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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明镜亦非台(中) ...

  •   “这种类型的有很多……”逄限意想了想,“怎么连你也喜欢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啊?难道就没人喜欢我这种活泼聪慧有想法的人吗?”
      “或许有吧,不过谁知道是谁呢。”江失庸不给面子地摊了摊手,“反正你自己不都是爱看那种类型的主人公吗?”
      “书里是书里……师弟,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挑挑看吧,还有你之前让给我那本《破云堂讲义》我先给你看。”
      “《破云堂讲义》?我让给你的?”梅蕴听得一头雾水。
      “哎呀,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把我给忘了而已,算了,走!”逄限意拉起梅蕴的手就走,临走前还对江失庸做了个鬼脸,“师姐,作为登云殿的偷懒搭档,你可千万不要告密呀。”
      看着他俩走着走着,又变得狗狗祟祟,在长廊四处对迎面走过来的弟子躲躲藏藏,江失庸忍俊不禁。
      “笑什么?”
      这个声音。
      江失庸僵硬地转头望去,“澜师兄…”
      “你一个人在这里练习剑法?逄师弟呢。”澜玦的很认真地看着她,话语带着强硬的质问意味,没有夹杂一丝私人情感。
      “他、他,小梅师弟说他对登云殿还不太熟悉,所以逄师弟带着他一边逛一边修习了。”江失庸心脏突突突地跳,有如被拷问般紧张,生怕自己被发现与逄限意同流合污。
      “嗯。”澜玦看起来似乎不太相信。
      “……哈哈,澜师兄你来找我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先回行修殿了……”
      “既然江师妹是独自练习,那我能否与你切磋一二?”
      江失庸立刻绷直了身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心虚地指了指自己,试探性地问他:“我?”
      “嗯,按理来说师妹平时闲散,可每到考核之时,又总会达到标准。”要是是别人说的这话,江失庸会不等他说完就开骂,但眼前这个澜师兄态度真的无比诚恳认真,“想来师妹的提升速度远在我之上。”
      “谬赞了,谬赞了,我怎么可能比得上师兄呢?”江失庸扯了扯嘴角,但澜玦已经自顾自对她行了抱拳礼,她赶紧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
      “师妹,来吧。”澜玦拔出腰间长剑,没有一丁点是开玩笑的迹象。
      江失庸苦着脸笑了笑,“好吧……”
      ……
      “梅师弟,我跟你讲,就这本书,你让给我你看我有多高兴你就知道这本书有多好看了。”一到自己的住所,逄限就先把放在榻上的那本《破云堂讲义》先塞进梅蕴的手里,“我这里还有它的前传,真的特别特别精彩,你等我去翻翻。”
      说着,他就到了自己的那两大排书架上——通常来说,诸位弟子都只会有一个存放各种杂物的小架子,但是自拜入登云殿的那天,逄限意就很有先见之明地置办了两个大木架,现在都已经塞不下了。
      “……”梅蕴翻了一下手中这本书,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画着什么东西,这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逄师兄那个……”
      “师弟你不用担心你借了我一直催你要,你放心吧,除了刚刚给你那本这个月要还我,其它的你想借多久借多久。”逄限意已经从书架上搜刮了许多他平时非常喜欢的读物,篇幅大大小小,有一小薄册的,也有一连好几册的系列,“你看,这些都写得特别特别好。”
      “可是师兄……”梅蕴看着他抱着的大堆书欲言又止。
      “哎呀不要害羞,然后还有很多我拿不完了,等我之后给你送过去就好了。”就当他要把这些书也一起放进梅蕴怀里的时候——
      “……逄师兄,我不识字。”
      “哈?!”逄限意震惊得手里的书掉了一地。
      “那、那岂不是说明……”
      “对,当时我根本不是把书让给你的。”得知这个真相的梅蕴也很无奈,搞了半天和逄限意的初见压根是件乌龙。
      “那我当时为了感谢你还送了你小法器呢。”但对方既已成为毕鸢唯一的徒弟,那种低阶法器自然可有可无。
      “法器?是什么样的法器呀?”梅蕴还没听他提起过。
      “就是乖乖听话小符人。”这个名字是逄限意自己依据那两张小纸人的作用取的名字。
      这名字……
      “是不是小红剪纸人?”梅蕴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小叠纸,“是不是这个?”
