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小聚（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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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芜没有在父母的房里呆多久。一见母亲要服侍父亲洗漱、更衣，她便麻溜儿地从父亲的膝上跳了下去，笑呵呵地说自己要回房了。上官谒秋和刘氏只是相对一笑，就准她走了，却不知她转身时已是脸色煞白。
年前的日子越来越难熬，她从不求睡的安稳，只求不要痛的太伤神。只可惜，这个小小的愿望也不能实现了。白天她显得越来越憔悴瘦弱，连子歌和子瑜都发现了，问她要不要请大夫来看，她却只是摇头。所幸这些天刘氏开始忙碌置办年节之事，暂时停了教她弹琴，她除了每日的问安便鲜见到父母，这倒是为她的病态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掩护。素日里常玩在一起的刘苌看出了她的异常，他身子本弱，想起离家时刘福替他带了些父亲定远将军自关外觅得的补药，便一并送到了上官芜面前，还打算亲自为她熬。她当然不会不领他的情，只是她知道那根本不会有用。
“表妹，你脸色如纸一般，还是进些补药的好。”刘苌忧心冲冲地望着上官芜，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她笑着摇头，“无碍无碍，大概只是夜里没睡好。”
“表妹……”他抿着唇，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竟然沁着满满的泪水，“表妹你一定要进些药才好。我娘亲……我娘亲病时，脸也是这么白。后来……后来她就去了。”语毕，刘苌竟然哭出了声来。
她一愣，正不知如何安慰是好，门帘掀开，上官悠走了进来。上官悠笑道：“芜儿，你这又怎么欺负你的小表哥了？看看苌儿哭的跟个小泪人儿似的。”
上官芜拍拍刘苌的手背，道：“我没事的，表哥。你别太担心了。”又扬头对堂姐说：“表哥只是触景伤情，想起了姑姑。”
上官悠上前一并安慰着刘苌，“你放心吧，咱们芜儿可是富贵之命，有点儿个小病小灾的都会逢凶化吉的。”
刘苌一边抹泪一边认真地说：“不不，若是有些不好的征兆，那就一定要尽早医治。这可是大夫说的。悠表姐，你快看看表妹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上官悠一进门就看出堂妹形容不佳，遂皱眉道：“芜儿，依我看，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刘苌在一边猛点头。
上官芜却抛开了这话，转移了话题，“对了，悠姐姐来有何事啊？”
上官悠也不赘言求医之事，只因为她登门本来就是怀有目的的，淡笑道：“我来啊，可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某个人当说客的。”
“说客？”上官芜抬眸。
上官悠道：“是你二嫂请我来的。这不是快到年节了么。你二嫂亲自下厨做了些家常菜，邀了咱们这些小的一起去热闹热闹。要说请了谁呢，那就是隐堂弟、曜堂弟、虹儿、震儿、苌儿，以及你我了。对了，我怎么还落了一个人，还有新近入府那个太傅家的公子。”
上官芜倒是没推却，换了身衣服，拉着刘苌跟着上官悠向朗院去了。她并不愿意见上官璇，因为两个人现在谁看了谁都不自在。但她知道呆在屋子里安慰刘苌也是件麻烦事。莫不如出去走一遭，把自己面色不好的事给糊弄过去。只是这心思单纯的刘苌一路上都在问寒问暖，短不了被上官悠取笑一番。
上官璇的朗院里热闹非凡，孩子们聚集一堂，闹得欢实。只见上官震追着上官隐打打闹闹，上官曜和百丈冰一起往叶子掉光的枯树上爬，拿着树枝对打，而上官虹则茕茕孑立在一侧，面无表情。宥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阮桐将一盘热腾腾的点心端了出来，男孩子们都围了上去。上官芜三人走进去时，偏没见公孙君睿。她还特地四下看了看，果没见他，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在意。上官悠取了一块凤梨酥递给了刘苌，刘苌却转而给了上官芜，吃吃地望着她说：“表妹吃，表妹爱吃甜的。”
上官曜白了刘苌一眼，取了一块点心装腔作势地递给了身边的小书童百丈冰，扭扭捏捏地说：“表妹吃，表妹爱吃甜的。”一语过后，一群人笑翻了天。上官隐和上官震笑的前仰后合，鼓掌叫好。刘苌有些窘迫，自知在上官府是客，而他作为一个男孩有时又显得过于柔弱，被人讥笑也是再平常不过，所以并不反驳什么。倒是上官芜一跺脚，瞪着哥哥说：“四哥，不许再闹苌表哥！”
“我偏闹他！”上官曜扬起头，趾高气昂地说：“怎么？他有什么了不起，还不能让人说了？我学他是看得起他。换了别人，我还未必学呢。再者，我自个儿的妹妹爱吃什么我最知道。你才不爱吃甜的，你爱吃辣的，对不对？”
上官隐忽然插嘴了，道：“小妹不是爱吃酸的么？入伏的时候，她最爱喝酸梅汤了。”
上官震摇头，“你们都说错了。堂妹最爱吃咸的了。”
话题突然从上官曜学刘苌转移到了上官芜的口味上。只见大屋的帘子被拉开，上官璇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公孙君睿。上官璇也曾得过董太傅的教导，如今得知他的义子在府中随大哥学画自然是要相谈一番，聊聊董太傅的身体情况，顺便也问问公孙的画学的如何。在屋中听到了刚才大家的对话，他就走了出来，淡淡地说：“你们啊，都是个一知半解。难道你们不知道芜儿什么口味都爱吃么，又什么口味都不爱吃么？”
