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亡，骨头人》奢侈贫穷

13、好事总予不幸者

　　芮比忒·斯诺怔怔的从温暖的草地上睡醒。

　　天空黄昏未褪，云如淬火的生铁。

　　一道剪影朝她跑来。

　　“威尔，你怎么又回来了？”

　　“又…您该不会在这里睡了整整一天吧！”

　　芮比忒听的云里雾里。
　　她抬了抬手边的铜水壶，里面的水早已经干了。

　　“我们找了你一天，再晚就赶不上了。跟我来。”

　　芮比忒跟着威尔，沿着小径走进了森林。
　　周围越来越漆黑，气氛越来越古怪。

　　她知道这是条通往教堂最快的小径，只是过于偏僻了。

　　“这边，这边！不要走错了。”

　　芮比忒点点头，视线移开了另一侧小道尽头的白房子。

　　那房子上自带乌云，笼罩着着一片不详。她看得直犯恶心。

　　教堂前的空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芮比忒正在想着，人们走来向她搭讪。
　　她想与他们寒暄几句，说不定心头上那股奇异的感觉就散去了。

　　“芮比忒！”
　　“大救星！”
　　“骷髅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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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其他人洋溢着笑意朝她走来，芮比忒一瞬看到了什么。

　　汗水滴在了塑胶跑道上。
　　这是个远不止二十位对手的蛋壳状体育馆。

　　她看到男孩的脑袋像粘土人偶一样，被砍了下来。他犯了错，他不该犯规的。
　　那一刻，芮比忒真想有人能带自己离开是非之地。

　　接着是春天尚未到来，种子远未萌动。她和玛诗暮踩着雨水，在烂泥里飞奔而去。

　　永恒之火啊，究竟怎么回事？
　　芮比忒不确定这些记忆属于自己。

　　仲夏的黄昏呈现出迷人的淡紫色。
　　竖琴和歌声在掌声中慢慢消散。

　　“漂亮的裙子。”

　　“谢谢，你们……喝过酒。”

　　优利朝她点头，承认了违禁喝酒的事实。

　　“所以。”
　　为首的“夜行姐妹”斜瞥了芮比忒一眼，说，“要来一点吗？”

　　“你曾经说得对，我们都是‘灰塔’的一部分。”优利说，拥抱住了她。

　　看来我真做对了一件好事。
　　芮比忒耸耸肩，接过小杯子。

　　喝完一杯酒花了很长时间。
　　如果芮比忒拥有肉身，她那敏感的皮肤一定会因酒精起大片红疹。

　　没有人生完全是公平的。芮比忒常这么安慰自己。

　　趁篝火点起的中途，芮比忒找到了威尔。
　　他和他的朋友站在一起。

　　看到了骷髅，他朝她张大了嘴巴。

　　因与这位神秘的骷髅向导接触最多，不起眼的他瞬间成了人群中的大人物。
　　仿佛人人都喜欢他，像爱戴芮比忒一样。

　　这是他应得的。

　　花费了很久，芮比忒才在三个威尔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

　　“您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我没有，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芮比忒打了个饱满的酒嗝。

　　“骷髅向导，在你看来，威尔是最英勇称职的哨兵吗？”忽然有人问。

　　“这个……这个我不清楚，我没见过他战斗，但我两百年前有个朋友，他倒是非常英勇……”

　　芮比忒决定不再为难威尔。

　　“走掉了。”
　　“威尔连一个死人比不过。”
　　“喂，你不是说向导跟你关系很好吗？”

　　威尔一一解释，围着他的人群也随骷髅，渐渐失望散去。

　　他孤零零倚靠在橡树上，看其他人开怀大笑。

　　“你也喜欢骷髅向导？”

　　威尔摇了摇头。

　　他喜欢的，只是芮比忒·斯诺身上的不普通。如果哪天世界上也只剩下一位哨兵就好了……

　　“好危险的想法哟，这是可以说的吗？”

　　“很危险，所以是想法…你……是谁？”
　　威尔紧张地绷直了身体。

　　黑暗中他剔除了远处干扰的杂音。
　　分析出声音来自树上，是个女人，年龄二十左右，没有危险，但是……

　　“莉莉斯哦，我叫莉莉斯。”

