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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流星的笺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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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在穹顶玻璃上凝结，深蓝，深邃。
唯有孟见膝头的小手电在毛毯上晕开暖黄的光圈，映照出两人紧紧相依的轮廓。
风儿漏进门缝，掀起陈绵的发丝。
她在梦中轻轻砸吧砸吧嘴，无意识地拉紧了身上的毛毯。
孟见低头看着肩膀上熟睡的陈绵，冷静的外表掩盖不了激动的心。
他向陈绵耳根后侧望去，那里仍然有着明显的粉红色印记，如同刚愈合的伤口一般吹弹可破。
“看来确实患有一定的精神性睡眠疾病，应该是抵抗记忆熵增效应所带来的副作用。”
孟见有些心疼地看着陈绵略微僵硬的脸颊，她的身体仍然在坚强地想保持清醒，不愿错过这次难得的观测机会。
距离流星雨预告的高峰期已只剩下最后7分钟，孟见抬头望去，月光早已隐去身影，那些穿过亿万光年而来的流星体碎片，此刻已有零星几个无声坠落在墨黑的天幕之上。
他轻轻摇晃她的肩膀，尽可能地夹住自己的嗓音：“陈绵，醒醒，起来看流星雨了。”
少女在梦中发出小动物般呜咽的声音，额头下意识地摩挲了孟见的肩膀，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时间映入少女眼帘的不是冰冷的仪器，不是硕大的望远镜，而是几束流星划过一览无余的天际，以及身旁微弱灯光下照耀出的少年的脸庞。
睁眼前她下意识地耸动了两下鼻子，扑鼻而来的木质香气莫名给她带来熟悉的安全感，因此不至于一巴掌就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性扇飞。
陈绵突然意识到什么，挣脱开背后稳住她平衡的大手，遏制住脑中的眩晕感起身向观测台走去。
三月末虽然已经气温回升，但凌晨的晚风仍有些刺骨。
站在她身后的孟见从书包中摸出暖手宝，轻轻塞进她握着望远镜的手心。
陈绵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柔声说了句“谢谢孟……社长叫醒我……”便转过头去，准备开始对流星雨的观测。
当她刚准备摘下天文望远镜的镜盖时，忽然被孟见伸手拦住镜筒：“先用肉眼观测，看看天幕。”
他关掉手中小手电筒的瞬间，几道火流星在他们的头顶编织光的瀑布，“肉眼所观的震撼，比数据记录更为重要。”
少女仰起的脸庞被流星的尾焰照的发亮，孟见趁机细数她侧脸上闪烁的光点。
当一大片耀眼的流星带着琥珀色尾焰划过时，他听见陈绵很小声地“哇”了一下，眼眸中迸发的光芒在孟见眼里不比流星雨逊色。
“赶快许愿吧！”孟见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作响，小声将沉迷于流星中的陈绵拉回。
少女点点头，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低头的时候鼻尖也被星光照亮。
一直盯到眼睛微微发酸，陈绵才舍得移开目光。
她灵动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转头去摘下望远镜的镜盖，开始正式的观测和数据记录。
已经被提前调试好的望远镜无需她多费心思，这位帮忙调试的人似乎格外熟悉她的身高和习惯。
不过她全神贯注调整望远镜焦距的模样，让孟见不自觉地放松了呼吸，当起了她的小助理。
当陈绵为完整记录下辐射点的位置和距离而欢呼时，孟见恍惚间似乎看到第一次穿越前的实验室白墙。
那些他们并肩的日子，不像如今孟见为了拯救陈绵而不得不穿越于无数个平行世界中波折。
当陈绵在观测笔记上划上最后一个句号时，天际的流星已稀落成零星光点。
偶有一两束落单的流星缓慢越过这漆黑的天幕。
“啪嗒。”
她合上观测笔记并伸了个懒腰，专心记录庞大的观测数据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以至于她转身时才想起来这片空间中还有着一个人。
他不知何时手中握着一杯温开水安静地站在观测台的下方，头发乱糟糟的，还粘着从门缝钻进来的蒲公英绒毛。
陈绵被他凌乱的造型逗得捂嘴轻笑，先前长时间的观测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似乎和他呆在一起就能发生些不一样的事情呢……”
她心中默想。
“啊…我…这个……”
孟见也发觉自己的造型很奇怪，他手忙脚乱地背过身去，把翘起的衣领往下压，头上粘着的蒲公英绒毛随着动作簌簌掉落。
“社长，这个给你，”
陈绵将观测笔记递给孟见，“把我叫醒的事……谢谢你。”
