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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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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线,晃动的床幔,凌乱的被褥,异香……
凯因的意识无比混乱,眼前的情景不断扭曲变形。他似乎在做什么,汗水沿着脊梁的弧度滑落,呼吸无比沉重,大脑确相当昏沉。
他到底在做什么?
一只滚烫的手蓦然抚上他的脸颊,用唇抿去他额角汗珠。他听见男性的笑声,忽远忽近,既陌生又熟悉。
“灵魂若要融合,这是必须经历的事情。”
手指缓缓滑落,碾过胸口、腰线,最终停住。男人声音缱绻,带着餮食后的慵懒与含混的笑意:
“取悦吾,柯罗诺斯,汝无权拒绝。”
凯因再一次俯身,躯体被混沌的意识支配着重复相同的动作。他看见几缕白发垂落,散在身下人褐色的肌肤上,强烈的对比让他血脉贲张,呼吸愈发粗重,动作愈发激烈。
“克洛诺斯,吾王,吾爱……”
他俯下身,贴在对方的耳畔呢喃,用牙齿轻啮那坠着沉重宝石的耳垂。
“吾独不愿与你分离。
“克洛诺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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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因从梦中惊醒。
梦中的迷乱与悸动依然残留在躯体里,心脏毫无规律地快速律动,几乎要撕裂胸膛。
凯因抬手捂住滚烫的脸颊,如溺水的鱼般大口喘息,疑惑地同时,心底浮现出些许隐秘的遗憾,甚至有了再睡回笼觉的冲动。
可惜,好梦不常有,耀眼的晨光穿过窗帘缝隙遛入屋内,把床上人的睡意驱散了个七七八八。
凯因眨巴着惺忪的双眼,用手指理顺打结的发丝,仰首环顾四周。
一个装潢古典精致的欧式房间,好吧,依然不是他在洛杉矶的住所,这倒是不意外。但……这又是哪里?
凯因撑着脑袋回忆他睡着前的情景,零散的记忆碎片被唤醒,在脑海中拼凑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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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神殿中召唤出克洛诺斯,因为承受不了祂的力量而昏迷。
待他再度醒来,已经回到了神殿外,躺在用不计其数的金币与珠宝堆成的小山上。
凯因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直接跌了下去,险些摔个狗啃泥。
坐在地上,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财宝,凯因感觉自己的眼睛要被闪瞎。联想起之前达米雅所说的教会以战利品价值衡量勇者成功与否,他大概明白克洛诺斯帮他活下去的方法是什么了。
沿着地图,凯因走了30多里路找到一个村落,花两枚金币雇佣了一位擅长驱鸟的巫师,拜托她将信息告知勇者协会。
在村落里呆了半日后,乌泱泱的冒险者涌入了这个小村庄。为首一名穿着教袍的老者用嘶哑的声音命令还在疗伤的凯因为他们带路,凯因照做。
在那在日光下散发着诱人闪光的金币前,那名老者瞪大了双眼,恨不得用眼皮子把这堆珍宝兜走。
他的下巴垂到几乎要脱臼的程度,嗯嗯啊啊半天,连口水都落到胡须上。其他勇者也大差不差。
然后,在某一刻,所有人齐刷刷地跪下来,以头抢地呼天喊地地嚎哭:
“神主!是伟大的神主赐予如此多的财富给我们,感念神主!感念神主!”
知道真相的凯因:……算了,跟你们这群伪神信徒没什么好说的。
好在,勇者们也没有把发现财宝的功劳全部归咎于神主的赏赐。他们中间的疗愈师争先恐后地冲上来为凯因治疗掌心处的伤口,老者吩咐旁人为他准备洁净的衣物与柔软的床塌,热气腾腾的食物流水般地送到他面前。
在这种款待下,凯因很快便卸下紧绷的神经,疲惫如潮水将意识吞没。他终于睡了个好觉。
……然后就做了那种梦。
脸颊再度发烫。凯因深吸一口气,抿抿干渴的唇,准备翻身下床去找点水喝。然而,他才刚□□,便感到一阵黏腻的诡异触感。
不,不会吧?
凯因的动作猛然僵住,不可置信地掀开被子,颤巍巍地探头探脑看去——
我去,恶俗啊!
他在内心崩溃大喊,表情扭曲。
他都二十了,怎么还会碰到这种事!
凯因如遭雷击,表情逐渐从难以置信到无地自容最后变得麻木。
他脱下裤子把自己摔回床上,脑子一半在思考盥洗室在哪里要怎么晾晒要怎么下床,一半在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做那种梦。
虽然对他而言这是个美梦,但作为一个二十年来连基本生理反应都没有的冷淡男,突然碰到这样一个姑娘在梦里如此热情还是有点太……
“啧,你才是姑娘。”
一道沙哑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再凯因身侧响起,声音主人似乎也刚从梦中转醒,话语含混带着鼻音。
凯因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快到临界点了,刚从要命的神殿里逃出来,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结果醒来还是一惊一乍。
他咬紧后槽牙,猛然回头看向身侧,旋即整个人呆若木鸡。
一个棕色皮肤的男人正侧身躺在他身旁,含笑注视着他。
男人的身形高大而完美,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并不纤细也不显笨拙;他蓄着白金色的发丝,浓密而微鬈,流淌在宽阔的肩膀与强健的背脊上,发间佩戴着一条镶有蓝宝石与猫眼石的银链。
几缕发丝自他额前垂落,他俊美无铸的半张脸被掩于其下,遮住他那双金色的、如永恒燃烧的活火般炙热的双目。
他的皮肤是温暖的棕色,宛如被地中海的烈日亲吻过的古老橄榄木,散发着蜜蜡般健康的光泽。一袭希腊式露胸长袍将他的半个身躯包裹,在光线下,那看似素简的布料上流动着晨曦薄雾般的微光,轻柔地贴合着他充满力与美的身躯,只在腰间束了一条纤细的、缀有星辰坠饰的链带,一端垂在腰侧。
凯因看得有些出神,他的目光放肆而大胆,从对方烙有金色太阳印记纹身的胸口缓缓向上逡巡,扫过那修长脖颈上悬挂的、镶有黑曜石的暗金色项链,掠过悬着金色坠子的耳垂,最终停在那用金粉从中抹过的,饱满的唇瓣上。
男人见他这幅模样,轻笑出声,抬手在青年面前晃了晃,胳膊上垂落的金链与造型繁复的戒指在凯因面前一扫而过。
“发什么呆,才几分钟未见,汝已经将吾忘却了?”
