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的不知名病态》四季镇顽主

2、第2章 这位姐姐是谁啊

　　夏天总是带着些滚烫的温度，对夏晓泫来说，这样的温度刚刚好。

　　她出生在夏天，6月16日。很多人都说她的笑像阳光一样，值得高兴的是，那样的笑容似乎温暖了很多人。

　　夏晓泫喜欢夏天，周围的人也都说，她是个像夏天一样的女孩子。可就是这样一个如同夏天一般的女孩子，她治愈不了自己。

　　小学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欺负。初中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努力到底哪里不如向沐楠。高中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那个女同桌看上，更不知道凭什么母亲说她不够努力。

　　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百思不得其解。

　　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呢？为什么这么多其他同学从未遇到过的事情总是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她反复地问自己，不管问多少次，都无法得到答案。

　　她就这样疑惑着，带着一丝怀疑和自卑踏入了大学的校门。

　　宿舍很小，很挤，只有十平米的小房间被塞进了6个性格各异，层次参差不齐的女孩子。

　　夏晓泫带着善意接近她们，但是很奇怪的，她们投来的目光总是带着异样。

　　宿舍里有三个打呼噜的姑娘，夏晓泫睡眠很浅，总会被她们吵醒。她们总和她说，没办法，忍一忍啊。

　　可是，她们也不让夏晓泫早些睡觉。

　　夏晓泫有些无助，想了又想，拨通了闫妍的电话。

　　闫妍还是那个腔调：“忍一忍啊，大学宿舍不就是这样的吗？其实宿舍关系应该是很好的啊。”

　　夏晓泫忍不了，她问自己：凭什么？

　　就在那一刻，所有的自卑和怀疑烟消云散。

　　凭什么？

　　凭什么是她遭受这些事情呢？

　　凭什么其他人都有人替自己出头，而她什么都没有？

　　凭什么明明她努力了，却仅仅因为一次考试的失利就跌入深渊？

　　凭什么……善良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的回报？

　　她坐在宿舍晾衣间的阳台前，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突然明白了。

　　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她对世界展现柔软时出现的。

　　高中的历史书上是这样评价清末维新派的：社会达尔文法则并不应该适用于人类社会。

　　可是……不应该，就是不会吗？

　　不应该，其实是会的意思。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只有强大的，锋芒毕露的人才配谈善良。

　　于是她开始和宿舍的人争吵，翻脸，甚至撕扯。最终闹到了班主任面前，班主任委托辅导员给她换了宿舍。

　　到了第二个学期，班里的学习委员因为不负责任而被撤了职，班主任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这个劲劲的女孩子。长相文文静静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很奇特的书卷气息，但是走进他办公室时，这个女孩子的眼睛却明亮又带着些许偏执。

　　于是在那个还带着夏日余热的傍晚，他将这个女孩子叫上讲台，向全班宣布：“今天起她就是班里的学委了，大家有什么学习上的事情都可以找她。”

　　夏晓泫整个人都懵了，一脸的问号。

　　班主任冲她笑笑，假装没看见她脸上的震惊和不情愿。

　　就这样，夏晓泫又一次当上了怨种。

　　她负责得离谱，不管同学有什么问题都会想要找她，她永远都耐心又可靠。但是，她忘了一件事：人心不足蛇吞象。

　　因为她过于完美，所以当她有任何不完美的时候，就会有人想要拼命地将她拉下神坛。

　　班里的同学开始频繁地找她，哪怕那些琐事并不应该由她来管。

　　只要有一件她没有处理好，同学们就会张牙舞爪地扑上来，给她穿小鞋，背后偷偷说她的坏话。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大二，突然有了一个小插曲。

　　班里来了一个插班生，叫袁淑蕴。

　　178的个子，高高瘦瘦，脸庞精致得如同洋娃娃一般。

　　夏晓泫出于责任感，上前去问：“你有书吗？我去给你取书吧。”

　　袁淑蕴低头看了一眼比自己低半头的小不点，十分高冷地回：“我有。”

　　夏晓泫气不打一处来。

　　呵，高冷什么？

　　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

　　长得这么漂亮，高冷就高冷吧，夏晓泫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就是那个学期，总是照顾着所有人的夏晓泫突然有一天不想一味地做没有意义的付出了，于是班里的人群起而攻之。她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朋友，但是倔得发僵的女孩子还是每天都昂着头去上课。直到一个星期后迟来的军训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突破了她所有的防线。

