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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幸福平安,并不容易 ...


  •   陆奚岳写的只是——
      “幸福平安”

      年关已过,又是一年春天来临,桃花灼灼,青草萋萋。
      陆府。
      陆奚岳提笔,专注地练着字。只见她,右手执笔,屏息凝神,手腕微提,起笔蕴势,呼吸绵长,气韵贯通,至收笔,轻巧而利落。
      写罢,端详一二,吹干墨迹。左手指腹滑过字迹,目光游移,又挑剔地评判着自己写的字。

      “姐姐!”突然陆棠宁背着书篓,快跑进来,小声急急地对陆奚岳说道,“你听说了吗?今天宫中宴席,谢贤妃失足落水了!”

      “啊?!”陆奚岳吃了一惊。刚饱饮墨汁的笔,还未来得及刮干,几滴墨渍溅落在纸上,晕开。
      陆奚岳看了一眼墨滴,轻轻问道:“怎么回事?”

      “今日不是皇后设宴,娘也进宫出席了嘛。刚才有个小内侍监来,说娘暂留在宫中,一切安好。”陆棠宁说,“这个小太监正好是爹的熟识,悄悄说了原因。”

      “爹正抱着我,我耳朵尖,所以我就听到了。”

      “嗯……”陆奚岳沉思道。然后她点了点妹妹的鼻子,又提醒道:“这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啊。”
      “嗯嗯,阿姐你放心,棠宁长大了的!”陆棠宁点头说道。

      陆奚岳心绪不宁。
      幸福平安……何其容易……

      宫中。
      孟珞宣大怒:“德妃,你宫里的人好大的胆子!”

      “这段时间朕让你暂代管理六宫,贤妃身怀龙裔,如今竟因你宫里的人动了手脚,小产了皇嗣?”

      跪在地上的秦瑾华听得此话,面色惨白,泪如雨下,哽咽辩道:“陛下明鉴,臣妾不知宫里竟有人敢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臣妾……臣妾自问对贤妃并无芥蒂,断无加害之心!求陛下明查,臣妾冤枉啊!”

      “明查?如今查出来,是你宫里的内侍!松动了岸边的土!”孟珞宣冷笑一声。

      崔湛凝眼中带着怜悯与焦急,说道:“到底是德妃妹妹不熟悉宫务,宴席上人多眼杂,才一时失察,中了计。”

      “德妃妹妹也身怀龙裔,不会害其他姐妹的孩子的。”崔湛凝帮忙说道。

      “皇后说得轻巧!”袁太后斥责道,“德妃,你不知,便是失职!”

      孟珞宣失望道:“六宫之中,如何用人,何人心怀不轨,难道你身为德妃便不该查明?”
      秦瑾华趴伏在地,泣不成声。

      “罢了,你也怀有身孕。”孟珞宣说道,“即日起,六宫之事,皇后管着!”

      “起来,德妃,你就禁足在自己宫里,直至生产!好好反省自己。”

      孟珞宣与袁太后带着宫人离去,再无一丝转圜余地。崔湛凝慌忙令人扶了秦瑾华回宫,好好休息,不要动了胎气。

      崔皇后复掌后宫,贤妃小产卧床难起,秦德妃前些日的风光不再。

      谢鸢歌,宸韵宫。
      “陛下……”见孟珞宣前来,谢鸢歌泪止不住地流,“臣妾无能……没能保住皇嗣……”

      “不,鸢歌,不要说这样的话。”孟珞宣沉痛地握住她的手,“养好身子是最重要的。”

      “陛下,您会责怪臣妾不够谨慎吗?”谢鸢歌双目通红,神色哀痛。

      “不,鸢歌,我从没那样想过。”孟珞宣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陛下,臣妾让陛下失望了……”谢鸢歌小心翼翼地求证道,“宫里美人万千,陛下……还会来吗?”

