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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3.
      最近呜炝的脑袋里不知道哪里搭错了,成天抓着庭晚姐姐要她做这做那,搞得我都没有机会再吃到庭晚姐姐独门的玉藕莲子羹了。
      “很闲吗?很闲就去读书。”他也烦我一天到晚的跟着他后面,没办法啊,谁叫我也无聊。
      读书?我不识字的。
      “想学?抬手。”坐在我的房间里,他命令道,我乖乖的把手抬了起来,他把一种暗青色的锦缎挂在我的身上,眯起眼来细细打量,这种锦缎与他往日的习惯一般华丽,扬开便是一片灿色如水波粼粼。
      我点点头。
      “让庭晚教你。”他又换了一种颜色,不过是手轻拂在布匹之上便改成的淡紫色,呜炝细细打量了一下,摇摇头,于是刹那之间又换成了月白色,我大叹,原来灵力还可以这样用啊,看样子天下的染坊都要关门了。
      学字很难吗?我问他。
      呜炝最后定了一种褚红色,然后将布匹从我身上拉了下来,丢给站在一旁的庭晚姐姐,“难的是学会了之后。”
      会吗,不会吧。
      “礼义廉耻,仁直智信,文武忠孝,直勇刚书,乐射御数。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礼,敬而已矣。义,大义参天地,廉,意不妄动、心不奢想、渴不饮盗泉水、饥不餐傥来食……”他瞥着已经在开始昏头的我,笑道,“这都是认了字后便要学的,怎么样,还要学?”
      我知道我原来过的是多么的幸福了。
      可是,我仍旧是想要学的。
      如果学了字,那便就可以有人懂我的意思了吧。
      呜炝冷笑道,“会说话的都不敢保证,何况是个不会说话的。”他挥挥手,颇不以为意的样子。
      那我到底为什么不能说话呢。
      他看过来,晨光在的眉眼间落下了细碎痕迹,微微上挑的眼露出淡淡的意味来,那一层水雾波光般的情绪,呜炝撑着下颔,轻轻一笑,“手还举着呢,不累吗?”
      累……
      我这才发现,连忙把手放下,已经酸疼了。
      正在我揉着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旋了身子消失不见。
      又被他跑了。
      我很沮丧的发现,我从来没有从他嘴里套出过一句有用的话来。
      “小伏?”庭晚姐姐挑挑眉毛看我,大概是看我实在不高兴,她笑嘻嘻的摸着我的头说道,“别急,等秋狩过完我就闲下来了,到时候再给你做好吃的。”
      秋狩?
      庭晚姐姐埋头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要么就跑题跑了个十万八千里,要么就把你吊着跑。
      我拉着庭晚姐姐的衣角,她却拍拍我的头,“乖啊,一边玩去。”
      等我再发现的时候,我已经被推出了房间……
      我的指甲怨念的在门上抓出一道道痕迹出来。
      “喂,有没搞错,上次看你是狗,这次看你怎么成猫了?”
      这声音,这语气,阿苏?
      我急忙回头,到底找,怎么没有那名少年的身影?下一刻我的头上被什么东西给砸中,这才发现一只雪白的狐狸伏在桐树上面,明明应当是没有表情的模样,我却怎么看都觉得它好似在嘲笑我一般,而且,最奇的是,这是只九尾狐狸。
      活了这么久,也见了不少同类,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九尾狐狸呢。
      真好,天气冷的时候不用盖被子了。
      它从树上面轻轻跃下,翻个身子便是一名眉清目秀露着几分媚气的少年来。
      他是阿苏?!
      我的头上被狠狠的敲了一下,“你猪啊,连同类都认不出来了吗?”阿苏一副想掐死我的模样,不过他又在我身旁转了几圈,转的我头昏,笑道,“不过,你真的是狐狸吗?”
      什么?!
      你竟然怀疑我的狐籍!
      虽然我的确不像普通狐狸那样聪明,但是这不是你把驱逐出狐狸种群的理由!
      不过他好像未曾将我的愤怒放在眼里,反倒是随意便坐在了地上,然后拍拍对面,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他对面了,再度自我鄙视一把。
      阿苏将一个小壶从身边拿了下来,天青玉色,打开来,便是涌起的暗香,浮在这桐院之内,似是让这里清冷了许多。
      我疑惑的看着他,这是什么?
      “试试吧。”他笑的很良善。
      舔一口。
      好辣……
      不用镜子我都知道我的脸已经蹭蹭的红了好几度了,可是阿苏还把我一抓,咕咚就塞在我嘴里,“哪有这样喝的!”等我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时候,他已经摇摇瓶子,“好像带少了一点……”
      我看着眼前成了两个人的阿苏,傻兮兮的冲他乐。
      “你不会真是第一次喝吧?”阿苏挑眉,他的眉眼微微往上挑着,露出几丝光华。
      我点头。
      和尚庙里没酒偷嘛。
      不过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酒吧,当年我唯一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是在乱坟岗,一名年纪轻轻的书生带着个坛子在乱坟岗里到处翻找着,时哭时笑,最后坐在一个坟前,举着酒杯触在墓面,似是与其饮般,半洒半喝,闹到天明,闹到至后,便只余下戚戚泣声。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那声音,哑然一片。
      灰衣的和尚,途经之中,叹声佛号道,痴儿啊痴儿。
      暗夜之中,雾蒙蒙的阴骛,连那时常出来哭给我看的女鬼也敛了鬼火,只看得见那人影勾在星光之中,淡然若逝。
      那夜,寂静如斯。
      我不觉得酒好喝,也不喜欢喝完酒后轻飘的感觉。
      有人道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可是为何这个道理人人皆知,却总有人仍是借酒浇愁呢。
      阿苏挑眉挑眼的笑着,“为什么,世上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心里一惊,看着他,却未曾料到阿苏侧开脸去,半倚在地面的山石之上,瀑布般的黑发渲了满地,落在眼前遮出暗影,素白的手晃着明明已然没有酒的酒瓶。
      “秋狩马上便要开始了。”
      什么是秋狩?
