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页的秘密》Y慕雨

5、青春扉页

　　晨光在黑板报的银杏手绘上淌成蜜色，温霜言刚迈进教室就被草莓香波裹挟的怀抱撞得后退半步。何秋妍蓬松的卷发蹭过她鼻尖，发梢还沾着便利店关东煮的海带香气。
　　“霜言我怎么办啊！”少女把脸埋在她肩窝哀嚎，卫衣帽子上毛绒球的触感让人联想到炸毛的仓鼠，“老张说这次月考最后一题是许景恩押中的题型，那个混蛋居然没给我划重点！”
　　温霜言扶住摇摇欲坠的保温杯，目光掠过第三排课桌。许景恩的深蓝错题本摊在晨光里，银箔钢笔字被照得微微发亮。“秋天专供”四个字右下角洇着团墨渍——上周三午休时何秋妍打翻奶茶的杰作。
　　“让你不看我整理的错题集。”许景恩头也不抬地转着笔，草稿纸上抛物线正在吞噬星之卡比贴纸。
　　何秋妍突然转身扑向课桌，发尾扫过温霜言的锁骨：“你管这叫重点？这鬼画符比梵高的星空还抽象！”她举起本子抖落出张便签纸，粉色凯蒂猫图案上潦草写着“笨蛋食用指南”。
　　温霜言弯腰捡起飘落的便签，背面还有许景恩用红笔加粗的“必考”。窗边传来窸窣响动，她抬眼看见周昭槐正斜倚在后门，修长指尖勾着袋热气腾腾的豆浆。少年冲她晃了晃塑料袋，蒸腾的雾气在他睫毛上凝成细碎星子。
　　“许同学熬三个夜整理的重点，”她将便签夹进何秋妍的漫画草稿本，指尖轻点那道被涂改成皮卡丘的函数图，“某位漫画家不如先解了这题？”话音未落就被何秋妍冰凉的掌心捂住嘴，少女腕间叮咚作响的手链蹭过她发烫的耳垂。
　　许景恩突然起身抽走草稿本，铅笔尖戳在抛物线顶点：“这里代值进去，再结合上节课讲的韦达定理……”他声音突然低下去，耳尖红得像被朝阳亲吻过的枫叶。何秋妍凑近时发梢扫过他手背，铅笔在坐标系上划出颤抖的流星。

　　隔天，出成绩了，
　　九月的桂花香缠着蝉鸣尾音涌进走廊，公告栏玻璃映出四道摇晃的影子。何秋妍不停绞着校服下摆，
　　“要是再退步...”她马尾辫随跺脚动作扫过许景恩的肩，少年校牌突然反射出一道晃眼的光，“我妈就要停掉我的零花钱了！”最后一枚梧桐叶恰在此时擦过窗台，
　　“没事的秋天，你不是说这次英语发挥的还不错嘛，可以的”温霜言安慰道，
　　“第197。”许景恩突然出声，指尖点在何秋妍名字后的数字上。少女倒吸气的瞬间，他迅速将薄荷糖塞进她掌心，糖纸窸窣声掩住自己喉结的滚动。
　　何秋妍突然转身抱住温霜言，笑声惊散香樟树间的斑鸠。许景恩假装整理领口，却将早就备好的进步奖券塞进少女书包夹层——那张印着鲜芋仙买一赠一的粉色纸片，边角还画着歪歪扭扭的火箭图案。
　　何秋妍过了会儿就放开她，
　　温霜言开始仰头找自己名字时，周昭槐的呼吸拂动她耳后碎发。
　　“进步了七名。”周昭槐食指关节轻叩玻璃，震落她肩上不知何时沾的桂花。温霜言看见他腕骨内侧有颗小痣，
　　“嗯……”温霜言轻轻应着，下意识开始寻找周昭槐的名字，
　　“周昭槐”三个字撞进视线时，第七名的位置，比摸底考跃升十名。少年清冽的声音裹着秋日微凉的风拂过后颈：
　　“小冰块在看我的名次？”
　　她猛地转身，周昭槐单手撑着腿，半弯着腰，白色的校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榜单上，
　　“你一个月进步十名？”话出口才发觉语气里的震惊，温霜言慌忙攥住校服下摆。
　　正巧有片银杏叶落在周昭槐肩头。少年漫不经心掸去落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却在对上温霜言目光时忽地扬起，
　　“你一个月可是进步了七名。”周昭槐尾音上扬，
　　“他那叫进步吗？摸底考那次是超级大退步，他年级排名基本没掉出过前十。”许景恩的声音适时响起，
　　“暑假在干嘛啊？”何秋妍探出脑袋，
　　“开黑到凌晨三点。”许景恩手握拳锤了锤周昭槐的肩膀，“结果这家伙没复习都考了第十七，天理呢？”
　　周昭槐低下头对上温霜言诧异的目光：
　　你还打游戏？还开黑到三点？
　　“怎么？我会熬夜打游戏很奇怪吗”他歪头，发梢翘起一簇不听话的卷毛，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抖了抖耳朵。。
　　“确实…很奇怪。”她听见自己声音像浸在气泡水里，“我以为好学生不爱玩游戏。”
　　“谁和你说我是好学生了？”周昭槐突然笑出声，
　　“那谁和你说我是‘乖乖女’了？”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风卷着银杏叶从他们中间穿过，金黄的叶片掠过周昭槐突然泛红的耳尖，打着旋儿落在温霜言白色运动鞋上。
　　“咳……长得比较乖”
　　温霜言低头盯着鞋面上颤动的银杏叶，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预备铃穿过薄雾缭绕的银杏树丛，像被晨露浸润过的丝线，一圈圈缠在周昭槐的手腕上，他静静望着身前的少女。