      “鸢歌,朕会经常过来看你的”孟珞宣掖了掖她的被子,温柔说道,“你要养好身子,不要听宫人们瞎说,更不要多思多虑。”
      “一定要振作起来,鸢歌,不要仍如之前那样温柔忍让。”

      “这不是德妃姐姐的错……今日得利的是……!”谢鸢歌猛然抿住了唇。

      孟珞宣静静地看向她,听她喃喃道:“可那是崔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失落的泪水,一滴泪滑落,浸湿了枕畔。

      “你也是朕的贤妃。”孟珞宣牵住了她的手,沉声道,“你还有朕,你还有谢家。”

      谢鸢歌痛苦地闭上眼,轻声唤道:“陛下……宫中,我只能依靠您了……”

      “只希望您,一定不要忘了鸢歌。”

      一周后,
      宫中传出消息,听闻李美人怀有身孕。

      一个月后,
      又听闻王婕妤有了身孕。

      然后,听到,谢贤妃诏陆家长女陆奚岳进宫作陪。

      陆奚岳先行去皇后处拜见。
      崔湛凝连忙说道:“陆姑娘不必多礼。”

      随即,她叹了一口气:“一月前,贤妃妹妹小产。身体逐渐恢复着,但精神头却不太好。你也不用在我这多礼,去劝慰劝慰她”

      “娘娘母仪天下,照拂六宫。”陆奚岳含笑拜谢,“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贤妃娘娘与臣女。”

      行至宸韵宫。
      陆奚岳行礼,坐定后,看着谢鸢歌身体好些,但目光中却是少了几分色彩。

      “贤妃娘娘……”陆奚岳心疼地看着谢鸢歌。
      “奚岳……”谢鸢歌轻笑道,“我身体好些了,只是心里有些难受。”

      “为何?”陆奚岳轻声问道。

      “我只是感觉,陛下从未爱过我。”谢鸢歌自嘲一笑,“可能你会认为我贪心吧?”

      “在宫里谈爱这件事情……”

      “一开始,进宫时,陛下就对我诸多照拂。”谢鸢歌手指轻轻拂过茶碗,“我知道,这是因为我是谢家女。”

      “但我以为,这其中,总归是有几分特殊的,他总归是喜欢我的。”

      “贤妃娘娘,陛下是喜欢您的。”陆奚岳柔声宽慰道,“不然,您的赏赐、您胞兄如此得到重用。这证明陛下是愿意尽力照拂您、宠爱您的。”

      “可是,奚岳妹妹,我贪心了……”

      “我想,培养爱情……”

      “我曾希冀,希冀陛下能够爱上我。他也确实努力回应,每周,总有三日必至宸韵宫,次数多到太后都来敲打我。”她缓缓抬眸,眼中浮现出一丝恍惚,仿佛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

      “我明白,他是君王。他有皇后,有德妃,还有后宫无数佳丽……他无法给我我所奢望的独属一人的感情。”谢鸢歌苦笑一声。

      “我理解,帝王有子嗣的要求。所以我从不埋怨。但,我仍然为此受伤……”

      她顿了顿,忽然轻笑,透着几分脆弱,“可我以为,至少当我失去孩子时,他总会有几分垂怜的。谁曾想,这一个月,王婕妤、李美人皆已身怀龙裔。”

      她缓缓合上双眸,指尖微微收紧,似要攥住那一点点残存的温情,“看来,我什么都不是了。”

      “我才刚失去孩子,连身子都还未恢复……可在这宫中,似乎已经无人再将我放在心上。”
      她苦笑着,眼神怅然,
      “我好像,在这深宫之中,已变得无足轻重。”
      “只是个过客罢了。”

      “娘娘……”陆奚岳沉默,不知道说什么。

      爱到底是什么……对于孟珞宣这样的人,还会有爱吗?

