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倾宇的猫》一家之猫

8、素女

　　艮山地幽境旷，桑麻机杼，风俗朴淳。
　　耳边传来机杼的吱嘎声，素女一手按着机杼一手握着梭子，从容不迫的纺织着绵缎。千百根蚕丝排列交织，井然有序。
　　我卧在简易却很柔软的猫窝之中，在这种有规律单调的声音中昏昏欲睡。
　　忽然，我听到了极熟悉的声音，立起了耳朵，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没有动。
　　声音越来越近了。
　　“小黑，阿爹回来了呢。”素女拍了拍我，看我不动，起身迎上去。
　　“阿爹，你今天回来的倒早，这位公子是。。。。。”
　　“在下肖倾宇。”
　　清清淡淡的声音，只勾的我心中一痛，我微叹了口气，才过了月余的平静日子啊。
　　“素女啊，这位公子是小黑的主人，今天在桑园里遇到他，他在四处寻小黑呢。”
　　“原来小黑是你的啊，你怎么忍心把她丢到荒郊野地里，她中了猎夹，真是可怜的不得了。”
　　“啊？”公子低低的惊呼一声，向我走来。
　　我能闻到淡淡的桃花香氤氲围绕，然后落进了柔软的怀抱，公子小心的握起伤腿，声音揉了万分的怜惜：“可怜的小西。。。。。。”
　　公子果然是我的软肋。
　　唉，生了月余的气，被公子一句怜惜顿时心头一酸，泫然欲涕，软软的喵的叫了一声，委委曲曲的拱着公子的前胸。
　　素女在后头倒笑了：“还真是公子的猫，在撒娇呢。。。。。。”
　　我脸又热了一热，得寸进尺的蹭公子的手掌心。
　　“实在是我不好，惹了我家小西生气，她离家出走了呢。”
　　我家小西？！
　　离家出走？！
　　为什么这两句话说的我很有误会的感觉。

　　晚上，简室清雅，素女在铺着床褥：“乡村野地里，简陋不堪，公子不要嫌弃。”
　　“姑娘客气了，肖某留宿打扰已是不安。”
　　素女摇了摇头：“荒僻地方，平时也没有什么人，公子来做客，我跟阿爹都很高兴。不打扰你们了，天晚了，你们早点休息。”说完素女走了。
　　公子盯着素女的背景。
　　“公子不甘心么？”
　　“不甘心什么？”
　　“难得遇到一个不为公子倾倒的人。”
　　公子点了点我的小脑袋，失笑道：“小西，你在说什么呀。我现在有小西陪着啊。”
　　我内心一阵激荡，紧紧的闭口嘴。
　　为什么我感觉公子仿佛重视了我的存在？
　　难道。。。
　　小别胜新婚？！
　　我被自己萌到了。
　　窝在被子上，看到公子的白袍落在了被子上。
　　唉，唉，非礼勿视，我蜷起身子，闭上了眼睛。
　　公子吹灭了灯，呼吸相闻。
　　“小西。”
　　“什么？”
　　“下次别再不告而别了。我找了你好久。”

　　乡村的早晨飘着树木的清香。
　　素女在屋里如只美丽的蝴蝶，蹁跹飞舞。
　　她试了三套衣服，白的清雅，蓝的幽静，粉的娇嫩，每试一次都炫耀似的在面前轻转：“好看么，小西！”
　　我喵了一声，敷衍了事，终于不再叫我小黑那个土名字了啊！
　　靠近中午，阿爹跟公子回来了。
　　公子白衫下摆塞在腰间，又扎了裤腿，顶了个斗笠，背了个竹篓。
　　这种打扮居然也超凡脱俗，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好看啊！
　　我扑进公子怀里，喵声连连。
　　素女抱怨道：“我叫了小西一上午，她都没精打采的，偏偏公子一回来，她就活蹦乱跳了，连伤也顾不得了。”
　　公子咪咪笑着，抚摸着我。
　　素女放下手中的衣裳，准备开饭。
　　阿爹端着碗：“素女，衣裳都做好了？”
　　“恩，都做好了。”
　　阿爹喟叹口气：“都是阿爹没用，素女要进宫的衣衫也买不起。”
　　“阿爹，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家养蚕造丝，我又会织布做衣，不是比买的更好。”
　　“素女要进宫？”公子诧异道。
　　阿爹点了点头：“王上最近又在招宫女，听说月俸足有三钱银子，素女孝顺，非要进宫赚钱。”
　　素女摇了摇阿爹的臂膀，娇憨道：“阿爹你又来了，进宫可以长见识，又可以贴补家用，三年一过，我立马回来侍奉你，再也不离开啦。”
　　阿爹唉唉的答应着，垂下的眼睑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但。。。宫里人多复杂。。。。。。”公子担忧的望向素女。
　　素女展颜：“怎么公子也跟阿爹一样，村子里也有同去的丫头，互相照应着，况且我懂事的很，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公子宽慰的点了点头。
　　我瞥了眼公子，递出个讥讽眼神。
　　怎么样？
　　怎么样？
　　碰钉子了吧。
　　叫你跟人家套近乎。