      “你把它们叠起来了?叠起来就不管用了你不知道吗?”逄限意再次震惊地看着他。
      “不是我,是它们自己……”
      话音未落,小纸人便自己打开了,它们一看见逄限意便跳了过去,跟跳蚤似的在他身上跑来跑去。
      逄限意也被吓得不轻,在自己身上拍来拍去,却始终逮不到这两只。
      梅蕴看他这么滑稽也忍不住笑了笑。
      “师弟别看了快来帮我啊!”逄限意一想到有东西在身上到处爬就浑身酥痒。
      “哦哦,这怎么帮?”梅蕴手忙脚乱地跟着望去,想伸手去抓眼睛也被绕花了。
      “你叫它们别乱跑啊!”在原地挣扎半天的逄限意着急地跳了两下,怎知一个没站稳摔进了自己刚刚堆起来的书堆里,而纸人却还在他的腹上耀武扬威。
      闻言梅蕴突然装出生气的样子,指着他身上的小纸人就说道:“小纸小红,别闹了。”
      然后被称为小纸小红的两位小纸人果真立马从他身上下来,乖乖站在一边。
      “师兄,他们还真听我的欸。”梅蕴把小纸人从地上提溜起来,想到方才的画面就止不住笑,“师兄你知道为什么吗?”
      “哎唷……纸灵他认主的。”逄限意揉着自己被摔疼的屁股站起来,“这个法器它变成纸灵的几率可小了,还是我送给你的,真是便宜你了。”
      “那师兄你还要要回去吗?”梅蕴捧着俩小纸人天真地朝他递去。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两眼,然后推开梅蕴手,“它们认主的,我要回来做什么?”
      “哦。”
      回味起刚刚的折磨,他突然计上心头,“你刚说,它俩叫小纸和小红是吧?”
      “嗯。”
      “那你怎么区分它们两个的?”
      “啊,这个嘛……”这小纸人也没有五官,真要区分,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等一会儿。”他离开梅蕴的视线一会儿之后,往桌上摆了一个水盂两支毛笔,“快来快来。”
      梅蕴走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倒好了墨水。
      “来给它们画个脸,不会写字但是应该会画画吧。”
      此时小纸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在梅蕴的手里不断摆动。
      “哼,差点忘了镇纸。”逄限意出了趟门很快回来,手里还带着两块大石头,“师弟,这都是为了孩子好啊,都有慧根了,怎么能没有脸面呢。”
      或许也隐隐觉得有趣,梅蕴点了点头,主动分出一个小纸人给他,“师兄说的是。”
      “小纸人,我会很认真地给你画一张脸的。”梅蕴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埋头苦干起来。
      这是件严肃而慎重的事情,他动笔前郑重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拿着毛笔比划半天才终于下笔。
      这一点,生龙活虎;
      这一点,灵动矫捷;
      这一弯,栩栩如生。
      他擦了下额头冒出来的汗,很满意地看着手中小纸人脸上的简单笑脸。
      “画好了!”逄限意将自己手中大作拿到了他的眼前晃了晃,“如何?”
      他先看到的却是逄限意那张被墨迹抹花的脸蛋,随后才关注到他手里的作品,“嗯……非常,很精致。”
      逄限意画的是一个浓眉瞪眼的写实脸,一股通缉令犯人的气质扑面而来,“就知道你会喜欢,我按照你的喜好画的。”
      “师兄有心了。”梅蕴从他手里接过那只已经泄气到软趴趴的纸人,对比着急手中那个笑脸人,真是截然不同。
      “啊,师弟你画得挺简单的,要师兄我帮你添加两笔吗?”
