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 终》今朝沐雨生

18、揭秘

　　“我说真的，方莉莉人呢？”童凯城在会客厅就问了这一句话。
　　赵云帆摇头：“我好像感冒了，有感冒灵吗？”
　　“你就作吧。”
　　账本上除了明确的人名之外，技术科张安琪还在盯着做笔记鉴定。
　　“这证物是方莉莉的？怎么会是复印件，哪来的？”
　　“我给的。”傅玦冷脸回答。
　　“什么？”童凯城觉得傅玦终于疯了，这种鬼话也敢说出口。
　　但是这种荒谬的想法在他看到傅玦脸色的那一刻被打消了。
　　童凯城艰难开口：“什么意思？”
　　“无论军方介入还是警方介入，证物都会出现在绑架案发生的方圆一百米之内。”傅玦回答，“主要是得到的手段比较复杂。”
　　童凯城的脑子好像莫名其妙转起来了。
　　所有的事情突然连起来了，傅玦的做指挥官的态度很明显，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谁在背后搅局，但没有直接戳穿对方。
　　一般这种情况下的原因是，证据不够。
　　“倒推的吗？”童凯城知道可以这样做，但风险也很高。
　　他先设定，某些人是有问题的，然后在有问题的基础上，寻找证据，或者……
　　创造证据？
　　傅玦做了最大胆的假设，剑走偏锋。
　　那么，童弘彬的出现，在特殊的时间，出现在特殊的地方。
　　已经得到了切实的证据。
　　“真是疯了。”童凯城看他没否认，得出了这个结论。
　　傅玦手指了指在透明休息室睡觉的赵云帆：“他可比我疯多了，到现在，还没查到方莉莉在哪呢。”
　　“那你要审讯吗？”
　　“刑侦工作是你的。”他看了一眼童凯城。
　　军方的人递给傅玦一份名单：“已经全部控制起来了。”
　　傅玦拍了拍童凯城：“放手做吧。”
　　赵家的大管家赵鑫过来了，在外面等着，童凯城走出去。
　　“童队，这是先生要求交给你的。”赵鑫递给童凯城一个储存卡。
　　童凯城接过：“这是什么东西？”
　　“从河里捞起来的，理应交给你。”赵鑫站定，“方便问一下，先生和赵曦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吗？”
　　“等待调查结束吧。”童凯城收下储存卡。
　　龚成很快也收到了傅玦手里的名单，齐名钊，他的前任局长，居然也参与到了这样的事情里面。
　　赵云帆还在办公室里睡觉，龚成拿到名单的时候有一种无法克制的悲凉感，他走到休息室门口，却完全没有敲门的力气。
　　死了那么多人，其中不乏齐名钊用心培养的新时代警察，多少家庭被摧毁，受害人家庭，牺牲警察的家庭。
　　还有从前程似锦走到疯魔的赵云帆，永远被困在了二十一岁的暴雨天。
　　军区，商人，律师，政界先锋。
　　傅玦赌了一把，得罪的人已经快比他认识的人还多了。
　　他坐在会议室的主位，看着坐在左边的顾斌，调查工作还在推进，这种拿着直接证据，直接点名拿着逮捕令推进的工作，还是太少了。
　　童凯城拿到了前一天晚上陈俊阳视角的全程录像，播放。另外找了技术人员打开了赵云帆送来的储存卡。
　　陈俊阳视角的视频，他几乎没怎么说话，纪松一直在协调，只是听起来有些奇怪，也不能说毫无谈判技巧，只能说一直没有戳中方莉莉想要的地方。
　　赵云帆视角的监控可以远程传输，不过落水之后也完全失去了后半段。
　　童凯城拿到的储存卡，里面有两段视频。
　　第一段。
　　开头是混乱的灯光，巨大的音乐声，看不见人，除了耳膜受到攻击，在视频的前五分钟里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量。
　　音响的声音是戛然而止的。
　　“请我来听音乐就不必了，有事说事吧。”声音是赵云帆的，一贯的随意和不知死活。
　　安静的场景，听不出来意的谈话。
　　“赵先生不是一贯有权有势吗？当然了想请赵先生帮忙了。”陌生的声音，调侃的语气。
　　交易，似乎就要开始了。
　　“请我帮忙？很贵的，我怕你负担不起。”赵云帆大概是坐下了，听到了酒瓶打开，倒酒的声音。
　　“我可以给你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齐名钊。”
　　赵云帆没说话，等着对方往后说。
　　“赵先生孝顺，要是你父亲知道，他敬重的上司拿他的性命换来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想必死也可以瞑目吧。”
　　赵云帆还是没说话。
　　童凯城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如果齐名钊是当时的利益既得者，又是指挥官之一，那他出卖的，可远远不止赵继海一个人。
　　“齐名钊算棋子还是弃子呢？”赵云帆的语气只带着讥讽，“一个名字，你觉得够吗？”
　　“不够吗？我以为赵先生会先求证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求证也不需要我去求证，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要找我呢？我看起来像是什么正义使者吗？”
　　“你当然不像，我只是想看看，赵先生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哦，最近跟踪赵曦的人，是你派去的吗？”赵云帆似乎总是尖锐的，“四个人，有两个人的腿断了，麻烦医药费自理哦~”
　　玩味的语气，针锋相对。
　　“这是应该的。”对方还是毫无情绪变化，“赵先生在知法犯法这条路上，真的能做的全身而退吗？”
　　“看想不想吧，比如今天在这里，你未必走的出去。”赵云帆说到坐到。
　　“赵先生总是喜欢开玩笑吗？”
　　“我的耐心，非常差的。”
　　“方浩您认识吗？”
　　“知道。”