      “你不知道?呜炝君未曾同你提过?”见我摇头,阿苏眯眼道,“当年共工撞毁不周山,山林起火洪底泛滥,连龙蛇猛兽也出来吞食人民,始神女娲便烧了五色的石子补天,尔后斩黑龙,刹住了龙蛇的嚣张气焰,于是上界便每隔五百年订了一日为秋狩。”
      原来是这样啊。
      我点头,尔后又想想,不对啊,女娲是斩龙,可是呜炝便是龙神啊,难不成?!
      “不过现在哪来的龙可斩,谱天之下龙神也只余下五位而已,逦龙赤侑,黄龙呜炝,蓝龙行青,黛龙糅兴,白龙睦鲣,秋狩早就只留了名称下来,实则是他们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攀比奢华插科打混罢了。”
      我无言。
      敢情这秋狩就是神仙的大聚会了。
      “想玩吗?”他又笑的很良善了。
      我虽然知道在这笑容之下定然是有古怪,但是……,我仍旧是忍不住的要点头。
      “可惜不行。”
      我瞪。
      他笑着,缓缓说道,“我们是妖,岂能参加仙的聚会。……更何况……”阿苏仰首,看着水色天空,“失了心性的仙比起妖来更是可怖。”
      失了心性的仙……
      我不由的想到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个叫共工的人,他也应该是仙吧,而且好像还是蛮厉害的仙,可是,为什么他会那么寂寞,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那里,那个与外界世界无甚区别却唯独少了人的世界。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阿苏已经不见了,他的出现总是如同离开一般突然。
      庭晚姐姐过了几天之后突然把一套衣服放在了我的面前,她的表情有些累,我看的出来,连往常笑时会出现的酒窝都浅了许多。
      “试试看。”她抖开那件衣裳,这是呜炝那日定下的暗红色,比我的眼睛颜色要深,庭晚姐姐用夹杂着银色的丝线一针一针绣出的竹桃云水纹,在阳光下面翊翊生辉,如此华丽,以至刺了我的眼。
      我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穿这件衣裳。
      锦绣之花,盛极而衰。
      从那里,我闻出一股灰烬的味道来。
      庭晚姐姐对于我这样的躲避有些困惑,她将衣裳抱在怀中,“怎么了,绣的不好吗?”
      我摇头。
      “穿起来不舒服吗?”
      没穿怎么知道不舒服,可是我依旧是摇头。
      庭晚姐姐的眼里露出丝悲伤的痕迹,她是很用心的在做这件衣裳,可是却没有想到我竟然连试都不肯,这样很让她伤心,也让她不解,只是她却没有说我什么,只是那样看着我,我先是看着她,然后半侧开脑袋,再然后是垂下头,最后是老实的走过去抓着那衣裳。
      “穿起来真好看。”
      我觉得像唱戏的。
      “不错,颜色也好。”
      媒婆色。
      “花纹也好,是呜炝君亲定的。”
      放在一起像玩杂耍。
      庭晚姐姐笑嘻嘻把我的双臂拉平,直垂下衣袖像凤凰展翅一般,她朝走进来的那人说道,“呜炝君,总算是赶上了秋狩了,君觉得如何?”
      “辛苦你了,庭晚。”
      他朝庭晚姐姐点头道,不冷不热的模样,连我都替庭晚姐姐委屈而完全忘记刚刚到底是谁死活不穿这件衣裳的。
      “三日之后便是秋狩,到时候同我一起去上界。”
      我能去吗?
      他挑了挑眼,“谁告诉你,你不能去的?”
      我想起他以前告诉我说要离阿苏远一点的,所以便只是摇头,呜炝靠在一旁,往日里总是会笑会说话会骂人的眼睛看不出来丝毫的情绪,水色的嘴只是紧抿,额前散发在他白玉无瑕的脸庞留下一丝阴影,微风过时便有了一种支离破碎的味道,他垂眼看着我,我朝他笑着,可是却只是换了他要转身回房的动作,我往他跟前凑了凑,仰首看他,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抓住他的手,从他手心里传出的温度很不寻常。
      呜炝甩开我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眼神微眯,“刚刚是谁在腹诽我挑的颜色与衣缎来着。”
      危险!
      急忙用手护住头,然后把尾巴给卷到前面来,可是等了一会也不见如往常般毫不留情的巴掌,再仔细一看,他早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庭晚姐姐拉住我,“这几天呜呛君的确会不舒服。”
      为什么?
      “君能听天下万物之心声,而秋狩是为当年在共工与祸融之战中冤死的人所设下的祭祀,这段时间之前是戾气最重,冤魂叫的最重的时候,他自然是极不舒服的。”
      我明白了,这大概就好似我们平常人突然听到超过平日声音几倍的感觉吧。
      当初我第一次听到那寺的后面百鬼哀叫的声音时便已然吓破了胆,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不过我也许不该担心他,他的脑子与旁人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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