　　下午，体育课
　　“同学们，今天我们测八百一千啊，计时的啊，好好跑，来女生先上跑道！”体育李老师拿着名单，
　　周遭马上响起了抱怨声，
　　“不是吧……八百可是我的噩梦。”
　　“不要跑圈。放过我们行不行”
　　……
　　“霜言你跑的快能不能带我……”何秋妍整个人像融化的麦芽糖黏上来，脖颈后的碎发沾着生物课解剖鲫鱼留下的腥气。温霜言悄悄将暖宝宝往小腹贴紧半寸，
　　“我今天生理期…但还是能跑的”
　　“生理期还跑啊…万一肚子疼怎么办”旁边的女生凑过来，叫夏屿。
　　“没事，刚来跑一下没关系的”温霜言对着夏屿点了点头
　　温霜言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间时，听见周昭槐在男生队列里转篮球的声音。
　　夏屿突然递来颗黑糖话梅，玻璃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我妈说这个管用。”她的运动鞋带上还沾着美术课溅到的钴蓝色颜料，温霜言想起上周值日时，曾在这位同学的课桌里看见过整盒布洛芬。
　　起跑线前蒸腾的热浪里，温霜言注意到周昭槐手中的篮球突然停止转动。
　　“预备——”李老师的秒表挂链闪着冷光，温霜言在吹哨的瞬间嗅到风里飘来的桂花的香味。何秋妍的呼吸声很快变成破旧风箱，而夏屿马尾辫摆动的频率始终稳定如节拍器。
　　第二圈弯道处，温霜言看见自己的影子与周昭槐的重叠了一瞬。他不知何时挪到了内场草坪，矿泉水瓶在指间捏出细密的褶皱。小腹传来的钝痛突然化作带电的蛛网，
　　最后一百米，温霜言的鞋带突然散开。看台方向传来篮球砸地的闷响，她数着心跳跨过终点线时，周昭槐的运动鞋恰好出现在视野边缘。
　　“3分12秒。”李老师的声音惊飞了槐树上的灰雀。温霜言弯腰系鞋带时，发现周昭槐的影子正小心翼翼笼罩住她蜷缩的身影。远处何秋妍瘫在许景恩借出的校服外套上，而夏屿默默把计时器往她眼前挪了半寸——显示的数字比上次快了整整十秒。
　　“还好吗？”周昭槐手中是温霜言的水杯，
　　“还好，就头有点晕…”
　　周昭槐扶住温霜言的手，走向阴影处，
　　“休息会吧”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李老师急促的哨声，
　　“男生上跑道，快点都别磨磨蹭蹭的！”
　　“我先去了，你喝点水，是在不舒服让何秋妍陪你去趟医务室，那里应该有红糖水……”
　　他刚刚听到自己和秋天的对话了…?
　　“嗯…”温霜言抬着头，望着周昭槐的背影，

　　男生组结束的很快，暮色在塑胶跑道上晕染成蜜糖色时，周昭槐的球鞋正碾碎一片银杏叶。许景恩搭在他的肩头，
　　“你这人…”许景恩扯开领口的扣子，喉结滚动的频率像卡壳的节拍器，“跑这么快是要去食堂抢饭?”
　　“你以为谁都向你一样饿死鬼投胎吗？而且我又没让你跟我?”周昭槐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丝毫没有刚刚跑完1000米的样子，
　　“喂！上了高中我什么时候抢着去食堂了！”
　　“谁理你。”
　　“许景恩体委～”何秋妍晃着秒表凑近，“要不要把职位禅让给周老师呀？”她故意把“体委”二字咬得婉转，余光瞥见许景恩瞬间攥紧的矿泉水瓶。
　　“拜托，这体育委员是我想当的的吗？还不是被逼的，再说了周昭槐体育一直很好啊……”许景恩红着耳朵狡辩，
　　“喝点水。”温霜言递过一瓶水，
　　“谢谢小冰块。”少年声音像淬着冰镇汽水，许景恩突然学着用气声重复：“谢～谢～小～冰～块～”被何秋妍用手拍在后背，
　　“下个月是运动会一千五你替我跑算了…喂你有没有在听？周昭槐！”许景恩的抱怨声传来，
　　“听到了，弱智。我跑就我跑……”周昭槐尾调上扬，眼睛紧紧看着温霜言，
　　许景恩正蹲在地上系鞋带，闻言猛地抬头：“我靠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初中我求你帮我写作业，你上来就让我滚……”
　　“那小冰块到时候可要记得来给我加油哦”周昭槐不想听许景恩的废话，出口打断了他，
　　所以呢。有谁在意我吗？
　　“咳……可以”温霜言拧紧水杯盖，低低应了声，梧桐叶沙沙作响，周昭槐的喉结在暮色中轻轻滚动。
　　“哇哦～”何秋妍躲在许景恩背后，悄咪咪的起哄，
　　许景恩脸上“完美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痕，
　　周昭槐你什么意思?我下次一定要和你打一架。
　　斜阳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温霜言数着周昭槐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光斑，远处传来装订试卷的嗡鸣，像要把这个汗津津的黄昏装订进青春的扉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