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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愚官绅发痴强掳人,睿王爷大怒动禁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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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泉才下了戏台,就听见有人在那里高声叫道:“琪官!琪官!大爷这里来!”尚泉一看,竟是个大黑胖子在那里乱嚷嚷,众人都看着他,十分诧异。尚泉不理会,就要进去,那黑胖子却跑过来边嚷嚷边要去拉他。早有柳畅园的小厮过来把那人扯开,道:“大爷若是想拜会,就请先递帖子吧。别乱了规矩!”说着将他推了出去。那黑胖子正是徐宝绅。他出去后,跟着的人笑道:“大爷不知道这柳畅园的规矩,若想见人,得先递帖子。这琪官是柳畅园的红角,想见他更是难了。”
徐宝绅一听,道:“还有这些麻烦规矩?”无奈之下便命人写帖子,第二日就递进了园子。尚泉自然不会理会他,就连柳畅园也觉着此人粗俗不堪,便推说没有时间。徐宝绅见如此,隔了几日又递了张帖子,竟在其间夹了张银票,尚泉十分的气恼,自然又退了回去。徐宝绅也不气馁,又准备了大量礼品,再次递了帖子。谁知这次柳畅园连帖子也不收了,摆明了要让他死了这份心。
徐宝绅自到金陵之日,那里吃过这种亏,受过这种辱,顿时气得暴跳如雷,道:“小贱人!给脸不要脸!我定要让他吃些苦头,才知晓本大爷的厉害!”身边的泼皮无赖见他如此,也随声附和,出些个下三滥的馊主意。其中一人道:“这戏子忒拿大了些,是要教训一番才好。”另一人道:“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徐宝绅听了这话,心中一动,问道:“如何来暗的?”那人贼笑道:“这好办。叫上几个兄弟,晚上翻进那柳畅园,一棍子把人打晕了带出来就完了。”徐宝绅喜道:“这个办法好。只是若要弄伤了脸就没意思了。”那人道:“既然如此,用迷药就成了。”徐宝绅大喜,道:“这件事就交于你办。办好了重重有赏!”那些个无赖听说有钱拿,连忙答应了。徐宝绅便冷笑道:“给钱你不要,大爷我就白玩!”
尚泉却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来柳畅园听戏的不乏王公贵戚,豪门大户,象徐宝绅这种只是有几个钱小角色,柳畅园自然懒得理会。
玲官见尚泉这些日子竟有点神思恍惚,不唱戏时就坐着发愣,也不怎么说话,越发担心起来。这夜,玲官到尚泉房里取东西,见他呆呆的坐在窗前,便伸手拍了他一下,道:“发什么呆?”尚泉回头见是玲官,道:“没什么。”玲官见他手里还拿着扇子,便道:“都已经入秋了,还要这东西做什么?”尚泉低头看那扇子,抚弄着那白玉坠子,也不回答。玲官叹道:“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你是这般模样,芸官竟也是这般模样。”尚泉听了,抬起头问道:“芸官怎么了?”玲官耸耸肩,道:“也不笑话人了,也不说刻薄话了,竟十分的沉默,仿佛害了相思病一般。”尚泉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便把那日芸官同他说的话告诉了玲官。玲官恍然大悟,拍拍额头道:“可不正是害了相思病!”又叹道:“可惜他喜欢的是王爷,竟没一点机会。”尚泉道:“此话怎讲?”玲官奇怪的瞧着他,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王爷喜欢你!”尚泉轻声道:“这也未必。”又将那日去王府之事说了。玲官沉默了半晌,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又叹道:“这些王公贵戚心如海底针一般,朝三暮四也是有可能的。”尚泉长叹一声,道:“我正是担心这个。这个圈子里假凤虚凰、逢场作戏的事多了去了。再说两个男子,到底是不合世俗规矩。我若是当了真,他却只图一时快活,我该如何?到时候他仍做他的王爷,我却该何去何从?”玲官听了这话,呆了半晌,道:“我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尚泉见他那样子,站起来道:“ 这原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你不必往心里去。”见玲官沉思不语,心里后悔不该同他说这个。想他如今必定同孙良辅在一起,听了这话只是徒增他的烦恼而已。尚泉便有意岔开,笑道:“今夜月色正好,你和我出去散散,强过在这里呆坐着。”说罢,拉着玲官一起出去了。
此时夜已深了,园子里大半的人都歇下了,安静得很。尚泉和玲官先慢慢走了一段,然后在那槐树下站定了。月色到确实好,明晃晃的,好似一个大银盘,但两人各怀心事,根本无心赏月。
玲官沉思半晌,正抬头要同尚泉说话,却看见三个黑影朝尚泉扑过去。玲官大喊一声道:“什么人!”尚泉一回头,只闻到一股香气就晕了过去,其中两人抬起他就跑。玲官急忙高喊道:“住手!来人啊!快来人啊!”便冲了上去,却被第三个踹了一脚,推到地上。玲官眼见着尚泉被他们带走,急得高声乱嚷。一时间园子里就有灯亮起,陆续有人过来。玲官一看见班主,指着那些人逃走的方向,急叫道:“快!快追!尚泉被人掳走了!”众人听了,都大吃一惊。那班主急忙带着人,提着灯笼追了过去。玲官只觉得被踹的地方一阵阵疼痛,强忍着也跟着过去。
众人打着灯笼四处寻找了一番,又到园子外追了一段路,却都没有看见人。整个柳畅园一片闹哄哄的,园子里的红角被人掳了去,可不出了大事了。那管事的也赶了来,问玲官道:“可曾看清楚是什么人干得没有?”玲官几乎要哭出来,道:“天太黑,没看清楚。”管事的急道:“这可麻烦了!这要到哪里去找人!”说着便立刻打发人去报官。玲官拉住班主道:“必须得快点去找人,晚了就麻烦了。”班主急得直跳脚,道:“我也明白。但往那里去找?”