这熟悉的语调,这古怪的称谓……
凯因心里萌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唇角抽动几下,试探开口:“呃,你……”
“吾就是克洛诺斯,也是你方才的——”他笑着摩挲嘴唇,“梦里人。”
果,不,其,然。
凯因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件他已经预料到的事,他知道此刻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精彩。沉默半晌后,他决定背过身去,捂住脸逃避现实。
“也就是说,我和你刚才,呃……”
“没错,对于吾等神祇而言,那般行事是促进灵魂共鸣的最佳途径,汝无需为此感到负担。”
“……倒也没有负担。”
只是为自己不明不白失去的第一次而难过而已。
“别在心里抱怨,吾可以听见。”克洛诺斯闭着眼睛嗤笑,“汝占了吾这么大的便宜,竟还有不满,难不成要让吾负责不成?”
“我哪敢啊,尊敬的神王殿下。”凯因重重叹息,瞅着脏了的裤子发愁,“我只是有很多事情还没弄明白。算了,眼下关键的不是这个。”
跟神明签契约之事常有,付出代价的也常有,刚见面就乱来的可不常有,这到底是神王还是魅魔?凯因烦躁地揉乱头发。
“哐啷!”
还没等凯因放下手,身下的床板便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紧接着,凯因那半边床轰然坍塌,青年连人带被子从半米高的床上重重砸向地面,痛得呲牙咧嘴,要不是地上铺着地毯,他非得半残不可!
“都说了吾能听见。”克洛诺斯嘲讽地睨他,脸上挂着欠揍的笑,“略施小惩,告诉汝不得放肆。”
“不是你这人——”凯因被扬尘弄得灰头土脸,下意识骂出声,可看到对方不怀好意的表情还是悻悻闭上嘴。
好气啊,打又打不过,告状都没地方去。
凯因裹着被子坐在废墟里,整个人都要气成河豚,可罪魁祸首对他这个一日情人似乎完全没有怜悯之心,依然好整以暇地看热闹。
凯因选择用眼神剜死他,两人无声对峙。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沉寂,一道焦急的女声自门外传来:
“凯因大人!您没事吧?我可以进来吗?”
凯因打了个激灵,下意识低头裹紧被子,确认没有走光后再度看向克洛诺斯,却发现那位神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凯因没有应声,门外人更加着急。她念了句咒语,大门便轰然打开。
“凯因大人,您还好吗!”
来人是一个女仆打扮得褐发女人,年龄大约20岁上下,容貌并不出众,脸上有着淡淡的雀斑。
打开门,她一眼看见坐在床塌残骸中的凯因,顿时花容失色,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拿出手帕,扑过去为凯因擦去脸上的灰尘:
“天呐凯因大人!您怎么摔下来了!我早就说这些客房的床塌都不结实了那群白痴偏让您住在这里,简直是疯子!”
她一面擦着,一面从袖口里抽出一根法杖,在空中绘制出法阵图案。随着她的动作,凯因身下坍塌的床板逐渐复原,身上、衣服上、被单上的灰尘肉眼可见地浮上半空,跟随女仆的指示落入门口的铜壶中。
转瞬之间,床塌回复如初,连同凯因脏污的衣服都光洁如新。
这简直是……天生家务圣体啊!
女仆放下法杖,呼出一口气,用袖口揩去额上汗珠。
“好啦,已经完成了。”她笑着看向床榻上的青年,却被对方充满崇拜的眼神吓了一跳,“诶诶诶,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不不,没有,完全没有,你帮了大忙了。”凯因连连摇头,无比感激道。
“那就好啦,您真是吓死我了。”女仆笑着拍拍胸口,将双手交叠在腹前,向凯因轻轻鞠躬,“那么,凯因大人,请容许我作自我介绍。我叫埃梅里亚·赫尔曼,是教会安排给您的私人女佣。从今日起,将由我负责您的生活起居,以及诉讼事宜。”
“女佣?我不需要这个……”凯因的话蓦然顿住,“等等,诉讼?”
“没错。”埃梅里亚挥动法杖,一封印有火漆涂章的信件凭空出现,飞进凯因怀中。
“勇者协会控告您与阿莱西亚、古特克、达米雅、亚伯拉四人疑似被谋杀一案有关,审判将于今日开始。凯因大人,梳洗打扮后请尽快前往教会参与审判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