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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栀夏蝉鸣 ...

  •   蝉鸣撕扯着柏油路上蒸腾的热浪,109路公交车碾过梧桐树影时发出黏腻的声响。温霜言攥着吊环的手心沁出薄汗,
      “幸运数字吗?你还信这个?”她望着少年被阳光穿透的耳廓,那里浮着层细小的金色绒毛。车上的播放器中正播放星座运势,天蝎座今天的幸运色是白色——就像周昭槐此刻挽起的衬衫袖口。
      “当然信。”少年忽然倾身握住她头顶的横杆,薄荷香混着冰镇柠檬茶的凉意将她困在方寸之间,“我还信新月许愿时要把硬币泡在玫瑰露里,塔罗牌要逆时针转三圈再...”
      车轮碾过减速带的颠簸让尾音散落在温热的气流里。温霜言后撤半步,小腿肚贴上冰凉的金属立柱,“没想到周同学还挺...迷信?”她故意拖长声音,发间栀子香随转头的动作在阳光里炸开细小的光尘。
      “咳...你就不能换个称呼吗?这么听起来好像我们两个不太熟”周昭槐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横杆,“再怎么说我现在也算你半个老师。”
      温霜言忽然想起刚刚补课时,这人用黑笔在草稿纸上写下μ=tanθ的模样。“那叫你周老师?”她踮起脚凑近他,
      “温同学要是真愿意一直这么叫我的话…我倒也挺乐意的。只是,在学校也要这么叫我吗?”温霜言看见了他眼中的笑意,像点点星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周昭槐,你想的倒是挺美的”温霜言赌气般的撇过了头,
      “叫我‘昭槐’好不好?”周昭槐脸上难得露出认真的神色,
      “好…”
      “吱——”急刹车打断未尽的话语。温霜言踉跄着撞进薄荷味的怀抱,周昭槐护在她腰后的手背重重磕在立柱上。车载广播机械地报出“栀子巷站”。
      “疼不疼?”少年低哑的嗓音震动着紧贴的胸腔。温霜言盯着他锁骨处晃动的银色吊坠,是一枚“字母Y”。
      “我没事…”温霜言脸上不自觉的带上红晕,
      视频正好切到天蝎座明日运势:宜坦诚相见,忌口是心非。

      周一
      “霜言~两天没见,我好想你”何秋妍一脸“委屈巴巴”地奔向温霜言讨一个“爱的抱抱”。
      她扑向温霜言的轨迹被斜刺里伸出的手截断,许景恩球衣上“9”号数字在阳光下灼灼发亮,拎着少女后领的模样活像抓住偷鱼干的猫。
      “你少贫吧。”少年掌根还贴着创可贴,结痂的伤口是上周末打球时留下的勋章。冰镇汽水瓶在他指间凝出蜿蜒的水痕,正滴滴答答落在何秋妍新买的小白鞋上。
      “许景恩!”少女张牙舞爪地转身,丸子头散落的碎发像炸毛的蒲公英,“这可是我刚买的新鞋!白鞋!”她挥出的拳头被少年轻松包进掌心,腕间叮当作响的草莓手链缠上他腕表的金属扣。
      一个周末过去,他们两个人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温霜言咬着吸管轻笑,柠檬茶冰块在塑料杯里撞出清脆的响。她没注意到周昭槐早已用物理书替她挡住西晒的阳光,少年袖口残留的薄荷味正悄然渗入她扎着栀子发圈的马尾辫。
      “你们两个小学生掐架吗?”周昭槐揉了揉太阳穴,像是被他们两个吵的头疼,
      “周昭槐你看看她!”许景恩假哭时把何秋妍的拳头按在自己胸口,球衣瞬间洇开深色水痕,“这算故意伤害吧?要不要报警?”
      转笔声戛然而止。周昭槐指尖的黑色钢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流畅的抛物线,那是他昨天给温霜言讲解斜抛运动时画的辅助线。“管不了。”他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月牙形的阴影,“我听小冰块的。”
      许景恩:不管你是谁,快从周昭槐身上下来!!!
      “咳…那个,你们还是两个接着打吧”正在喝水的温霜言呛出眼泪,周昭槐已经将薄荷糖塞进她颤抖的指尖。
      许景恩何秋妍对视一眼,马上回到位置上坐下来: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不对劲?”何秋妍一脸严肃的看着许景恩,
      “看出来了!”许景恩重重点了点头,
      “上周一他们两个之间还能塞下三个我!区区一个周末,他们两个关系怎么进展这么快?!是不是两个人偷偷背着我俩出去了!”
      “周昭槐以前不这样的。”许景恩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小心脏”。
      何秋妍眼疾手快抽出温霜言桌上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解题过程分明是周昭槐的字迹,
      “这道力学题...”许景恩眯眼读出最后一行小字,“当两物体间作用力达到临界值,静摩擦将转为滑动摩擦……这是在…?”
      闷热的风掀开窗帘,漏进的光斑恰好照亮周昭槐泛红的耳尖。温霜言慌忙去抢草稿本的动作带倒薄荷糖铁盒,叮铃哐啷的响动中,谁也没看见少年悄悄勾住她椅背的手指。

      九月的梧桐叶在窗外翻卷成金色漩涡,温霜言望着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数字,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洇出墨点。何秋妍正把脸贴在冰凉的课桌上哀嚎,她校服袖口沾着的橙子味荧光笔痕迹蹭花了半张数学卷子。
      “我不要月考啊,我这几节数学课什么都没听懂。”
      “你能不能上点心啊,高中一共就三年,不打算考大学了?”他用手戳了戳何秋妍的脑袋,
      温霜言正用直尺比着错题本上的受力分析图,忽然感觉周昭槐的保温杯往自己这边挪了半寸。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到她演算纸上,在"滑动摩擦力"几个字旁洇开深蓝的涟漪
      “秋天你加油”
      “我努力。”

