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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旧案相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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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殇?”方素明指尖轻叩桌沿,心下闪过一阵不安。
“正是叶殇叶大人,下官不会认错的。”
“叶评事不过任职半年,平素深居简出,严大人如何敢断言所见之人就是他?
“下官别的不行,就眼神好,头回见叶评事便觉他神韵像青雀——前夜月圆,即便隔着百米看不清面容,但那身姿步伐,断然不会认错!”他下意识挺直腰板一脸认真,官帽上的乌纱随着动作轻颤。
方素明还真没看出来叶殇哪点像青雀了,现在是青雀是不是日后升了官便成红雀了?
见方素明不信,严峥急道:“下官没胡言,叶大人像青雀,而方大人你呢是……”他定眼瞧着“狸猫!然后谢寺卿是鸿雁、陛下是黑蛇......”
方素明扶了扶额:“好了……我信了,那严大人可看清小殇去哪了?”
严峥惭愧一笑:“这下官就不知道了,当时下官心情郁闷,没细瞧。”
“严大人是因何事夜半郁闷久不歇息?”
严峥尴尬着挠挠头:“这……”他的喉结滚动两下“这不与沈大人他们切磋牌艺、输了。”
“你们前夜也赌了牌?”
严峥埋下了头声音嗫嚅:“是……不过没玩太久,当时手气确实不佳,卓大人还以为我是故意放水,说玩牌要尽兴,莫要拘泥官阶,我一月的俸禄输个干净所以……就中场离开回了屋……..”
“不过!”严峥语气一转“我昨夜真的没输,还赢了三两银子呢,果真还是拜佛有用。”
方素明按捺住扶额的冲动,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刚升起的敬仰散了大半“好,我知道了,严大人好好休息,方某去魏大人那看看。”
叶殇蹭完了茶,心满意足的从悟言那儿离开,午后阳光穿过廊檐,在他身上投下细碎光影。
“早知道就该蹭顿斋饭。”他望着天边流云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现在伙房还有没有余菜,心里暗暗盘算要不要拐回去。
罢了罢了,再折回去怕是悟言和尚都要嫌烦了。
叶殇自认为他还是很识趣的。
忽然瞥见一抹熟悉身影从树梢掠过,来到自己面前“公子,只买到了松糕,你先吃点垫垫。”
叶殇接过,油纸包着的松糕还带着余温,挡在面前的正是一早就藏山上的陌涯。
“现在山上守卫森严,莫要因此小事奔波。”
陌涯点头:“好,公子保重莫要因查案耽搁不吃东西。”
叶殇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拎着松糕去了谢酬房间。
四人各自分开查寻时,便定好了结束后在谢酬房间汇合,叶殇在半路碰见了樊中雉,二人便先聊了一阵。
进屋谢酬已经回来有段时间了,正伏在桌前在宣纸上写画着什么,叶殇放下油纸包倾着身子看纸上内容。
几条粗墨之间有条窄路,不远处两团紧挨着的墨团,画的虽随意却并不潦草,一眼便能认出那是吊卜元小僧的后院树林,宣纸上端划分三处。
写着前夜、祭天、与二日,前夜处又写着[同悲]下方几行小字‘丑时死于窒息,无利器、中毒之象,内法碎于心脏。’
祭天处同此,[卜元]二字下几小字‘丑时,喉部多处勒痕,手法生疏。’
中间画右侧言:‘男五尺半,女五尺,幽会于石下,元经此食狸,误撞而杀之。’
叶殇沉思少顷,问谢酬借了笔,在二日下写:‘同悲、悟言、茶具、香灰、观音像。’
樊中雉看着也想补几个字,却又不知道该写点啥,不好意思的嘿笑两声:“大人让我问的我都问了,我就不写了,还是复述一遍快。”
谢酬颔首:“素明还未回来?”
叶殇打开条门缝向外望了望“尚未,怕是有事耽搁了会儿。”
“素明做事向来有分寸,不会有什么事的。”
叶殇展开油纸包,松糕甜香弥漫开来,叶殇轻轻放到了谢酬面前:“再等一会吧,先吃点东西。”
谢酬捏起一块“这里哪来的松糕?”
叶殇把展开的另一包推向樊中雉“陌涯潜下山买的。”
樊中雉拿起两块,又把剩下的推了回去“我刚在住持那吃过了,小殇你吃吧。”
“现下守备森严,还是小心为好。”
叶殇轻声答道:“明白。”
过了约莫一炷香后,方素明才急慌的推门进来,屋里三人不由惊奇一同望去,方素明一向沉稳的性子跟"急”“慌”这两字实在是不搭,稀奇的很“素明兄?”
方素明面色不佳“小殇,出事了,你跟我来。”
叶殇起身也不多问,谢酬跟着出来,樊中雉咽着松糕也追过来。
皇帝的住所前,一个中年男人佩刀抵在一人后颈,那人安分的被押在地上并不挣扎,反而满脸懊悔,叶殇看清这一幕眼皮跳了又跳,十分、不,万分无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陛下,”叶殇上前行礼“此人并非歹徒,乃微臣护卫。”
赵慕翎并无什么反应,佩刀男人横眉道:“祭天大典,只有天子才能带近卫,叶评事好大的威风!”