她的声音突然变轻，却震得孟见手中的温水轻微颤抖。
孟见摆了摆手，把温水递到陈绵手中。
“没…没…没事，就是我想跟你说个事情。”
陈绵心中咯噔一声，心跳有些加快。
“他他他他要干什么？这么大大大大晚上的，难道……”
她努力压制住心中的紧张，故作轻松的地问道：“怎么了社长？”
“对…对不起！其实我偷偷把你桌上的□□换掉了。”
空气逐渐安静下来。
听到“□□”四个字时陈绵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拿出口袋中的银色包装。
她忽然想起她明明事先已经“剂量不断加加加加到厌倦”，两倍的量足以保证今晚的清醒。
想到这里，她将包装壳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却发现原本刺鼻的药粉味中，还参杂着淡淡的薄荷香味。
那抹薄荷香像是谁把初春的枝叶碾碎揉在了化学试剂里，与原本苦涩的药味格格不入。
“孟见？”陈绵想通了一切，顿觉有些难以置信。
她攥紧药壳生气地抬头道，“是不是你偷偷把我的药换掉了？”
质问声中带着颤音，委屈的嘴唇有些发白。
孟见将观测笔记轻轻放在桌面上，叹了一口气。
她早晚会知道这件事情，相比于隐瞒，他更愿意自己承认错误。
“陈绵，听我说。”
“我…我不希望你因为这场流星雨而留下重大的精神后遗症……”
“可是我也不希望错过这场我一生中可能只能观测一次的流星雨！”
陈绵将口袋中原本保存着的歪歪扭扭的千纸鹤扔在桌上。
它耷拉着翅膀，闷闷不乐的样子。
“所…所…所以我来叫醒你，这样你也不会错过。”
孟见试图解释，理性化的思维在此刻火上浇油。
“是，我是没错过。但你私自换药的行为真的让我很难过。”
“我们好像只是同学吧，你……为什么要管我？”
锋利如剑的话语出口方知伤人，孟见眼镜后的瞳孔倏地收缩，抬起的手指僵在空中。
“我……”
孟见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意识到他自己确实有些自以为是了，高中的感情不应该像大人世界一样霸道，更应该是细水长流，在细节中体会怦然心动的感觉。
“对不起。”
孟见知道已经无法挽回，只有真挚的道歉和切实的改进才能有所作用。
“谢谢你一直帮我观测，但除此之外，我希望我们俩能划清界限。”
陈绵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刚想向外走去，笔记本夹层中一张便利签滑落。
她手指重重划过桌面，抓起桌上的便利签塞进口袋中，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玻璃门闭合的响声中，孟见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愧疚感涌上心头。
这位经历过无数次实验失败的顶尖科学家，此刻却被少女揉皱的千纸鹤困在第997个宇宙。
“我不该这样自私的……”
他看了看桌上已经变凉的水，将它一饮而尽。
冷水滑过喉咙的冰凉感刺激着他的感官，脑中却在不断回想刚刚陈绵的话语。
……
陈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自己已经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流星雨。
明明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实验观测。
明明自己原来不会这样的。
鸡鸣声刺破晨雾时，下铺室友翻身的响动震落了窗外枝头的花瓣。
陈绵屈膝抵着床栏，那本两人共同完成的观测记录本在膝头摊开。
便签纸从口袋中漏出一角，与旁边的校服对比鲜明。
上面没有署名，却紧凑地写着：“科学的服用方法是每日两次，一次5-10mg。”
字迹有些歪扭，就像被众多人包围时用手遮住时偷偷写的。
它的背面橡皮擦过的痕迹明显，依稀能辨别一些小字。
“下周天文社和艺术社举办的展览一起去吗？”
“这是……孟见写的吗？”
她昨天路过孟见座位时，看见他在阅读全英文的医学著作。
天色渐明，温度徐徐攀升，鸟雀叽喳跃上树梢。
它们歪着头，好奇地盯着屋内的少女。
陈绵突然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
“他的行为明明是为了我好，也没有触及到自己的底线，可我怎么会这么激动。”
“之前苏医生叮嘱过我不能多吃，我怎么就忘了呢……”
她逐渐冷静下来，愈发后悔起来。
床板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陈绵思考不出结果，只好在床上小心地挥舞自己的拳头，以此来泄愤。
“孟见孟见，跟名字一样贱！”
可殊不知，她的舍友早已逐渐醒来。
看着以前安静的陈绵在下铺乱舞，一下子便忍不住小声笑了出来。
“陈绵……你被流星砸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