　　农家都有午休的习惯。
　　公子陪老爹收了晒干的桑叶，又喂了蚕，就各回各屋了。
　　公子坐到床边，轻抚了下我受伤的腿：“怎么不用法力医好？”
　　我眨了眨眼睛，并不回答。
　　当初从富瑟紫莹玉走进这个世界，失魂落魄的踩进了陷阱，明明猎夹明亮紧悍，腿伤流血不止，可我觉得有些地方比腿上还疼。
　　能忍得了心痛，腿伤便一并忍了。
　　默默无语的伏在草丛中，直到阿爹发现奄奄一息的我。
　　我偏过头，答非所问：“这回的任务地点是这边么？”
　　公子恩了一声。
　　“那我们就多呆一阵子，把伤养好再走啊！我要是腿伤突然好啦，还怎么赖在这儿啊！”有些无理的辩驳道，“这是苦肉计，你懂不懂啊，肖倾宇！”
　　公子怔了下，轻叱失笑：“歪理！”

　　青河两岸，杨柳夹道。
　　白杨枝干挺拔不阿，叶子油绿，随风翩翩，飒飒作响。
　　青柳身材婀娜多姿，枝柔叶秀，形态窈窕，摇曳生媚。
　　河碧潺潺，碎着银光点点，闪耀璀璨，渔浮沉凫。
　　岸边，白衣仙人垂钓，点亮了宁静，惊艳了岁月，只是那斗笠下的神色有些飘渺。
　　清澈双瞳微合，流露出淡淡的痛楚，无措和不舍。
　　终是失去了那只蝶的踪影，我怏怏的回到倾宇身边，卧下。
　　倾宇仍是眉目清雅，刚才那副模样已不见了。
　　“小西。”倾宇低声唤。
　　“恩？”我懒懒应了一声。
　　“这样的日子真好。”喟叹的声音。
　　“恩。”我不明所以的附合。
　　公子是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如果，我抬头，我会发现公子眸中的流动的暖意。
　　可我没有。
　　公子抚摸着弄界玄思镜。
　　正如他在来艮山前，用玄思镜找寻小西的下落一样，那镜中并不是猫的身影，而是漾着圆脸女孩的模样。
　　睿智聪慧的公子灵光一闪，惊叹的呼出口气。
　　他抚摸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腿，眸中有感动也有感恩。
　　小西，十六年，肖某会好好陪伴你。
　　谢谢你，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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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口。
　　三三两两的年轻女孩正跟家人流泪告别。
　　素女不顾阿爹阻拦硬是磕了三头。
　　扶起素女，阿爹已是老泪纵横：“丫头啊。。。。。。阿爹没有照顾好你啊。。。。。。”
　　素女摇了摇头，拉着阿爹的手已是泪花闪闪，用袖子一抹，哑声说了句：“阿爹，保重身体。”
　　然后面向公子和我挥了挥手，跟那几个女孩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公子扶着阿爹颤巍巍的往回走。
　　阿爹压抑着哭泣，时不时哽咽：“自从我抱素女回家，素女就把我当亲爹来养。我李老汉家穷，给不了素女好的生活，素女不嫌弃，还竭尽全力的照顾我。要不是我年老多病，素女也不用进那样的地方，去吃苦受累。我这个当爹的心疼啊。”
　　“阿爹别担心，素女不过是去三年，时间很快的。”
　　阿爹深叹了口气。
　　“素女对阿爹的情意，肖某感动非常。肖某想代素女孝顺阿爹，不知阿爹收留否？”
　　我嘴角有点抽搐。
　　不用这样吧，素女不过临行前给你做了身素袍，就把你收买了？
　　阿爹惊喜的看着公子，一副得到意外之财的表情：“这，这，这叫李老汉说什么好啊。”
　　我正欲反驳，瞧见了肖某眼底浓浓的孺慕之情。
　　默了。
　　我突然有些理解，公子家世异变，并不曾得到父母丝毫疼爱，我心酸酸的。。。
　　李老汉忽然握住公子双拳，激动的说道：“公子一表人才，尚未娶妻否？罢了罢了，就算公子已有妻室，素女天性乖巧，又勤劳能干，只要是托付给公子，老汉我死也瞑目了。”
　　卟！
　　我绝倒！
　　好嘛，难得碰到个不招惹公子的女娃，却碰到了个招惹公子的岳父大人。
　　悲催，我的路怎么这么坎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