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杜百川

26、蜂腰桥设言传心事潇湘馆春困发幽情

　　日头暖烘烘地照着怡红院，廊柱下的贾芸，手里逗弄着金丝雀，那雀儿在他指尖上蹦跶，可他的心压根不在这上头，眼角余光时不时就往蘅芜苑方向飘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环佩叮咚的清脆声响，他赶忙转身，满脸堆笑地作揖，张嘴就来：“原来是林姑娘的帕子......”这话还没说完呢，就瞧见小红抱着针线筐，慌里慌张地跑过来，一个踉跄，帕子从她袖口滑落，不偏不倚，正好掉在贾芸脚边。
　　“二爷的帕子绣着并蒂莲呢。”坠儿冷不丁从假山后头冒出来，那声音跟炸雷似的，吓得贾芸手一哆嗦，差点把鸟笼都给扔了。小红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感觉都能滴出血来，她也顾不上许多，抄起旁边的扫帚就朝着坠儿打过去，可手忙脚乱的，没打着坠儿，反倒扫到了贾芸的锦缎马褂，留下一道灰不溜秋的印子。贾芸看着这印子，哭笑不得，小红则满脸窘迫，一个劲儿地赔不是，那场面别提多尴尬了 。
　　再瞧瞧潇湘馆这边，湘妃竹在微风里沙沙作响，就跟在轻声细语似的。黛玉歪在贵妃榻上，手里原本还拿着本《西厢记》，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书也顺着她的手滑落在地。宝玉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刚要弯腰把书捡起来，黛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翻身，一下子压在了书上，鬓边插着的茉莉花晃来晃去，蹭了宝玉一脸香粉。宝玉看着黛玉这迷糊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每日家情思睡昏昏......”黛玉嘴里还在呢喃呢，结果被窗外突然响起的乌鸦叫声给打断了，她一下子就惊醒了，也没顾上许多，抄起旁边的枕头就朝着乌鸦扔过去，谁能想到，这一扔，没砸到乌鸦，反倒误伤了端茶进来的雪雁。雪雁手里的茶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溅起的水珠跟调皮的孩子似的，正巧落在宝玉的《南华经》上，晕染开一片墨渍。宝玉看着这被弄湿的书，无奈地叹了口气，黛玉则捂着嘴偷笑，眼睛里满是狡黠 。
　　薛蟠的书房里，那可真是热闹非凡，古董堆得跟小山似的。程日兴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个青铜鼎，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凑到薛蟠跟前说：“大爷，您瞧好了，这可是商纣王用过的酒器，珍贵着呢......”话还没说完，那鼎盖像是故意捣乱似的，“啪”的一声掉了下来，露出半块发霉的酱肉。薛蟠挠了挠头，一脸憨态地说：“哦哟，我都给忘了，昨儿拿这鼎腌肘子来着。”在场的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哄堂大笑，薛蟠自己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冯紫英走进来的时候，脸上青肿还没消呢，看着怪滑稽的。宝玉盯着他的伤处，一脸疑惑地说：“这兔鹘的爪子印子，怎么看着倒像马靴印子啊？”冯紫英一听，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尴尬得不行，为了掩饰，他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地灌下三大杯酒，结果不胜酒力，醉醺醺地往后一倒，好巧不巧，压坏了薛蟠摆在桌上的“唐寅春宫图”，更离谱的是，图底下竟然露出“庚黄”两个字。众人凑近一瞧，先是傻眼，然后笑得前仰后合，薛蟠还在那儿嘟囔：“管他是‘唐寅’还是‘庚黄’，反正都一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怡红院的门缝里透出暖黄的灯光，看着怪温馨的。可黛玉这会儿却在门外急得直跺脚，她抱着诗稿，本想着来找宝玉聊聊，结果碰上晴雯正和碧痕拌嘴呢，晴雯一肚子火没处撒，听到扣门声，就把气全撒在这上头了：“二爷说了，谁来都不开！”黛玉一听，气得不行，可又不敢大声叫嚷，生怕惊动了屋里的宝钗。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宝钗那清脆的笑声：“宝兄弟的通灵宝玉该擦擦了，都没以前亮了。”黛玉听了，鼻子一酸，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泪珠“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惊飞了檐下的鸽子。她蹲下身去捡手帕，手指刚一触地，就摸到一块冰凉的玉佩，拿起来一看，正是宝玉前日弄丢的麒麟。黛玉看着这麒麟，心里头五味杂陈，既有对宝玉的不满，又有一丝疑惑 。
　　铁网山的暮色里，冯紫英骑着高头大马，勒住缰绳，从怀里掏出个锦囊，递给宝玉说：“这是北静王给的暹罗香料，听说专治姑娘们的肝郁，你拿回去给林姑娘她们试试。”宝玉刚伸出手要接，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逼近，几个蒙面人手持大刀，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冯紫英反应迅速，抄起马鞭就和他们打了起来，宝玉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躲进旁边的灌木丛里。
　　混战中，宝玉的扇子被刀砍成了两半，从夹层里飘出一张纸，正是薛蟠写的情诗。冯紫英眼疾手快，夺过扇子和情诗看了一眼，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这诗写得，比薛大傻子的春宫画还辣眼睛呢！”宝玉躲在灌木丛里，又羞又恼，心里直埋怨薛蟠这诗怎么偏偏在这时候露出来 。
　　沁芳桥边的桃花树下，花瓣随风飘落，就像下了一场粉色的雪。宝玉手里拿着《西厢记》，一脸深情地往黛玉手里塞：“我是那多愁多病的身......”话还没说完，黛玉突然“哎呀”一声，原来是她的绣鞋不小心陷入泥里了。她单脚跳着，手忙脚乱地想要把鞋脱出来，结果用力过猛，扯断了鞋带。
　　“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宝玉还在那儿吟诵呢，被黛玉的惊呼给打断了。原来，她脱鞋的时候，袜底绣着的“不离不弃”四个字正对着宝玉，这袜子正是宝钗送的针线。黛玉又羞又气，脸涨得通红，二话不说，把鞋扔进了河里，溅起的水花惊起一对鸳鸯，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 。