      “而且,奚岳,我的性子,你知道的。”
      谢鸢歌低垂着双眸,轻声道,
      “我不愿争斗,我也在宫中的岁月里,清楚地知道了……我斗不过那些人。”

      “或许,我进宫,就是错的……”

      陆奚岳静静地看着谢鸢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确实能理解孟珞宣平衡各方,前朝后宫是一体,他没办法在崔湛凝、秦瑾华都在时,爱谢鸢歌,是不可能的事。二人背后的家族,都有足够的能力,稳稳地扶持一个太子,推翻帝位。

      然而,目前,谢鸢歌没办法在后宫中扳倒崔皇后、秦德妃,就算孟珞宣并谢承钧,甚至再加上陆家,手中掌握可以再多扳倒世家的证据,也没办法,真正让旧贵族们不影响皇权。

      崔家、秦家在,皇后、德妃在;皇后、德妃在,崔家、秦家也在。

      不过,她也并非不懂谢鸢歌的痛苦——
      那种背离自己性格、意志的宫廷生活,
      那种剥夺自由的痛苦,
      那种对明白自己没有能力的自责、自卑,
      那种失去情感支持,见不到亲人,也没有爱人,更没有孩子……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什么都没有。

      谢鸢歌的所有经历,在如今都堆在她身上,一齐压得她喘不过来气,让她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陆奚岳作为旁观者,可以明白这一切。
      她就更不愿看到谢鸢歌
      如此沉溺于自怜自艾中,彻底失去自己。

      “娘娘……”陆奚岳轻轻叹息,缓缓走近她,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语气严肃而坚定道,“您真的以为,您的存在只是为了得到陛下的爱吗?您的价值,仅仅取决于陛下对您的宠爱吗?”

      谢鸢歌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她,眼底仍是未散去的迷茫与痛楚。

      “您是谢鸢歌,不只是陛下的妃嫔,不只是谢家的女儿。”

      “谢鸢歌聪慧机敏,才华横溢,温婉贤良,宽厚待人。人人都敬重您。难道这些,都是因为陛下的宠爱?不,娘娘,是因为您本身就值得。”陆奚岳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并不知道陛下的心意,人心最难猜,所以我也不愿去猜。没有陛下,您便一无所有了吗?您的价值,难道只取决于陛下的态度?”

      谢鸢歌的指尖微微收紧,目光闪烁。

      “您也说了,您是谢家女。陛下一直,会更信赖您。”陆奚岳笑道,“您可以做您想做,由着自己的性子。做您认为正确的事,做造福更多人的事。”

      “或许,进宫确实是个错误。”陆奚岳轻轻笑了笑,“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要让自己困在失落和痛苦之中。”

      她伸手握住谢鸢歌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您若是累了,便歇息一阵。可若是要沉沦,就请先问问自己,难道您的生命中,真的只剩下陛下和皇嗣了吗?”

      谢鸢歌的呼吸微微一滞,指尖微微颤抖。她仿佛第一次听清了陆奚岳的话,一字一句,重重敲在她的心上。

      “娘娘,您并不无足轻重。”陆奚岳语气坚定,“我们虽然不知道陛下心意,但就算是最坏的打算——没有了陛下,您依然是谢鸢歌,依然有谢家,依然有我。”

      “娘娘,你一定要振作。”陆奚岳坚定道,“就算是错的,也有出路可言。人哪里能保证所有选择都正确呢?命运既然给予考验,就好好做一番,给它看看!”

      “我相信您,一定能走出去的。”

      陆奚岳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在谢鸢歌耳旁轻声说:“陛下,在后宫,也需要一个并肩作战的战友。来对付崔家与秦家。”

      “姐姐,你一定要振作。”陆奚岳看向她,一点头,“不管您现在,要握住哪一个支点爬起来,甚至是,拉住我爬起来,都可以。”

      “姐姐,您要是孤独了,就诏我进宫陪您说说话。”陆奚岳抱住谢鸢歌,轻轻摸着她的头。

      只见谢鸢歌拽住她的臂膊,靠在她肩头,
      终于在经历一个月后,失声痛哭……

      好像要将所有的痛苦,一并倾泻出来。

      出宫。
      陆奚岳在回府的马车上,想到谢承钧,想到谢鸢歌和孟珞宣。
      可是……她真的被困惑住了
      ——爱,到底是什么?难道,都只是虚幻的一场梦吗?难道是完全不可依靠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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