      “怎么样?紧张吗”周昭槐的声音混着窗外桂香飘过来时,温霜言正把化学方程式草稿纸折好放进书包。昨夜补习时的场景突然撞进脑海:这人用红笔圈住她反复出错的配平题,笔尖在台灯下划出流星般的弧线。“小冰块你看,”他扯过草稿纸画卡通版化学反应,“就像氢气球要拽着氧娃娃才不会飘走。”
      “还好,看看这次理科分数吧,不知道有没有进步”温霜言听见自己声音里藏着细小裂缝,她无意识揪住校服下摆,布料在指腹间碾出咸涩的褶皱。
      周昭槐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校服要扯破了。”带着笑意的声音落在头顶,温霜言触电般松开手,
      “别紧张”
      少年温热的掌心突然降落发顶,温霜言感觉颅骨里所有游离的电子都开始向同一个方向逃逸。周昭槐揉乱她刘海的力道像在调试精密的示波器,指尖勾缠发丝的频率恰是钠原子跃迁时辐射的光波。
      他的拇指无意识擦过她发烫的耳廓,
      后方突然传来何秋妍的声音,许景恩捂她嘴的动作连带着撞翻柜子上的作业。
      “嗯……”周昭槐摸头的感觉很奇妙,但温霜言说不上来,但如果是其它的人,她一定会反感的推开,可眼前的人是他,好像…没办法拒绝……

      监考老师撕开试卷封条的脆响惊飞了窗外麻雀,温霜言握笔的指节泛出冷白。最后大题题目视野里扭曲成乱码,汗湿的掌心在答题卡洇出浅灰的云斑,她听见后颈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像是周昭槐常转的那支钢笔尖叩击桌面的频率。
      余光突然瞟见铅笔盒里孤零零的一颗薄荷糖——是周昭槐给她补习的时候放的。
      “小冰块。”记忆里带笑的嗓音突然撞碎耳鸣,温霜言看见那人用红笔圈住她算错的动能定理题,笔杆轻敲她虎口泛红的压痕:“紧张时含颗糖,就像...”他忽然将薄荷糖抵在她唇间,冰凉的触感惊起睫毛的震颤,“给过热电路接个稳压器。”
      温霜言握着笔的手松了松,脑子里努力回想着周昭槐给她讲过的题目,
      想到周昭槐,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

      暮秋的光瀑从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倾泻而下,周昭槐倚在墙边的剪影正被镶成鎏金标本。他左手捏着物理卷子一角,右手转笔的节奏惊碎了浮尘,
      考完试,温霜言从教室走出来,盯着周昭槐的脸愣了神,
      这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考完了?”周昭槐撇过头,看到了温霜言的目光,
      “嗯……”偷看被当事人发现…还挺尴尬的,
      “觉得怎么样,会做吗”周昭槐无意识转着手中的黑笔,骨节分明的手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白皙,
      “还好,有一些题你跟我讲到过”她盯着他领口第二颗纽扣上跳动的光斑,
      “别太在意结果,至少你努力过了”周昭槐拿起放在一旁的试卷,示意温霜言一起回教室。

      走廊尽头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周昭槐随手转着碳素笔,听温霜言抱怨第一场数学考试最后一道立体几何题。少女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颈侧,随着她比划试卷的动作轻轻摇晃,像支在宣纸上晕开的墨色竹枝。
      “所以我说辅助线应该从P点……”温霜言突然噤声。迎面走来的女生攥着粉信封,指甲盖被压得发白。她认出那是三班的文艺委员,总在升旗仪式上念诗的姑娘。
      “周…周昭槐同学,我喜欢你!”简单直白,
      女孩子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刚好周围的人能听得见,很快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围观群众响起窸窣细语,
      “这是这个学期第几个给周昭槐表白的了?”
      “不知道,听说他收到的情书比我们写的试卷还多”
      “欸不是说周昭槐和他同桌关系很好吗”
      “他同桌?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温霜言’?”
      温霜言听着讨论突然后退半步,开始低头数试卷页码,油墨味混着栀子花香突然变得刺鼻。她数到第七张时听见周昭槐清嗓子的声音,余光瞥见他校服袖口在轻颤——这个总在课间给她讲题的少年,此刻喉结正上下滚动。
      “承蒙错爱。”周昭槐后退半步,皮鞋跟磕在走廊瓷砖上,“不过现在正是……”他声音突然放轻,余光瞟见温霜言后退的动作,
      很官方的回答,温霜言想,
      “好,我知道了……”女孩子拿着情书跑开,
      周昭槐的手指隔着校服布料圈住她手腕时,那些光斑突然碎成金箔,随着她骤然加快的心跳簌簌颤动。
      “走吧,回教室……”少年掌心温度透过衣袖渗进来,明明只是松松地圈着,温霜言却觉得像是被烫到似的,垂着头往他身边挪了半步。梧桐叶在她帆布鞋底发出细碎的呻吟,
      “好……”温霜言低着头,脑子里回想着刚刚那个女孩,告白时的眼睛还在记忆里忽闪——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连睫毛都会盛满月光。可从期待到失落,只需要喜欢的人的一句“承蒙错爱”,果然人的情绪还是太容易被别人牵动了……
      “在想什么?”周昭槐见温霜言许久没有抬头,随口问了句,
      “在想刚刚那个女孩子”
      “怎么了?”
      “她…很勇敢,敢直接表达自己的喜欢”
      周昭槐的脚步滞了滞,原本想调侃的话堵在嘴边,喉咙发涩,
      “嗯…确实很勇敢”少年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但是我,是一个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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