跟了柳浔一段时间她就将柳浔的能屈能伸用得活灵活现。虽然很厌恶祝家,但是该白嫖该要的好处一样也不少。有几个女眷想和许知意套近乎,许知意全都一口回绝了,淡漠的脸上不带感情。她就乐意看这群人吃瘪的样子,可惜还不能做得太过,柳浔会生气的。
柳浔这边和祝愈到了外头吹风,祝愈简单道:“从一个月前府中的丫鬟都被人一刀割开喉管,吊挂在树上,早上便能见一具尸体挂在树上,吓人得紧。”
柳浔觉得还行,见怪不怪了,大理寺几乎都是这些案件,忙不过来就叫柳浔去,所以柳浔也不觉得奇怪。
“继续,是每天都会死人吗?”
“不是,从那会到现在也就死了七八个丫鬟,没有规律。”
柳浔道:“你们是凭什么觉得这和你们的管家有关系的?”
柳浔回眸瞧着祝愈,眸底神色意味不明。
祝愈道:“当然不是空口无凭,柳大人莫要误会,自然是经过三堂会审才捉拿此人的。”
柳浔道:“经了三堂会审还需要递到本官案桌前么?那你们这办事效率也不行啊。”
祝愈讪笑道:“只是家属闹得厉害,这才逾矩。”
他也不想横跨半个天燕叫京城的人来处理啊,谁不知道京城当官的脾气大,一个不爽就要拿自己开涮,再者他也没想到是柳浔接下的差事,他原以为这点小事刑部会随便叫个人来处理,没想到刑部会这么负责任。可是就是没办法,人家的儿子带着一家老小去了衙门闹,完了还要在自己府邸门口闹,那么多父老乡亲看着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管。
祝愈本本分分老实了一辈子,做不出息事宁人的事情,在贺州的风评一贯很好。
柳浔见他这般恭敬的模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坐于凉亭处,明明是父子,却不相认,如同陌生人一般。柳浔晚饭时见过祝家的小孩,白白胖胖的,和父亲的关系很好,且几乎都是女孩。只有祝大夫人膝下无子女,周遭冷清。
唯一一个儿子被人拿走了,要是他们知道这事估计要疯。
柳浔斟酌着开口道:“我听闻十七年前临江村的许家被屠了,不知祝大人可知这事?”
祝愈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没想起来这许家是哪个。
“许家……临江村……”
柳浔看着他。
祝愈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他道:“有些印象,那晚许家不知为何被屠,全家无一生还,后面听闻是江湖客来寻仇,还有几家也是这般死的,不过我们这些人哪里管得了江湖事,便没有追究过。”
柳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祝愈忐忑不安道:“柳大人问起这个做什么?”
柳浔回道:“无事,只是有个亲戚在这,这几年没了消息,想来问一下。”
祝愈道:“也许是工作繁忙罢哈哈,柳大人莫要多想。”
柳浔点头附和,也不知道许知意那边怎么样了。
祝愈扯着话题问道:“柳大人是哪里人?”
柳浔望着月亮的瞳孔听到这个问题怔住,他算哪里人呢?出生在贺州,但是在周口长大。周口是后来养父母搬家的地方,柳浔在那生活了十六年。周口有许多他的回忆,周口塑造了柳浔,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但是他在贺州出生,也在渴望自己能有亲爹亲娘疼爱。他并不满足养父母的疼爱,血缘的联系让他更喜欢亲生的父母亲。
“柳大人要是觉得冒昧就算了,下官在这赔罪。”祝愈见柳浔许久不说话,以为是自己问的问题让人不喜了,连忙道歉。
却见柳浔开口道:“周口人。”
既无养育之恩,何来亲情,那点微不足道的血缘早就在养父母的呵护中迷失殆尽了,但是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在自己身边一副卑躬屈膝之态心中还是不住难受。
祝愈道:“周口人啊,周口好啊,周口听闻靠着海边,有山珍海味吃。”
“柳大人有福啊。”
周口靠着海边,隔岸对外贸易强,比贺州这种贫瘠之地不知道好上多少,不怪得祝愈这么说。
不过山珍海味他倒是还没这等口福,周口虽然发达,但是捕获到的奇珍异宝都是要上贡给皇城,要吃也是权贵官人吃,还不一定能吃到好的。
