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杜百川

12、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贾天祥正照风月鉴

　　寒冬腊月，凛冽的寒风好似一头凶猛的野兽，裹挟着细碎的雪花，恶狠狠地拍打着荣国府那高大威严、朱漆斑驳的大门。雪花簌簌地落下，在门前积起了薄薄的一层，给这巍峨的府邸添了几分肃杀之气。贾瑞缩着脖子，在门洞里局促不安地转了三圈，活脱脱像只偷腥未遂、满心不甘的狸花猫。他身上那件狐皮袄，看似华贵，可帽檐处却结着一层薄薄的冰碴，袖口也磨得发亮，显然已经穿了许久，破旧的模样与他此刻的狼狈相得益彰。
　　门房老张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瞧见贾瑞这副模样，不禁啐了口唾沫，扯着嗓子喊道：“瑞大爷这是要给二奶奶请安，还是来讨冷脸？”那声音在空荡荡的门洞里回荡，带着几分嘲讽与戏谑。贾瑞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忙不迭地往老张头手里塞了块碎银子，点头哈腰地说：“张大爷，麻烦您通融通融，我想见见二奶奶。”可他动作太急，袖子竟被门环上那威严的铜狮子咬住，他慌乱地挣扎着，差点摔了个跟头，模样十分滑稽。
　　王熙凤此刻正在暖阁里，逗着笼中的鹦鹉。暖阁里暖意融融，炭火烧得正旺，香炉中飘出袅袅的龙涎香气。她听见通报贾瑞来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随手把瓜子壳吐进痰盂，说道：“把东跨院的炭火烧旺些。”说罢，她对着镜子细细描眉，手中的银钗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冷冷的光。“瑞大爷怕冷，咱们可得好好‘款待’。”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寒意，仿佛能穿透这暖阁的热气。平儿在一旁憋着笑，往香炉里又添了把龙涎香，趁王熙凤不注意，偷偷将半片从秦可卿药渣里捡来的堕胎药藏进了香灰里，动作娴熟又隐秘。
　　贾瑞好不容易摆脱了铜狮子的“纠缠”，一脚踏进东跨院，却没注意脚下的门槛，“噗通”一声，被绊了个狗啃泥。新买的缎面马褂瞬间沾满了雪水，显得狼狈不堪。王熙凤正慵懒地倚在美人榻上，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故意把玉臂露在狐裘外，调侃道：“瑞大爷这是要给我表演雪地滚绣球？”贾瑞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紧张，鼻血竟不受控制地往下淌。他慌慌张张地用袖子去擦，结果不仅没擦干净，反而蹭得满脸都是胭脂红，活像个滑稽的小丑，惹得王熙凤笑得更厉害了。
　　初更时分，夜色愈发深沉，穿堂里的灯笼毫无征兆地突然熄灭，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贾瑞战战兢兢地摸着黑往里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可脚底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原来是凤姐早让人在地上撒了滑石粉。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滑进了结冰的水缸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冰冷的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裳。等他好不容易从水缸里捞出来，怀里竟抱着一块刻着“秦可卿”的玉佩。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玉佩是怎么回事，二更梆子响过，西角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一道寒光闪过，贾珍手持佩刀冲了出来，大声喝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偷我玉佩？”那声音震得贾瑞耳朵嗡嗡作响，佩刀差点削掉他的耳朵，吓得他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差点再次摔倒。
　　贾瑞回到家后，一病不起。病床上的帐子被他的冷汗浸透，他脸色苍白，嘴里喃喃着“好嫂子”，显然还沉浸在对王熙凤的幻想之中。平儿端着参汤走进来，汤里漂着半片指甲盖，那是凤姐特意让她从秦可卿枕头下偷来的。代儒站在床边，气得脸色铁青，举着戒尺要打贾瑞，想要教训他不知检点。可就在这时，贾瑞突然从被子里掏出个香囊，动作慌乱，香囊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其中一缕青丝格外显眼——正是尤氏的头发。代儒看着这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手中的戒尺也无力地垂了下去，房间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夜晚，月光如水，洒在贾瑞的房间里。风月宝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贾瑞颤抖着拿起镜子，镜中原本是王熙凤那张妩媚动人的笑脸，可突然之间，竟变成了秦可卿惨白的面容，双眼空洞，仿佛含着无尽的哀怨。“啊！”贾瑞惊恐地惊叫着，手一松，镜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然而，那些碎片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缓缓拼成“爬灰”二字。就在他惊魂未定之时，跛足道人突然凭空出现，他身着破旧的道袍，眼神深邃，捡起碎片塞进贾瑞嘴里，冷冷地说：“吞下这八个字，保你来世投个好胎。”说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贾瑞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满脸恐惧。
　　与此同时，贾琏护送黛玉的船行至江心。原本平静的江面突然刮起怪风，波涛汹涌，船身剧烈摇晃。黛玉在慌乱中从包袱里翻出一张血书，正是宝玉在梨香院捡到的“十月初三，贾珍□□”。江面上升起一层诡异的雾气，秦可卿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她面色苍白，神情哀伤，缓缓抬起手，指着远处的桅杆——上面竟挂着贾珍的玉佩和贾瑞的香囊。那玉佩在风中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贾府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熙凤站在船头，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一抹冷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又有几分嘲讽。她将贾瑞的欠契折成纸船，轻轻放进江中。纸船刚一入水，突然起火，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江面。灰烬里，露出贾珍的印章，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她不经意间抬手，袖口滑落半张药方，正是张友士开的堕胎药，背面写着“天香楼事变”。江风呼啸，吹起她的发丝，可她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望着江面，眼神中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