叶殇不慌不忙整了整衣袖,忽然掩面作娇弱状:“统领有所不知,这人虽说是下官护卫,武功却差劲的很,而下官呢自幼体弱,且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今已二十又三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此番大典,实在不敢以邋遢之姿惊扰圣驾……这才让他提前一日躲寺里,怎料还是让统领误会了。”
他眼角余光瞥见谢酬扶额,樊中雉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周围一众人听了满脸一言难尽,冯路远眉头皱了又皱瞋目道:“满口胡言,此人轻功了得,行迹可疑!”
叶殇满脸惭色:“下官嘴挑,肯定需要个跑腿快的,这行迹可疑想必是小陌他着急如厕。”
众人的目光又齐齐转向陌涯,后者一脸冷漠的点点头。
谢酬惆怅的叹了口气,暗幸自己跟了来,照叶殇这样胡扯下去,原本不大的事也要定个御前失仪、装傻欺君的罪下来。
谢酬适时上前,官袍下摆扫过满地阳光:“陛下,此事是臣欠妥当了,只是陌涯此番潜入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此案牵连甚广,不敢走露风声,所以才出此下策。”
赵慕翎微眯眼,语气平淡:“哦?谢卿查出凶手了?”
谢酬点点头、又摇头“臣查的并非此案真凶,而是十年前的那场悬案?”
“十年前的悬案?”
“是”谢酬抬眸,神情严肃:“幼童失踪和甲戌年的炮火外泄。”
赵翎神色一变,冷肃道:“此三案相隔甚大,有何关联?”
“十年前三名乳儿离奇失踪,毫无线索一直压着便成了悬案,只当被豺狼叼去,这京城哪来的豺狼?十年间所失乳儿绝非仅此。”
“在那之后并无百姓报案,何来此言?”
“无报案者只能说明凶手使用什么方法压了下去,并不证明没有。”
赵慕翎微凝眉示意他继续“五年前我国炮火大量流入大峘,致使我国守战士兵死伤惨重,那间私制的炮房,朝野上下皆认为是兵部尚书孙琰大人所为,实则不然。”
“而现今乙卯八月,祭天之日,方丈同悲被人害于房中,小僧卜元吊于林上,这三个案件看似毫不相干,却有一人皆有涉足。”
“谁?”赵慕翎问。
启华也急了“哎呦”一声:“谢大人呐,您就别给陛下卖关子了。”
谢酬不答反问:“冯统领,是谁透露给你陌涯动向的?”
冯路远眉头紧锁“曹尚书。”
曹舟面色难堪,不悦道:“谢大人这是何意?我不过见此人行迹可疑怕是刺客,这才让冯统领先将其制服以防万一,就算此人是你大理寺的人,你也不能如此随意将我扯进这重案中扰乱圣听吧!”
谢酬泰然继续:“昨日大理寺奉旨查凶,在同悲方丈房中的茶具发现有赵坡和罗浮春的气味,箬河寺虽为大寺,却也不足以让寺里僧人日日喝如此名贵的茶酒,更何况和尚不能喝酒,那这买酒钱自然不是寺里的,且同悲房中有尊半人高的观音像,泥塑里是层金,这也万不是一个寺内方丈可以建成的,那么这些钱来自何处?”
众人凝神听着呼吸声都变得极缓,瞬间静极了“户部掌管财政,曹大人别说给佛像塑层金又年年给老和尚附送着好酒好茶,便是再买些乳儿也绰绰有余。”
曹舟冷笑一声,眼神中带着轻蔑“谢大人,你为了结案胡乱诬陷朝廷命官,你当陛下是什么?这天底下有钱人多的去了,我虽掌管国库,但里面每一笔支出都记录在册,岂敢私自动用?”
谢酬面不改色的看着他“你暂用一下,之后再补上又有谁会发现?曹大人,那间私炮房为你捞了不少钱吧,怕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用三万多将士的命换来的银子,你花着可安心?!”
曹舟的官靴在青砖上碾出刺耳声响,额角青筋暴起:“谢酬,你!真没想到大理寺办案就是把这滔天罪名随意安在别人头上,那还真不知道这么些年有多少被冤死的人栽在谢大人手上!”
赵慕翎摩挲着龙纹玉扳指,目光如鹰隼般看向俩人,启华立即斥道:“陛下还在呢,二位大人岂可在此喧吵!”
曹舟胸膛起伏,瞪着眼切齿道:“陛下,这纯属诬陷啊!”
赵慕翎抬了抬手,语气不急不缓:“谢卿说这些可有证据?若只是猜测冤枉了曹尚书,你可知后果?”
谢酬深吸了口气,淡淡开口“当年私炮房查封后,孙尚书被罢职押狱,不足月余愤郁而终。臣曾探望过孙大人一面,那一面让臣认定,此事绝非他所为,却苦于没有证据,臣深感惭愧无力,便去了趟大峘,在那足足呆了四月,方从一商户那得知,卖他炮火的宋人右眼内侧有颗黑痣,不是对面细看,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但天下之大,又上哪找这么一个人?”
赵慕翎抬眼看向曹舟,后者瞳孔微缩,樊中雉快步上前擒住曹舟双手,扒开下眼皮一观:“陛下,真的有。”
赵慕翎使了个眼色,启华哈腰过去“樊大人呐,您可抓好喽老奴替陛下瞧瞧。”
启华伸了下头,当即“啧啧”两声:“陛下,千真万确哩。”
曹舟挣扎两下,没挣动面部肌肉抽动的盯向谢酬“呵,不过谢大人一面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