　　“他有个妹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似乎想找找当年的亲历者，可能是有什么和她说了些什么吧。”对方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赵先生知道的，不甘心这种事情总是会让人疯狂，有些……”
　　“有些麻烦吗？”赵云帆冷笑一声。
　　“是啊。”
　　接下来还是沉默，可能是点头，可能是摇头。
　　酒杯碰撞，对方开口：“合作愉快。”
　　视频结束，视频里没有出现任何人，不排除音频拼接的可能性。
　　第二段视频，光线就好多了，虽然一直在晃动，但你感觉到拿在一个人手里的。
　　这段视频里，也只有两个人的声音，是那个陌生男人和一个女生，女生是视频的持有人。对方把她从角落里拉出来，视频突然变亮。
　　“你也听清楚了吧，赵云帆以前可也是警察，那些从前认定你哥哥是杀人犯的人，可不会向着你。”
　　大声的吼叫，疯狂的言论，方莉莉的精神已经趋向崩溃了。
　　不管方莉莉和赵云帆之间发生了什么，视频也确确实实留下来了。童凯城有一种感觉，河水里捞出来账本是意外之喜，捞起来的这个视频，才是赵云帆真正一定要捞起来的东西。
　　他指了指屏幕：“调整清晰，发通缉令。”
　　“是。”张安琪回答。
　　童凯城转身走出去，得去找赵云帆问些事情，他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见过本人的人，肯定能给出其他人给不出的线索。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龚成也在。
　　出于他对赵云帆本人的信任，他觉得赵云帆不是这样的人。
　　但他也不能因此做出任何承诺，赵云帆不是因为家里有产业才选择不做警察的，作为幸存者，一年四次心理测试全都不通过。
　　心里无法越过的槛，是不可能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改变的。
　　至少在视频录制的时间里，赵云帆仍然会被往事牵动情绪。
　　那些自以为知情的人，仍然没有放弃过用这样的手段控制他。
　　他敲门走进去：“龚局。”
　　龚成点头。
　　“视频我拿到了，那个人是谁？”童凯城直接问。
　　赵云帆在沙发上躺着，翻了个身：“谢成川已经死了。”
　　他掏出手机，给张安琪发了这个名字。
　　谢成川，近几年发家的慈善家，有些名气。
　　“你杀的？”他问。
　　赵云帆本来是闭眼的，一下子就睁开了：“没那闲工夫。”
　　“幸好你忙。”
　　已读乱回。
　　“齐名钊已经被抓起来了，他擅自下令开枪，现在审讯工作要上移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龚成还是忍不住叮嘱，“不要偷偷摸摸做什么事情，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反馈。”
　　“你知道方莉莉在哪？”童凯城还是这个问题。
　　赵云帆摇头：“她给我视频，我放她走。”
　　“她不是中枪了吗？”童凯城疑问。
　　赵云帆抬眼：“嗯，不过打偏了。应该还是以制服为主吧。”
　　“制服？”童凯城沉默了五秒钟，“我怎么觉得，还有人介入？”
　　“谢成川背后还有人，都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了，他还愿意卖命。比起为背后的人去死，他更害怕我不愿意入局。”赵云帆还是躺着。
　　赵云帆又闭上眼睛，他很累，真的很累。
　　肃清计划稳步推进。
　　供述，排查，审判，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拨乱反正，永远的主线。
　　童凯城的电话不断，他走出去接电话。
　　赵云帆翻身朝向沙发靠背方向。
　　“你知道肃清计划意味着什么吗？”龚成终于开始开口了。
　　赵云帆闭着眼睛没说话。
　　龚成继续道：“以后，背后的人再想要做些什么，还是会从你这里入手，你知道吗？”
　　他好像睡着了，太累了。
　　“你也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你父亲要是知道你把自己当成活靶子过日子，会很难过的。”龚成只是叹气。
　　龚成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不能说服赵云帆什么都忘记了往前走，也不能面面俱到的保护好这个孩子。
　　无论坐到什么样的位置，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走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赵云帆睁开眼睛。
　　没法回答的问题，只能装作没听见。
　　他的手机没拿，也没有最新的消息，他当然做不到一手遮天，只能依赖于权限更高，又愿意陪他演下去的人。
　　幸好，他认识这样的。
　　他其实已经想不起来很多细节了，他好像被困在泥潭里，无法自救，也无法改变。
　　他蜷缩起来，他快要被毁掉了，也快要毁掉自己了。
　　赵云帆的参与，有其他的通知式文件下发，方莉莉一直在控制的范围里，这一点，他们不怀疑。
　　无论赵云帆展现出怎样的性格，怎样的为人处事。
　　他永远都是那个，上课走神看见有小孩失足落入水池里，就会毫不犹豫跳下去的人。
　　他善良，赤诚。但，不够把自己当回事。
　　童凯城也没安排人看着他，他不会走的，至少在确定不需要自己之前，他不会走的。
　　连续四十个小时的工作，材料移交，童凯城一直在工作。
　　赵曦的配合程度很高，有当年的受害者在，账本上的黑话破译速度超级加倍。
　　人性丑恶的程度，即便有心理准备，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张安琪看着赵曦的眼光没有同情，或者说，她无法表现出自己的复杂情绪。
　　最后只剩下佩服。
　　绝大部分人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