作者有话说

　　这一回主要讲述了王熙凤设局惩治贾瑞，以及贾瑞因邪思妄动最终丧命的故事，同时还提及林如海病重，贾琏护送黛玉回扬州：

1. 贾瑞与王熙凤初次交锋：贾瑞来到荣府求见王熙凤，一见面便神色谄媚，言语间尽是轻薄之意。王熙凤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却不动声色，假意殷勤，不仅热情地让茶让坐，还顺着贾瑞的话，巧妙周旋。贾瑞愈发大胆，甚至凑上前查看凤姐的荷包和戒指。凤姐暗示他要放尊重，以免被丫头们笑话，随后故意设下圈套，约他晚上在西边穿堂儿见面，还称会把上夜的小厮放假，将两边门关闭，营造私密空间。贾瑞信以为真，满心欢喜地离开，内心笃定自己即将得偿所愿。
2. 贾瑞中计被困穿堂：到了晚上，贾瑞迫不及待地摸入荣府，趁掩门之际钻进穿堂。可他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凤姐身影，反而被困在其中。原来，东西两边的门先后被关闭，他被锁在漆黑寒冷的穿堂里。腊月的夜晚寒风刺骨，穿堂里又是过门风，空落落的，贾瑞冻得浑身发抖，几乎被冻死。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趁一个老婆子开门时，抱着肩狼狈逃窜回家。回到家后，贾瑞向祖父代儒撒谎，称去舅舅家留宿，却被代儒识破。代儒平日管教严格，认为他夜不归宿定是在外饮酒赌博、□□宿妓，一气之下，将他狠狠地打了三四十扳，还不许他吃饭，罚他跪在院内读文章，要求补出十天的功课。
3. 贾瑞再入圈套：贾瑞并未吸取教训，两天后又去找凤姐。凤姐见他执迷不悟，决定再施一计，约他晚上到房后小过道子里的空屋见面，并叮嘱他不要莽撞。贾瑞求之不得，满口答应。凤姐则暗中安排贾蔷和贾蓉设下圈套。当晚，贾瑞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到家人安歇，便溜进荣府，躲进空屋等待。他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突然看到一个黑影走来，以为是凤姐，便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又是亲嘴又是扯裤子。结果灯光一亮，才发现对方竟是贾蓉。贾蔷随后出现，谎称凤姐已将他调戏之事告知太太，要带他去见太太。贾瑞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哀求贾蔷帮忙隐瞒，并按照贾蔷的要求，写下了五十两的欠契。
4. 贾瑞惨遭戏耍与病倒：正当贾瑞以为事情有转机时，贾蔷又借口帮他找路离开，将他带到院外大台矶底下，让他藏在那里。贾瑞刚蹲下，一桶尿粪突然从头顶泼下，浇得他浑身恶臭，冰冷打战。贾蔷随后假称可以走了，贾瑞这才得以逃脱，跑回家中。经此一遭，贾瑞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凤姐捉弄，但他仍对凤姐念念不忘，又添了债务，加上之前两次被冻和奔波劳累，很快便病倒了。他患上了多种病症，心内膨胀、口中无味、脚下绵软、眼中酸涩、黑夜发烧、白昼疲倦、下溺连精、嗽痰带血，病情日益加重。
5. 贾瑞之死：贾瑞病重，代儒四处求医问药，却毫无效果。因要吃“独参汤”，代儒无力承担，前往荣府寻求帮助。王夫人让凤姐秤二两参给他，凤姐却以各种借口推脱，只送去些渣末泡须，还谎称凑了二两送去。此时，一个跛足道人前来化斋，称有专治冤业之症的“风月宝鉴”，并将镜子交给贾瑞，叮嘱他只能照背面，千万不能照正面。贾瑞不听劝告，先照背面，看到一个骷髅，吓得连忙闭眼；好奇心作祟下又照正面，只见凤姐在镜中招手，他仿佛被蛊惑，进入镜子与凤姐云雨，出来后已遗精。如此反复多次，最后一次正要出来时，被两个拿铁链的人套住拉走，当场气绝身亡。代儒夫妇悲痛欲绝，大骂道士，欲烧毁镜子，镜内却传出哭声指责他们以假为真。跛足道人及时赶来，抢走镜子离去。
6. 贾琏护送黛玉回扬州：这年冬底，林如海病重，寄信来接林黛玉回去。贾母忧虑烦闷，无奈父女情深，只能安排贾琏护送黛玉前往扬州，并要求他务必带回黛玉。一切土仪盘缠等事宜都准备妥当后，贾琏与林黛玉辞别贾母等人，带领仆从登舟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