      “不用了不用了,就这样吧。”梅蕴连忙拒绝,总觉得要是两张同样凶悍的脸待在自己身边,会有多瘆人。
      “嗯…也是,大侠什么的不需要两位,会打起来的,不如留个当小跟班。”
      “小跟班?”梅蕴看着那个笑脸,莫名心中很是欢喜,“嗯。”
      “那谁是小纸谁是小红?”逄限意仍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要是想换新名字的话,我给从书里找找。”
      “那就,这个叫小红。”梅蕴指着笑脸纸人说,然后又指着通缉犯纸人添加说明,“这个叫小纸。”
      ……
      尽管梅蕴不识字,但回宗门的时候还是抱了一大堆书回去,不过都是画面占极大数的连环画,能让他根据那些精美的图画看出故事的精巧。
      不得不说,逄限意对他是真的舍得,因为部分连环画出于创作者的离世已经有价无市,却还是非常大方地借了出去。
      “逄师兄人真好。”跟毕鸢回去的时候他没忍住夸了一句。
      “跟他们玩得很开心?”毕鸢带着他回到殿宇内的时候关切地问他,好像很是欣慰。
      “嗯!无论是逄师兄还是江师姐人都挺好的,其他的师兄姐我还没来得及多说上几句话。”来到师尊的住所也不是头次了,他熟悉地在殿内找到自己从前坐的位置,“不过以后我可以主动和他们说说话什么的,以后大家都要好好相处呀。”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再加上失忆,他已经很信任毕鸢了,已然把对方当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嗯,阿蕴,十四日后你要和我同去昆仑,在此之前你就好好玩儿吧。”
      “昆仑?是师尊师伯还有其他大师都要去的那个地方?徒儿也要一起去?”
      “你体内的丹田现在正在恶性枯竭,为师没有什么法力能助你,而万灵塔既然是所有法力的根源,到时候必然有能帮恢复丹田的方法。”毕鸢和蔼地摸了摸的他的头,“还不尽兴地玩儿的话,去了回来,你便必须要跟上师兄师姐的进度了,身为我的弟子没有游手好闲的理由。”
      他本来就没有丹田,丹田枯萎、走火入魔的状况还是在毕鸢的障眼法之下所伪造的。
      “好的师尊,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既然收你为徒,那为师自然尽职尽责。”

      次日。
      “来来来,今天师尊师伯都出去和别派宗师集议了,来打双陆啊,徐师兄你之前赢我那么多钱,今天可别不来啊。”逄限意在自己的案几上摆开双陆棋盘,一边摆棋子一边兴致勃勃招揽正动摇的同窗们,“多好玩儿,快点来快点来。”
      梅蕴见他这么热情,便好奇地凑在这方棋盘前问:“双陆?什么是双陆?”
      他碰了碰那些黑白的小旗子,还有两个骨骰。
      “双陆啊…等会儿你看我们玩你就明白了。”逄限意摆好棋子后,已经有三四个师兄聚拢过来了,没办法,虽然平时宗门里规矩严,但他们总归还是血气方刚生性爱玩,师尊一不在还是想要找法子消遣一下。
      就连楚郃都看了过来,“又打双陆,都进登云殿了,居然你们还由着自己玩物丧志。”不过,这次的口气颇带着点玩笑意味,“怎么不问问你三师兄玩不玩?很惧怕我这个双陆好手吗?”
      “呵,少自恋了,有本事,来一局啊!”
      玩儿我还能玩儿不过你?看我不让你被打将到怀疑人生!
      楚郃理了理护臂就笑着走了过来,“楚师兄这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双陆圣手。”
      现在不为了看棋,就是为了凑双方冰火不相容的热闹也来了一半的人观战。
      而真正的双陆高手,起初被逄限意呼唤的徐聆也犹豫地走了过来,不过他却不是为了玩棋。
      最近他根本没心情搞这些,梅家被屠之后,他想下山吊丧也不被允许,唯恐道心破碎走火入魔,其他人也没有去过多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甚至师尊允许他每天都有去征鸿池静心的机会,但只要一看见梅蕴的脸,他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这种明艳夺目的容颜,要是从前见过不该忘才对啊。
      除非,曾经仅仅看过对方一部分的脸。
      梅蕴则即使看不懂二人是如何对弈的,还是很认真地盯着他们的操作。
      “楚师兄,我看你也不行啊,这才刚来就被打马了,哪个圣手会这么走啊,啧啧啧啧啧。”逄限意美滋滋地将对方的棋子收来放在月牙中,“摇吧。”
      “逄师弟还莫要太得意忘形了,一时的失手你也要嘲弄,玩到最后吧你。”
      看了一番下来,倒是知道楚师兄逄师兄嘴皮子不是一般的厉害了。
      就在此时,徐聆拍了拍梅蕴的后肩,跟他说:“我有话问你。”
      “徐师兄?哦好。”他想着反正看也是看不大懂,就先从最佳观弈位置抽身出来,“有什么事吗?”
