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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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山间的暴雨还在滂沱，天色昏沉，近乎与周遭的山林沦为一体，朦胧着始终萦绕着一股灰绿的雾气。
“呜～呜～呜～”
一道流线型的阴影在雨中奔驰，疾速的在每一处弯道间穿梭而过，山林呼啸间，裹挟在一片灰色的阴影里。
纤细的睫毛在冷气中颤抖，男人目色杂糅，劲骨长节的手指紧捏着身前的安全纽带，眼前的视线已经完全被雨水冲洗，流水的纹路覆盖了整个前窗，无法看清前路。
而身下钢铁猛兽，还在不断加速。
他并没有为这生死时速而感到恐惧，他相信庞棽棽，相信她对这段无数次往来道路的了如指掌。
只是脑海的回忆还在盘桓，那些话语声近乎要把他淹没。
“......你不要再跟那个女人来往了，她一个有夫之妇，你为什么非得参活进去，还嫌不够丢脸吗？妈妈已经被气进住院几回了？你不记得了吗？”
前几日姐姐又找到他，母亲又一次因病住院，还是心病，要求他与她断绝来往。
“晚意，我们走吧......我不要再待在这了，我要被他逼疯了，我们走吧，去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就在出发前，庞棽棽苦苦的哀求着他，猩红着双目，苍白的脸颊，她似乎已经被痛苦折磨的无法呼吸，而作为恋人，他却无法为她解难。
......
母亲的病弱，姐姐的失望，还有恋人的哭求，都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循环着，像是魔咒一般，无法打破。
可最终，晚意似乎还是做出了抉择，“......棽棽，你不要这么急，柳熠不是说会回来签的吗？”
“你说什么？”庞棽棽猛的回头看他，手上的方向盘还在打转，她对这段路极为熟识，完全可以倚靠惯性操作，眼底的红血丝还在，脸上的憔悴不止一星半点，曾经精致姣好面容渐渐流逝，她比从前瘦了许多，下颌骨的弧度锐利的惊人。
前方的雨雾朦胧，虚实变幻不分，像老天蒙了一层雨幕，将山林与公路融为一体。
“你刚才说什么？”她又重复一遍，没等晚意回答，又自说自话道：“他说的话怎么能信？再说了，他走这么久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是故意拖着吧！不知道哪天又出尔反尔了？”
庞棽棽小声的呢喃着，说着说着，语气越发肯定，最后又对晚意认真的说道：“我们走吧，管他天南海北，只要我们能够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
脚下的油门到底，还在向着前方冲刺。
“可是......”晚意看她固执己见，瞳色幽黑，带着魔怔，心绞痛，却还想说些什么。
“不要说了！”可话还没说出口，庞棽棽就恶狠狠的打断了他，她的眼神骇人，眼底的红血丝似乎又重了许多。
愣怔了一秒，她似乎又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不对，很快又故作轻松的问道：“我们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好吗？”
晚意似乎也被她的语气给止住了，过了良久才缓缓吐出，“......好。”
目光又重新放回眼前的山路，他的心杂乱无章，揪着安全纽带的手也越发紧了，眼前的山路依旧模糊不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窜动。
“那是什么？”他下意识的说道。
“什么？”庞棽棽似乎还在刚刚的情绪中没有走出，听到男人的话，她失神的眸子才逐渐清晰过来。
她下意识的踩下刹车，可终究来不及——
雨天路滑，跑车的后尾摆动不止，不受控制的往悬崖边撞去
“兹——兹——”
“小心！”
晚意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护住庞棽棽，可手没伸过去，下一秒车子已经撞上了悬崖上的护栏——
鲜血从额头流向脸颊时，他才在恍惚看清了前方的到底是什么——
一头迷失的鹿。
“滴滴滴！”
ICU里的各项仪器在紧密运行着，病床的女人惨白消瘦，面无血色，颅顶的长发已被剔除，缠上了一圈圈雪白的纱布，鲜血还在缓慢的渗透，像是一朵硕大的红梅在雪中绽放。
口鼻间还带着氧气罩，青绿色的导管延长至病床后排，连结着一罐罐深蓝色的氧气瓶。
头顶挂着葡萄糖，24小时不间断输液，才堪堪维持住女人身体的内部环境去，身下的导管并不明显，被医院雪白的棉被覆盖身下，只在隐秘的角落能看到有淡黄色的液体流动。
......
“昨日傍晚，本市西郊山间路段发生一起严重车祸，汽车在暴雨中疾速奔驰，因前方路段不清撞上护栏，险些掉落山崖，目前车内司机、乘客还在抢救中。”
墙壁上的电视机里，本台记者在对昨日的车祸惨案进行报道，引来不少唏嘘。
“真是疯了，暴雨天还要飙车！”
“可能是有钱人在追求刺激吧，你看新闻上的照片还是辆豪车，也就是车子性能好，换台普通车子直接抬去火化了，哪还用送到我们医院抢救？”
“......说不定是小情人私奔呢？也不是没有可能！”
......