　　太孤独了，太累了。

　　她想了又想，鼓起勇气给那个高冷但从未参加过班级对她的“围剿”的女孩子发了第一条微信：“上课的时候，咱们能一起坐吗？”

　　“好啊~”

　　几乎是立马，她就收到了回信。

　　看着那个像撒娇一样的符号，夏晓泫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嗯，还是蛮可爱的嘛。

　　但后来的经历证明，分明是夏晓泫更像是可可爱爱地被照顾的那个。总是迷迷糊糊地忘记关掉自习室的灯，总是一下子要很多菜但是又吃不了，总是在自习室里玩游戏……

　　每一次，都有被狠狠地敲脑袋。

　　拿着书本卷成的棒槌，袁淑蕴冷眼看着捂着头原地假哭的夏晓泫，有些严厉地命令：“起来！刚吃完饭就蹲着，胃本来就不好，这么蹲着是想自己的胃更不好吗?”

　　夏晓泫委屈巴巴地从地上起来，拉着袁淑蕴的袖子就开始晃：“淑蕴，对不起嘛，下次不会了呀！”

　　但袁淑蕴并不仅仅只是会管着夏晓泫。

　　在每一次夏晓泫被班里人攻击时，她就会像一只护仔的母鸡，指着那些人的鼻子就开始骂。说起来还挺好笑的，夏晓泫每次看着那么高高瘦瘦精致漂亮的女孩子叉着腰说着些攻击性十足又阴阳怪气的话都觉得有一种割裂感。

　　有一次她问袁淑蕴：“我们家淑蕴，长这么好看，怎么这么凶的？”

　　袁淑蕴看了她一眼：“嫌我粗鲁？”

　　夏晓泫赶忙抱住她的胳膊：“粗鲁？我不觉得，明明就是个女英雄。”

　　袁淑蕴避开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了其他事情：“每次你耍宝，我也只觉得可爱，不觉得抽象。每个人都有自己想保护的东西，护住了就好，形式什么的，都不重要。”

　　夏晓泫愣住了，呆呆地望着袁淑蕴精致的侧脸。

　　女孩的下颌线十分柔和，但当她紧抿着唇时，就会勾勒出肌肉的线条，带上了几分凌厉。

　　啊，要是有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凶一点也无所谓。至于袁淑蕴，她的追求者从未断过。朋友就是朋友，是一辈子互相奔赴的关系。男朋友是男朋友，平衡好男朋友和朋友的关系，其实是必修课。夏晓泫心里清楚，她不会冷落朋友，更不会处理不好亲密关系。

　　夏晓泫在又一次被打得脑袋生疼后，天真地幻想着有个男朋友的事。

　　可是直到毕业，她都没能找到男朋友。没有人像袁淑蕴一样，温柔又强势地闯入她的世界。

　　很多人都以为，毕业是夏天的事情，其实不然，那是春天的事。每年的春天，才是一届又一届毕业生走出校园的时候。

　　夏晓泫并不想离开校园，她喜欢学术，喜欢经济，喜欢和袁淑蕴一起探讨那些深奥难解的经济学谜题。可是令人窒息的考研成绩，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们都没有能够考上研究生。

　　经济学的专业课，其实是凭运气，大家都在赌。

　　赌自己押对了题，赌自己能遇到一个不压分的学校，也赌自己是有能力考到高分的。

　　对文科生来说，更是这样。数学没办法逆袭，就只能靠着专业课拉分。

　　考试，很多时候是运气的加持。

　　考研难吗？

　　难啊！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更别提经济这个热门专业。

　　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冬天，夏晓泫的手指都冻红了，站在图书馆的走廊里，一遍又一遍地背着晦涩难懂的名词。从早上7点到晚上11点，走啊走，像是走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漆黑走廊上，没有光，也没有希望。好在有袁淑蕴，一直一直，都陪着她，两个人一起背着那些难懂的名词。

　　翻遍高鸿业的《西方经济学》，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两个名词，也是让她选择经济学的原因。

　　“机会成本，是指企业为从事某项经营活动而放弃另一项经营活动的机会，或利用一定资源获得某种收入时所放弃的另一种收入。”

　　“沉没成本，是指已经支出且无法收回的成本，这些成本与当前决策无关，不会影响未来的决策。?”