“祝大人说笑了,周口虽繁荣,可缴税重征兵多,流寇不计其数,比不上贺州这幽静之地。”
祝愈连道是是。
……
哈雷的军队暂退到金海山,他们已经应下了天燕给的公主,自然要守约。
沈斜冷今晚难得没有在校场操练士兵,放他们去休息,现下和闻诀在屋檐下赏月饮茶。
军中禁酒,沈斜冷只能泡茶,茶是从北域带回来的松雪茶,味道清香,带着北域特有的凛冽和寒意,天热时拿出来喝正好。
这茶产自北域下面的松雪山,没有北域那般冷,最适合这些东西生长。说是茶,其实更像是药材,不过有茶香味道,故而以茶为称。
“这茶不多得,每年也只能产个三四两,殿下可品仔细了。”
沈斜冷都不舍得喝,来边疆时他只带了一手心左右的茶叶,毕竟承载着北域的味道,喝一口少一分。
闻诀闻言细细品尝,呷了口道:“好喝得紧。”
“不错吧,这茶难产得紧。”沈斜冷只是闻着瓷杯处飘来的茶香,没有喝。
“玉华公主过几日就该经过这里了,你要去见她么。”
闻诀道:“她要是要下车与我叙旧便叙吧,若是她无此意便算了。”
沈斜冷点头,看来他们之间关系一般啊。
闻诀道:“我们几兄弟都与她们不亲近,关系唯一一个好一点的只有三公主,若是二公主心血来潮来找我,反倒是让我不适应。”
“如此,你们小时候不是在一块生活的吗?”
“并不是,公主们平时不上学堂,父皇也不给我们去打扰她们。”
那很坏了。
沈斜冷还以为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闻诀仰头把杯中的茶给闷了,想开口说点别的时,发现沈斜冷在把玩着一枚耳坠,指尖一直在摩挲着那颗圆润漂亮的珠子。
闻诀无端觉得眼熟。
这熟悉的纹路,熟悉的花纹,再想到柳浔前几日都没有戴过耳坠,这不就是柳浔的吗?
这两人定情信物都有了?进展这么快的吗?不可能吧。
可能是柳浔那段时间嫌麻烦没有戴呢,柳浔也不常戴,也可能是巧合呢,或许有个一模一样的也不奇怪。
“柳浔前几日给我来信了。”闻诀试探般开口,双眼盯着那只把玩玉珠的手。
此话语毕,那玩弄玉珠的手轻轻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般继续把玩着。
沈斜冷道:“是京中出什么事了么?”
闻诀嫌弃死柳浔了,怎么连沈斜冷这尊大佛都敢招惹,果然是美色误人,可恶的柳浔你要毁了这么纯情的沈谈吗。
腹诽归腹诽,他是不敢明面上讲出来的,看沈斜冷这表情估计对柳浔有意思,在乎着呢,他虽然嫌弃柳浔这色鬼心性,但是如果两人真的有戏自己也不能棒打鸳鸯。
他清了清嗓子,道:“这倒没有,不过也快了,我今早才收到他的加急信件,他在酒楼把我六弟揍了一顿。”
那六皇子命很苦了。
沈斜冷倒是不担心柳浔会被他们怎么样,他知道这人聪明的很,肯定有办法逃,打了人就打了人吧,等被追杀的时候自己还能把人偷过来藏好。
闻诀见沈斜冷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心中不禁怀疑沈斜冷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柳浔,怎么这么大的事情面色都不带变一下。
这对吗?
你姘头要变成通缉犯了,这都不带急的吗?
“将军没有别的要问么?”
沈斜冷想了一会,认真地问:“他有受伤吗?”
闻诀觉得这更不对了。
“没有,倒是我六弟被揍得三天下不来床。”
“那很好了。”沈斜冷淡道。
闻诀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倒是沈斜冷把手中的耳坠放好了,他向闻诀问道:“殿下可有推荐的珠玉铺子?”
闻诀道:“有的,京城王家的珠玉铺子不错,和珠玉相关的都卖,不知将军要什么?到时我和他们说就是。”
沈斜冷道:“想打只耳坠送人,挑来挑去都没有中意的,想来问问殿下。”
闻诀不用想都知道这耳坠是要送给柳浔的,他道:“过段时间可以回一趟京城,王家耳坠的款式很多,也可以定制,到时再慢慢挑也成。左右南蛮不会太过分,也有人守着这里。”
沈斜冷点头,表示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