原媛才刚和丈夫从主任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便听到这些零星的闲言碎语，本便因忧虑过重不佳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糟糕。
她一个眼刀扫了过去，那几个还在闲言碎语的小护士立马闭上了嘴，瞬间让这医院vip楼层清静了不少。
眼看着人散开去忙碌自己的事，她那满脸的不虞才淡了许多，可转念脑海里又浮起了刚刚办公室里医生的话——
“庞小姐现在的状态还不稳定，还需要48小时的观察时间，在这期间随时都有生命风险......我们医院能做到也只有这些了，具体还要看她个人的求生欲。”
主任医生沉重阐述道。
想到这里，原媛眼睛里原本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打转起来。
庞棽棽车祸伤在大脑，刹车时她下意识的把方向盘向右打死，自己这侧撞上了护栏，侧边的车窗碎了，扎进了她的大脑。
昨日事发之时，原媛便召集了全城各科顶尖医生对她进行抢救，随后又有全国各地的顶级脑科医生赶来，进行联合会诊，忙了一宿，病危通知都下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完成开颅手术，磕磕绊绊的把玻璃碎片取了出来。
脑科本就是人类医术禁区，如今庞棽棽才从手术台上下来，进入ICU观察，具体如何还得看她造化。
一旁的元初看到妻子的难过也无可奈何，人之生死如此，尽管本事通天也束手无策，他无奈的拍拍原媛的肩膀。
......
回到ICU家属休息室，病房大门还紧闭着，只有负责的医生护士可以进入，其他人也只能留在门外守候。
看到原媛夫妻走来，病房前焦急等候着的李叔、珍妈二人瞬间亮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主心骨。
两人都是庞父去世前留下的老人，从小看着庞棽棽长大，李叔负责打理西平山居的日常事务，珍妈则负责庞棽棽的日常生活起居。
庞棽棽一出事，两人便扔下手里所有的事务赶了过来。
“原小姐，我们小姐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珍妈先一步走上前来问候，她情绪激动，紧紧的住原媛的手，原本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了不少。
原媛被她的情绪感染，眼角泪光晶莹，但知道自己是这里目前唯一能撑得住事的人，还是硬生生的止住了喉中的哽咽，缓缓的抽出了珍妈的手：“医生说目前情况还算稳定，还需要四十八小时的观察时间。”
她口中的舌苔发苦，心里头是克制不住的悲伤难过，庞棽棽与她从小一起长大，陪伴她的时间超乎寻常，两人的感情跟血亲之间也没什么差别了。
“都怪我，早知道该多看她紧些，谁想到她回去私——”
珍妈无比自责的说道，说到最后甚至一口气都没有提上去说完，便整个人脱力的落到了冰凉的金属休息椅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从庞夫人早年病逝以后，珍妈便一直贴身照顾庞棽棽，将她视如己出。
“别担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庞小姐还有希望，孙文和基金会那边已经在联系美国脑科的顶级专家团队了，很快就能到达......”元初又握紧了原媛的手臂安抚道，同时看向忧心忡忡的李叔、珍妈。
想让情绪平静，总得找到出口，原媛转头又看向一旁休息室里沉默寡言的第三人——齐铭。
“怎么就你在这里？其他人呢？”她带着锐利的眸光看去，语气里带着不满。
一整晚的抢救，从黑夜到白天，柳家一个人没来，只派了个毫不相干的齐铭守候在此。
“柳总......柳总还在国外出差，得到通知后已经在往回赶了，明天早上6点到。”齐铭下意识的回答。
“那其他人呢？”原媛没好气的问道，眼里冒火，恶狠狠的盯着齐铭。
齐铭快速看了眼夫妻二人，踌躇了几秒，才含糊不清道：“......夫人，夫人那边说老先生最近身体大不好，需要照顾，不敢跟他说......让、让等庞小姐醒了再说。”
话音刚落，便引来了一旁李叔和珍妈的怒视。
“呵！”原媛听了更是冷笑，她忍不住的指着齐铭要骂：“这一家还有没有半点——”
话尾还没落完，她便被元初拍了一下手臂，瞬间又止住了，脸颊别向一侧，还是愤愤不平。
这几年来，庞棽棽与柳家之间并非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谁对谁错的。
......