　　粉红女士撑着阳伞，视线从树枝上飘了下来。
　　她浅浅的笑了起来，“放心，既然是你的秘密，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咖啡厅里人影散落，敞开的窗外涌进了森林深处的歌声。

　　骷髅需要些独处的空气。

　　她低头饮了口红茶，一块紫李子果酱蛋糕贴在盘子，放在她的手边。

　　“这不是我的。”
　　芮比忒皱了皱眉，将蛋糕从桌上拿起，在看到手的主人后停住了。

　　“首领？”
　　芮比忒猛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椅子大力倒下，在咖啡厅发出了巨大的响音。

　　“斯诺小姐，不必紧张，我只是恰好想找你聊聊。”

　　芮比忒慌张的把椅子扶了起来。

　　“好，好的。”
　　芮比忒坐直了身子。

　　隔壁座位上有人在庆祝生日，爆发出喧闹的笑声，每个人都在唱生日歌。
　　此情此景看到芮比忒心生羡慕。

　　“我想你从这个时代苏醒后，就已经了解到‘白塔’与向导共同消失的事情了。”
　　“他们把它叫作大灾变。”

　　芮比忒慢吞吞的点头。
　　她意识到，眼前的老人也是那场浩劫的幸存者。

　　“那本来是平平无奇的一天……”首领用他低沉嗓音说道。

　　然而，年轻的B级哨兵，郄泽尔·科恩，却不幸见证了“白塔”与所有向导被“某种物质”吞噬的瞬间。

　　那时候，他刚从诊疗室离开。
　　为他钟情的某位向导，送上其最爱的薄荷冰淇淋，在夏日炎炎之中。

　　郄泽尔记得自己刚从诊疗室离开，一位哨兵，大概是哪次任务的队友叫住了他。

　　他问他。你喜欢那个向导，对吗？

　　实在抱歉，我没有。

　　别开玩笑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你们“结合”就能离开“白塔”，你是不是早想离开这儿？

　　实在抱歉，我暂时没考虑好“结合”。

　　说不定她就等你开口呢。

　　实在抱歉，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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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会话。
　　他记忆犹新。

　　郄泽尔首领说到这时，默然的低下了头。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芮比忒挑了块蛋糕塞进嘴里。

　　白奶油和酸涩的李子果酱，口感奇妙，回甘略苦。

　　“我做错了很多事，我不敢想明天之后，我会不会再入歧途。”
　　“请答应我，起码在我弥留之际，待在‘灰塔’ ，尽量挽救这些孩子。”

　　卸下心防后，首领才像个枯槁的老人。他浆洗一新的“灰塔”制服，显得孤独又傲然。

　　首领就是哨兵塔的魂，如果他不在了，塔一定会大乱。

　　当芮比忒以为他在酝酿情绪说出更多往事的时候，咖啡厅陷入了一片漆黑。

　　停电了。芮比忒咬了下叉子。

　　“啊——”
　　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邻桌发出了恐怖的哀嚎，接着是巨物坠落的声音。

　　首领反应很快，伸手用火柴擦亮了蜡烛。

　　那个人就摔在他们桌脚旁。

　　“她怎么了？”首领问。

　　芮比忒小心翼翼的托起女人的脑袋。
　　“突然停电，使她的恐慌症犯了。”

　　“这不太妙，她需要帮助。你帮我一把。”
　　郄泽尔脱下象征他体面人的外套，一只手将女人扶了起来。

　　“去哪儿？首领？”
　　芮比忒连忙跟在他们身后。

　　“去找个医生……”

　　“咳、咳咳，我哪也不去！”
　　女人慢慢睁开眼睛。
　　看见芮比忒后，急忙抓住了她的手。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我喜欢你啊，骷髅向导！”

　　咖啡厅很快恢复了正常供能，说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雷暴，导致灰塔水晶供能紊乱。
　　——芮比忒听不懂，听得她直打瞌睡。

　　“原来是莉莉斯·安小姐。”

　　“今晚我真是好运，一口气遇上了‘灰塔’两位大人物呢。”