是了，事实就是如此。她对食物有一种执着，一种表面上的执着。她本就是一棵草，只需阳光雨露。即使幻化为人，也改不了本性。若她不是生活在人堆里，那些食物对她根本就是赘余。但在这样的大家子里做千金小姐，饭不吃又怎么行呢？她知道上官璇最了解她，她的很多事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得他。
上官隐眨眨眼，不解地问：“二哥，我听不懂你这话的意思。”
“是啊是啊，什么意思？”上官曜也好奇起来。
上官璇神秘一笑，来到上官芜面前，却突然蹙起了眉，低声说：“跟我进屋，我帮你号脉。”
“二哥，我没事。”她只是淡淡地回答。
一旁冷眼看了半天的上官悠说道：“芜儿，还是让璇哥哥给你看看吧。我看你身子委实不大好。就要过年了，到时候病下就糟了。”
上官芜随二哥进了屋，其他人照旧在外面玩闹，说笑。两人相对而坐，却是无言。他查了她的脉象，双眉拧了起来。因是不太确定，就又把了一次，开口道：“你近日里睡的可好？有没有喝我给你的药？”
药？上官芜忽然想起来，哥哥以前确曾给她开过安神的方子。她虽然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喝，只因他常常提醒，喝的倒也算连贯。自从上官璇成亲之后，两人来往少了，她也不再喝那药了。
见她一脸茫然，他叹道：“看来是又忘了。你这孩子本来身子就虚，还不老实用药。瞧你这脸色，若是被父亲、母亲看到，不知又要多担心。我待会吩咐子歌、子瑜她们以后每天都按时给你煎药。保管你不会如现在这般憔悴。”
“那谢谢二哥了。”她站起了身，就要出去。
他拉住了她，苦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变了。怎么跟我就无话了？真像他们说的，你有了表哥之后就不理别人了？”
“他们是谁？三哥？四哥？还是谁？”上官芜撅起嘴，“二哥每天都要读书写字、钻研医术、跟二嫂交流做扇面的心得，忙得很。我偏巧遇上了和我一样无所事事的苌表哥，所以就凑在一起了。难道二哥有什么意见？”
他顿了顿，道：“我早知你不是个寻常孩子。你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婴儿时，一看到我就笑。我对着你说话的时候，你笑的更好看，我想也许你能听懂我说什么。只是，那时我并未想到有朝一日你会如此巧舌如簧地对我说话。”
“说话无妨，巧舌如簧也无妨。不过要是被二嫂看到二哥跟我说话，就有妨了。”上官芜不看他，径直往门边走去。透过棉布帘的缝隙看到一双手工精致的翠绿绣花鞋。
上官璇道：“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小小年纪，怎可随意猜忌你二嫂？她毕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是你能说得的？有妨无妨，说来说去，你是觉得是你二嫂从中作梗不让我去找你了？我是疼你，但我毕竟不能陪你一辈子，将来你迟早要嫁出上官家。我只盼你能多跟母亲学些礼仪琴棋，多读些书，而不是整日只知道玩闹戏耍。你又怎会明白我的苦心？”
她淡淡一笑，回头道：“芜儿知道二哥的苦心。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虽然你是二哥，你娘子是我二嫂。但你们对芜儿的殷殷期盼却比爹爹和娘亲更甚，我这么说了是不是就称了二哥和门外的二嫂的心了？”
她话音刚落，宥氏就笑吟吟地走了进来，道：“哟，芜儿，你这么说我就受之有愧了。我入门时候尚短，也没对你尽心多少。这以后啊，你要多来朗院坐坐，我们一起抚琴读书，我必将我所学都教给你，如何？”
“多谢二嫂。”上官芜的笑仍旧平淡，风一吹就化作云烟四散。
外面孩子们的喊声越来越大，上官芜便辞了兄嫂奔了出去。屋中只余上官璇夫妻二人，宥氏上前拉着面色阴沉的夫君，道：“相公，你可别气，芜儿只是个小孩子，很多事不懂的。”
上官璇却一言不发。他犹记得婚后几日就听宥氏的丫鬟阮桐说了几次上官芜言语冲撞宥氏一事，那时还将信将疑。后来上官芜染了伤寒，他们夫妻二人去探望，上官芜对他们的态度又是极其冷漠。这次一见，她竟然表现地更无礼。他也不知道这个妹妹怎么就那么讨厌他的新婚妻子，而宥氏做事稳妥大方，并无差池，而且宥氏还时常在他耳边说上官芜的好话，根本没什么值得怪罪的地方。难道这只是因为上官芜年纪小，不懂事？这理由对于他来说，不可信……
院子里的孩子们之所以闹的欢，是因为公孙君睿。上官芜一出屋，就看到一身白衣的公孙君睿擒住了上官曜的手腕，在其挣扎时，又将其手腕一转至其身后，上官曜疼的喊了出来。上官隐见弟弟被欺负，却也没有替其打抱不平的意思，冲到公孙君睿面前兴奋地问道：“你可是学过功夫？可否教我？可否教我？”
上官震也看傻了，要不是被姐姐上官悠拽着，也想上前拜师去了。此时事情却出现了转机，百丈冰忽然从公孙君睿身侧窜出，一拳飞向公孙的前胸，公孙向后一闪，手中仍握着上官曜的腕子。百丈冰一步步出拳、逼近，公孙君睿不得不将上官曜甩到一边。这场面竟变成了公孙君睿与百丈冰的对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小聚（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