过了许久，休息室里又静了下来，像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可庞棽棽一时半会根本醒不过来，人们担忧着不肯离开，又无法分心打发时间，只剩下不安的躁动。
忽然，原媛又想到了一人，她直接转头看向了李叔和珍妈，“晚意呢？他怎么样了？”
李叔和珍妈似是也才想起还有这号人，恍惚的摇了摇头，只道是不知。
他们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庞棽棽身上，哪有功夫顾及旁人。
想了想，原媛还是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念及庞棽棽与晚意相恋一场，怎么着也得互通一下两人的情况。
另一边，晚意早就醒来，他伤的轻，没有什么致命伤，在医生和护士的抢救下，很快就脱离了生命危险，今早便从ICU转到了VIP病房。
可原媛刚到病房门口提出探望的请求，就遭遇了无情的拒绝。
“不好意思原女士，晚意先生目前还不愿意接受探访。”负责该病房的护士小姐观察着她多大脸色，小心谨慎的回答道。
她身后是vip病房紧闭的白色大门。
“他是醒了不愿意见人？”原媛不禁蹙起了眉头，艳丽的眉眼里带着疑惑的审视，语气不明。
“......是，”小护士快速的看了眼眼前的夫妻二人，她认得夫妇两个，知道她们的身份，可还是尽职尽责的说道：“晚意先生说，如果有与庞小姐相关的人前来过问，一律回绝。”
“他这是什么意思？”
“啪嗒——”
原媛下意识的还想问，下一秒身后vip病房紧闭的房门便打开了一条门缝，随之走出了一道清瘦的身影——
晚意的姐姐，晚安。
“她说的没错，我弟弟不想见人。”晚安走到原媛面前冷漠的说道，她的脸色苍白，带着憔悴，想来也是一夜没有休息好。
原媛错愕了几秒，解释道：“我只是来告诉他一声棽棽的情况——”
“庞小姐的事以后和晚意没有关系了。”晚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以后晚意和庞小姐就一别两宽了，不要再有任何联系。”
“可是——”原媛还想说些什么，又被打断了，晚安面无表情的说道，
“关于本次车祸抢救的费用，还有ICU和vip病房的费用我们也会尽快归还，剩下后期治疗所需要的费用我们也会自行承担，就不麻烦二位了。”
原媛气极反笑，指着那半开的房门说道：“这是他的意思？”
“是的。”
晚安面不改色的看着原媛。
“我们走！”听完，原媛便跨下了脸，转身带着元初离开了此处。
晚安看着眼前夫妻二人消失不见的身影，很快又折回了病房。
她看着病房里还在呆愣的坐在病床上的晚意，原本平静的眼神露出了一丝心疼：“我已经照着你的话说了，可我看她说......”
“那就好！”还没说完，晚意便打断了她，不让继续，他没有看她，只是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的手，无可动弹。
......
第二天一早，原媛又独自一人前来医院看望庞棽棽，女儿元梦还小离不开人，元初留在家里顾她。
原媛打算先去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问一下庞棽棽的现状，再过去ICU看人。
却在门口见到了早就该来的人。
“......就这样吧，谈判还没结束，我还要回去，你继续留下来，有什么事情再打电话汇报。”男人站在办公室门口向齐铭说道，气质卓然。
他一身熨烫整齐的名贵西服，腰背笔直，一股子精英贵气相，不见分毫狼狈，只是眉眼中带着阴郁，下颌锋利，冷着张脸不苟言笑，语气里满是冷漠淡然的滋味儿，好像谈论间的那个人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
身边还跟着个同样穿戴整齐，一身职业套装的女人。
原媛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踩着高跟鞋几步走上前去，冲着柳熠道：“你这就要走了？你是疯了吧？你知不知道棽棽现在还在ICU!”
她怒从中来，恨不得撕了对方。
“......”看到原媛过来，柳熠冷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应话，反而偏头问了声身边的女人，“几点的飞机？”
女人快速的抬眸看了眼原媛，沉稳有序的答道：“等下11点的飞机，预计今天凌晨一点到。”
“嗯，现在就出发吧！”柳熠低头又看了眼腕表，现下将近十点，然后他才抬起眸正视起原媛，语态间具是不想干的冷酷，“医生说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脱离了生命危险，醒来是迟早的事，也不用我耽误时间去——”
“你这个人到底还有没有良心，知不知道她这样就算情况稳定也有可能成为植物人——”原媛满脸错愕的质问道，下一秒怒火也被彻底激起，高高的扬起了右手——
“原小姐！”耳边传来女人的惊呼。
下一秒，原媛一挥而下的右手便被柳熠死死握住。
男人眼眸里带着愠怒，那张阴郁冷漠的脸上终于有所动容，眼神锐利的同时，嘴角也勾起了一丝冷笑，“没有良心的人到底是我还是她你自己清楚，至于她是否可能成为植物人......”
“哼！”一声冷气从鼻尖冒出，柳熠眼神狠厉的看着原媛，他轻微颤抖着下颌，脸上又多了一丝阴冷的神色，薄唇轻喝，“没关系，柳家有的是钱养她一辈子，够她寿终正寝了！”
说完，他便一手把原媛甩到了一侧冰冷的墙壁上，侧身嘲讽道：“她不需要我陪在身边......有原小姐在，相信你会好好照顾她直到醒来的。”
说完，柳熠便带着身旁的女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
......
一旁充当背景板的齐铭看着自家总裁离开的背影，又落到一旁的女人身上，回想起她刚才的失态，目光不明。
直到二人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他才转身小心翼翼的扶起一旁一时还有些呆愣的原媛：“原小姐......”
“谢谢......”原媛刚想说些什么——
“哒、哒、哒”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护士从楼上ICU小跑下来，焦急中带着喜色：“原小姐，庞小姐醒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