作者有话说

　　本回围绕宝玉、黛玉、贾芸等人的生活和情感展开，生动展现了大观园中的日常生活，以及人物间复杂微妙的关系：

1. 贾芸与小红的手帕情：宝玉病愈后，贾芸在宝玉养病期间与红玉（小红）逐渐混熟。红玉发现贾芸手中的手帕疑似自己所掉，但不敢询问。贾芸知晓手帕是红玉的，便用自己的手帕与坠儿交换，并让坠儿向红玉索要谢礼。此后，贾芸进怡红院见宝玉，宝玉与他闲聊一番后，贾芸告辞，继续与坠儿交谈，进一步确认了手帕之事 。
2. 宝玉的日常与被薛蟠哄骗：宝玉在园内闲逛，先是遇见贾兰演习骑射，而后信步来到潇湘馆。此时黛玉正在午睡，醒来后与宝玉交谈，宝玉引用《西厢记》中的词句打趣黛玉，惹得黛玉生气，这时袭人来告知宝玉老爷叫他。宝玉匆忙赶去，却发现是薛蟠为了请他赴自己五月初三的生日宴，用贾政之名将他骗出。宴上众人饮酒作乐，薛蟠将唐寅误认成“庚黄”，还谈及冯紫英脸上的伤是打围时被兔鹘所伤 。
3. 冯紫英的邀约：冯紫英前来赴宴，因有要事需回去面见家父，未能久留。但他表示会另设宴请众人，还提及有重要之事相商和有所恳求，众人询问何时宴请，他称多则十日，少则八天 。
4. 黛玉的心事与被拒：林黛玉因贾政叫走宝玉而担忧，晚饭后听说宝玉回来便前去探望。此时宝钗已进宝玉院内，黛玉随后赶到。恰遇晴雯和碧痕拌嘴，晴雯没好气，将气撒在叫门的黛玉身上，拒绝开门。黛玉听到宝玉和宝钗在院内笑语，又想起早上的事，以为宝玉恼她，伤心落泪，独自在墙角花阴下悲戚呜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