      “我以前应该见过你,你对我有印象吗?”
      “楚师兄之前也见过我吗?但是我失忆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对于一个没有记忆的人,这些前尘旧事,实在无法厘清,“不过师尊说,十三日后他会带我一起去昆仑找帮我恢复丹田的方法,到时候我应该就能全部都记起来了,之后我来和师兄对对印象吧。”
      “师伯要带你一起去昆仑?”
      “嗯,否则我在宗门里也没法和其他同窗一起修习,只顾着玩乐,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徐聆知道他的确丹田有毁,但是心下还是有种莫名的疑虑,想了想又点了点头,离开吵闹的行修殿自己练剑去了。
      而往日和逄限意混在一起玩的江失庸今日却没有出现在这热闹的场面之中,她正同澜玦在昨日的位置再次比试。
      “大师兄,昨天你赢得不痛快吗?怎么一定要和我比啊。”江失庸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其实觉得澜玦的主动很让她惊喜。
      也不知道对方是哪里开窍了。
      “师妹你觉得很无趣的话那还也还是不勉强。”澜玦说完,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江失庸之前虽然心虚却没有正面拒绝过,下意识想挽留一下,但又感觉自己实在太没出息了,于是便憋着口气,眼睁睁看着澜玦告辞,又窝囊地气得跺脚。
      “我真…气死我了。”
      ……
      “你是说大师兄那个木头桩子瞎撩拨你他还不会?”等棋局散了,其余同窗也都去用午膳了,江失庸这才有机会挤进来同逄限意闲聊,“那你教他呗,不过我们宗门入门前的祛念仪式算是给你们白用了,还没当家呢就想着谈恋爱了。”
      登云殿弟子入门前都要举办祛念仪式,虽说不能完全祛除七情六欲,但是总归来说,压低了贪欲爱欲食欲之类的欲念,种下了“慈悲为怀”的种子。
      “少来,你祛念多成功似的。”
      “诶,六师姐,我们可是一块儿长大的,我和江月闲青梅竹马不犯毛病。”
      “我妹又没瞧上你,别瞎说,你这整天不思进取的,我可不敢再继续牵桥搭线了。”江失庸狠狠瞪了逄限意一眼,又转眼对梅蕴说,“走,小梅师弟,你今天不回颂青殿吃饭吧,我们去抓野味去。”
      逄限意把收好的棋盘一股劲塞进案几下,“不然你还想找小梅师弟当妹夫啊,得了吧,你们俩加一块儿都没他好看,怎么保得住铜陵大美人的称号?”
      “逄师兄?”梅蕴大为诧异,他可无心作此比较。
      “哼,肤浅。”江失庸没有否认,“还走不走?”
      “走走走走,难得师尊不在,不开小灶怎么行?我们宗门的饭那就是斋饭,小爷受不了了!”
      接下来逄限意他们带他去了夜云台周边,这里不同于登云殿其他地方结界严森,没有妖祟的同时还没有什么生气;夜云台乃是剑试大比的主要场地,是登云殿唯一与外界有相连的地方,想通过这里遛出去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是至少要有毕鸢或是复灿一半能耐才行,在他们出师以前基本是不可能的。
      当初于青烈就是从这里闯出去的。
      在这周围打个野味什么的就轻松多了,没一会儿逄限意和江月闲就一人拎了一只野鸡回来,非常简单粗暴地开始用火符就地烹饪起来。
      而梅蕴连带着一起一饱口福,从入宗门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去试过所谓食斋里的难吃饭菜。
      “小梅师弟,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喂喂喂,江师姐,你是想把梅师弟喂成球,好揭过我刚刚说的问题吗?真是用心险恶。”
      “到底是谁用心险恶啊,逄限意我告诉你你再胡说一句我把你打成残废。”
      “你试试?你试试?”
      看着师兄师姐又争起来了,梅蕴叹了口气,自顾自吃自己的那份口粮。
      真好啊,等我丹田恢复之后,还要和逄师兄江师姐一起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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