　　“所以……你们认识？”
　　芮比忒的视线慢慢滑过莉莉斯身上的桃粉洋服。

　　这真是件华丽到夸张的裙子，镶满碎钻的裙摆像盛夏浪花一样闪光。
　　如果夏铎·德雷斯顿在，他肯定会一眼爱上。

　　芮比忒想起了自己那件葬身龙火中的紫裙子。
　　同样闪闪发光，非常昂贵。

　　但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她，莉莉斯·安，就是芮比忒梦中出现的神秘女人。

　　“斯诺小姐，这位是‘灰塔预备学院’的话事人安女士。”
　　首领突然的指名道姓，让芮比忒回过了神。

　　“嗯~”
　　莉莉斯看着芮比忒激动的抬了抬下巴。
　　“这二十年来，我们就一直在寻找一位真正的向导，你不会知道我多喜欢你。芮比忒你简直是个奇迹。”

　　奇迹难道是指死而复生，变成骷髅还要当向导替灰塔打工？

　　芮比忒礼貌的朝她肯定道。
　　“是的，我看出来你很喜欢我。”

　　“我们学院刚好需要一位真正的向导，如果你想……”

　　莉莉斯双手合十，又沮丧的分开了手。

　　“其实我们遇上一点麻烦，这次造访灰塔学习交流的行程在一年前就完成了。但我接到联盟那边的命令，前去核实一些传言，荒谬的像帝国曾给我们制造的阴谋论。”
　　“时间循环。”

　　首领呷了一口热茶，不悦道，“对你的调查‘灰塔’一无所知，你恐怕会失望。”

　　“呵，对子虚乌有的东西，我根本没抱任何希望。我只是怕我的迟到，影响了友好的外交关系。”

　　莉莉斯和首领面面相觑，各自脸上都浮现一丝怀疑。

　　“‘时间循环’，你难道不觉得它跟你曾定义的‘某种物质’有关联吗？”
　　莉莉斯说着脱掉黑绒手套，伸进自己的蛋糕碟尝了口奶油。

　　芮比忒觉得她迟早会这么做。
　　她看起来像是这样的人。

　　“两者之间毫无关联。”
　　郄泽尔不容置喙的语气仿佛在说“小姑娘，我见过的事情比你多啦。”

　　“真的吗？”莉莉斯盯着他。
　　“说起污染区，在调查传言的时候，我还知道了另一件有趣的事。”
　　莉莉斯拿出一张照片盖在了桌子上。

　　是一张看似正常的合影。

　　“上面总共有二十一人，是学院去年毕业的预备哨兵，但一夜之间少了三位，没人记得他们是谁，没人拥有对他们的记忆，一切一切都凭空消失了。”
　　“真是桩怪事不是吗？”

　　芮比忒看向了首领，他面无表情。

　　“安女士，这只是一张照片，你也没法保证上面的人真正消失了，也许他们仅仅是路边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郄泽尔首领表现的非常平静。
　　“如果你真想了解‘某种物质’我会带你一览，你看过之后，绝对会打消其他主意。”

　　“其他主意……哼。”
　　莉莉斯说，拿出了自己的红宝石怀表。
　　“看你这老顽固能嘴硬多久，反正我会在这里待很久，久到你认清一场风暴将要再临。”

　　“就寝时间到了，再晚点明天起床就该长皱纹了。”
　　莉莉斯丢下这样的话离开了咖啡厅。

　　郄泽尔伸手拿起照片，毫不犹豫地用烛火烧掉了它。
　　“一派胡言。”

　　“‘某种物质’是什么？”

　　“‘白塔’有，‘灰塔’也有，你见过，人人都见过。我把它安置在了塔的最顶端。”郄泽尔叹了口气。
　　“是你眼中的‘灰塔’水晶。”

　　芮比忒吸了口凉气。
　　她没想到首领会这么直白。

　　“传说它确实是龙曈，但我所知，它是一种能变革人类文明的新矿产，例如青铜，白银，黑铁……但它来自险不可测的污染区。”
　　“如果被人觊觎，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塔从古至今的努力都白费了。”

　　“但是塔已经在使用了，不是吗？迟早的事。”

　　“我并非在垄断水晶，因为塔会把秘密公之于众，在这之前，污染区的污染必须清除。”

　　事情真如他预计一样发生吗？

　　在芮比忒死掉之前，也以为自己是个幸运儿——即使做完所有疯狂的事情也能全身而退。

　　但是幸运女神没有眷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