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莲》Fawkes001

1、希望

　　希望
　　南方的雨总是带着独特的温柔，像羊毛般轻轻柔柔、绵绵密密，宛若一层薄如蝉翼的纱幔，悄无声息的覆盖在土地上。天空闪耀着温润而细腻的光晕，是被天使吻过的模样，染上一抹柔和的色彩。沈江妄想着自己的孙子也像天边振翅而飞的鸟儿，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他听着脚边麻雀叽叽喳喳的喧闹声，只感到更加烦闷。望着百灵鸟想起歌唱，可他望着那热腾腾的包子，只想到前天那把血色的刀。
　　雨势愈发猛烈，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的落下，浸透了屋檐，也浸透了沈江的心。沈江回忆起孙子小时候动人的笑脸，心如针扎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可惜，世事无常，人总得接受如今的现实。
　　“包子来了”，沈江回过神，道了声谢，赶紧前往医院。
　　“第32号沈江” 听见叫号台清晰的叫到自己的名字，沈江步伐沉重的走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诊室。室内是刺眼的白光，像在审判着沈江，沈江坐在医生对面，手指不停搓着衣角，腿止不住的颤抖，他轻拭额头上的汗，递给医生病历，缓慢的说出孙子最近的情况。
　　医生问：“刘爷爷，您好。小书现在发病的频率是多少？”
　　沈江说：“一周1次”
　　“服药后有没有不良情况”
　　“嗜睡、恶心”
　　.........
　　“好的，我大概了解小书的近况了。刘爷爷，我把小书的药改了一些，你让小书按时吃药。”
　　“谢谢林医生。”
　　沈江艰难的走下楼，走到心理分享会时，里面的声音像漩涡，紧紧的吸引着他向前。他驻足在门口，凝视着站在台上神采奕奕的男生，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星星的小船，肆意在银河里遨游。鼻梁高挺，为他增添一抹英气。线条分明的嘴唇总是洋溢着微笑。脸庞并没有完美无暇的精致，但胜在和谐。他的身形肩宽腰窄，不经意间轻轻挽起袖口，露出小麦色的肌肤。在分享室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散发着蓬勃的朝气。他就站在那里，轻轻微笑，好像阴暗地牢一瞬间被照亮。宛如荆棘丛生的道路，开满了鲜花。沈江仿佛看见过去的孙子。他喃喃道：“小书，要是没有这个病，应该也是如此的，那么肆意又张扬。”
　　但命运专挑细绳挑，残酷的现状像一睹无法逾越的高墙，让沈江心口像被堵住了一般，他呆呆的走向最后排的椅子，静静的听着讲台前男孩激情澎拜的演讲，他了解到那个阳光热情的男孩叫江予白。
　　...........
　　“所以我希望你们有信心，你们一定可以战胜病魔，与他们交朋友。”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沈江立马走出去接听电话，他听见孙子在那头说：“爷爷，我好难受，房东把我赶出去了。”
　　“为什么把你赶出去？”
　　“他说我晦气，让我别在他们家里。”
　　“你又伤害自己了？小书，爷爷和你说了多少次，你这样我们一家人都会很心疼你。你走了，我们怎么活？”
　　沈清书觉得有点疲惫，自己已经听爷爷说了好多次这样的话了。他又怎会不懂，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向前，走向迷惘，走向堕落，走向地狱。像无所依靠的蜗牛，只能缓慢移动，成为了无生机的废物。他心脏很闷，全身上下都像被胶水包裹着，口腔都是铁锈味，手、腿和下巴不受控制的颤抖。他用力扣着自己的手，好像要抠出一块肉才甘心。沈清书静静欣赏自己的指甲。忘记剪的指甲已经好长，被他用嘴巴咬的磕磕绊绊又锋利，“这样会流血出来吗？”他用尽全力用指甲划手腕，最后只留下又一道红痕。
　　沈清书想起，爷爷那天用皲裂沧桑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头，他抚的那么温柔而有力。如同暮年的手拨动琴音，向他轻声说：“小书，爷爷老了，走不动了。不能牵着你的手，去集市给你挑最甜的芒果了。以后的日子里，得靠你自己走了。”
　　沈清书到了抑郁期，脑海里全部都是诋毁伤害自己的言论，它们就像一个个冷酷无情的恶魔，一遍遍声讨沈清书犯下的错误。那些无法原谅的过错，像脚下推动自己向前的滑轮，引导自己一步步走向毁灭，走向窗边，迫使自己跳入深渊。他好喜欢那种痛感，想划破肌肤，到达灵魂深处。
　　沈江打完电话，满心疲惫，心里压着千斤重担，他深知孙子的病情每况愈下，必须得有个东西出现带着他走出来一些。
　　“老爷爷，这是我家花店里种的雪片莲，寓意着经过漫长的等待和寒冬的洗礼后，新的生机与希望的降临，代表着重生和新生。愿雪片莲可以给你带去希望”
　　沈江看着手上这株雪片莲，它雪白娇小，不与其他花争奇斗艳，只是静静盛开，微风吹过，花瓣随风轻轻飘动，像一群纯洁的小精灵，他们相互簇拥，在阳光下闪耀着细碎的光芒。香味悄悄飘入沈江的鼻腔，味道不浓烈、不张扬，不炫耀。不经意间沁人心脾，让沈江原本紧绷、烦躁、难过的感觉瞬间消失殆尽。沈江鬼使神差的问:“你的花店在哪，花谢了我让我孙子去你那里买。”
　　“那您加我一个微信吧，我把地址发给您。”
　　“好，谢谢你小伙子。”
　　沈江把手机放入口袋，出了医院，在公交站等回家的班车。想起毛姆说过：“等到雨过天晴，这里就会立刻变成一个蒸笼，闷热、潮湿，让人透不过气来。人们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万物都在疯狂地生长。”
　　他望着远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生长，正在改变着他和孙子的生活。
　　可能是一种新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