　　沉没成本，不计入重大决策。

　　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权衡利弊，学习经济，其实是在学习人性。所有学经济的人，他们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取舍。感情是如此，前途也是如此。

　　对她们来说，应届生身份非常重要，但是比起应届生身份，对夏晓泫来说，更重要的是梦想。梦想不能当饭吃，但是只要有饭吃，她一定会优先选择梦想。

　　她喜欢经济，想要在这条路上不停地走下去，哪怕再难，再痛苦，她也想走下去。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袁淑蕴：“淑蕴，你会和我一起吗？”

　　袁淑蕴看着她的眼睛，第一次笑得灿烂：“当然。”

　　那天晚上，她们坐在校园的草坪上聊了很久。

　　夏晓泫依旧记得那天晚上，袁淑蕴轻柔的声音伴着校园歌手的轻声哼唱在耳边响起：“晓泫，在我看来，你是一棵树，虽然现在还不成熟，只是一株幼苗，很小很小，但总有一天，你会攒够了养分，飞速生长，终有一天你会变成一株能够保护所有人的参天大树。”

　　那次谈话之后，袁淑蕴因为身体原因提前回了家，而夏晓泫被闫妍带去毕业旅行，目的地是长沙，向沐楠的爸爸向彦也一起去。

　　这次旅行其实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带夏晓泫出去走走，另一个则是向彦需要去替向沐楠打点一些关系。

　　话虽如此，但夏晓泫其实没想到会见到向沐楠，毕竟哪怕父母关系很好，他们人生的前二十年都没有见过，夏晓泫觉得，这次或许也不例外。第一次见面那天的她被同行的一个男人缠着，说要比赛。不服输的她穿着不合脚的布鞋，硬生生走遍了三个景区，微信步数直接飙到3万步。

　　当天晚上众人聚在一起吃饭，向彦不知何时从外面带了一个男生进了房间。

　　“我儿子，向沐楠。”

　　夏晓泫在这样的场合本就很紧张，也不舒服，也很累。

　　可是她还是死撑着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所以向彦介绍向沐楠时，她没有抬头，只是死撑着与总是从筷子上滑落的面条较劲。

　　向沐楠显然也不舒服，他看见众人，微微地缩了一下脖子，说：“我和我爸一起……”

　　向彦看了他一眼，说：“你就坐在那个叔叔旁边，对，陪叔叔喝点酒。”

　　向沐楠无奈地低着头坐下，听话地拿起了倒满了啤酒的杯子。

　　夏晓泫并不想认识向沐楠，她不喜欢想要缩着被人保护的男生。但是当她看见这一幕时，就又回忆起了大学时有人逼迫班里的男生喝酒，把班里的男生灌到站都站不起来的那一幕。

　　“你会喝酒吗？”夏晓泫大声地问他。

　　向沐楠没有抬头，腼腆地笑了笑，说：“会，我爸经常和我喝酒。”

　　“那就行。”

　　夏晓泫不再说话，低下头继续吃着那碗辣到人脑子都发蒙的面。

　　旁边的闫妍没注意到这一幕，过了一会儿她指挥夏晓泫：“去，给叔叔们倒点水。”

　　夏晓泫听话地强撑着站起身，拿水壶的手一直在发抖，可是没有人发现她。

　　直到她走到向沐楠身边，向沐楠似有所觉地抬头，正好看见了夏晓泫正颤抖着拿着杯子的手。

　　他愣了一下，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在看到夏晓泫的时，彻底呆在了那里，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星光。

　　夏晓泫没想到他会抬头，她皱了皱眉，低头想要避开他的目光。放下杯子后，她将手背在身后使劲地捏了一下。但是显然没什么用，那只手还是在拼命地颤抖。

　　向沐楠看着她的动作，呆愣半晌，抬起手指着她突然大声地开口：“爸，这位姐姐是谁？”

　　夏晓泫听到他突然大声说话，僵了一下，回头时，向彦正巧不明所以地开口：“这是你闫阿姨家的姐姐。”

　　向沐楠明显是不知道夏晓泫，他的表情没做好，假装了然地点头，被夏晓泫发现了。

　　这家伙，既然都不知道，那他在那里装什么啊？夏晓泫有些气愤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