众人见一时找不到便慢慢散去,玲官只是急,却也无可奈何。那芸官悄悄拉住他,道:“快去找王爷!只有他有办法!”玲官想了想,无法可想,只有如此了,好歹一试。玲官出了园子,先去了孙府找孙良辅,想通过他去见睿桢。
却说那孙良辅听见玲官来找他,便觉着可能出了什么事,急忙出来。待看见玲官一脸惊慌失措的站在那里,衣裳也脏了,连忙过去一把抱住腰,一叠声问道:“出什么事了?”那玲官一看见孙良辅,眼泪就流了下来,弄得他更是心慌,急忙把人抱在怀里安抚。玲官哽咽道:“不好了!琪官被人掳走了!”孙良辅一听,眼珠都要瞪出来了,道:“这可真真出了大事了!”也来不及再细问,即刻命人备车,带着玲官直奔平安王府去了。
玲官坐在车上,有点犹豫的对孙良辅道:“王爷会帮忙吗?”孙良辅听了这话,吃惊道:“这是什么话?王爷的心意你还看不出来?”玲官嘴一撇,道:“我是真真看不出来。”接着把尚泉所言之事说了,孙良辅叹道:“这两个人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见玲官不解,便解释道:“王爷自然是知道琪官的性子,不会替别人说情。但又担心旁人怨恨他,所以索性做得绝些,让旁人断了寻他麻烦的念头。”玲官这才明白,皱眉道:“这考虑的也未免太细了,谁能想得到?”孙良辅道:“所以我才说,太过看重了反而犹豫不决,倒叫对方误会了。”玲官看着孙良辅道:“我看也未必是误会。谁知是真是假,倘若只图一时快活--”话还为说完,就被堵住了嘴。孙良辅把玲官搂进怀里,使劲亲他的嘴,只亲得他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才道:“我不是这样的人,王爷也不是。”语气竟是极重。玲官倚在他怀里,默然半晌,突然叫了声好痛。孙良辅忙问那里痛,玲官这才说自己被踹了一脚。两人撩起衣裳一看,只见玲官的胸腹上乌青了一大块。孙良辅一拳捶在车上,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那些人!”玲官却笑了。
说话间就到了平安王府,两人进去见了睿桢,把事情一说。睿桢立刻变了脸色,厉声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玲官道:“大约一个时辰以前。”睿桢略一思索,道:“最近有那些人递过帖子,琪官却没有见的?”玲官说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就有徐宝绅。孙良辅道:“除了这个姓徐的,其余的我都认得,他们却是不太可能这样做的。”睿桢铁青着脸点点头道:“多半就是这个姓徐的。”又问玲官道:“你可知道这个姓徐住哪里?”玲官便回忆拜贴上的地址说了。孙良辅道:“那我即刻去通知京畿巡检官带人过去。”睿桢一摆手,道:“来不及了,就用我的令符。”说着就往外走。孙良辅心里一惊,道:“王爷你要动用禁军?”睿桢点点头,孙良辅急道:“这恐怕不好--”睿桢打断他道:“出了事自然有我担着!”孙良辅见睿桢脸色已十分不好了,不敢在多言,心中暗求尚泉不要出事。
睿桢立刻集合了两百禁军,命孙良辅带一百人到其余人处查访,自己亲自带了一百人直奔徐宝绅那里去了。
再说掳走尚泉的正是徐宝绅的人,三人把他弄了回来。徐宝绅一看人弄来了,大忙把人放到床上躺着,问道:“有没有人发现?”三人道:“大爷放心,咱们弟兄自然做的干净。”徐宝绅听罢放心下来,又问道:“什么时候醒来?”其中一人道:“只消喷些水,立刻清醒。”徐宝绅喜道:“办得好!下去领赏去吧!”三人一听,高兴的出去拿钱去了。
徐宝绅瞧着昏迷中的尚泉,面容清俊,唇红齿白,比那戏妆又是别样一番风情,立刻心痒难熬。他便起身倒了一杯茶,含了一口水,喷在尚泉脸上。那尚泉自昏迷中慢慢转醒,却看见一个黑胖子坐在旁边,色迷迷瞧着他,口里嘟哝道:“美人!”尚泉一惊,立刻明白了,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却觉得浑身虚软无力,使不上劲。徐宝绅见他醒了,立刻爬上了床,伸手去解尚泉的衣裳,口里心肝宝贝的乱嚷。尚泉大惊失色,立刻叫道:“滚开!快滚开!”说着便用手去推他,但那徐宝绅身体沉重,竟纹丝不动。
尚泉眼见衣裳已经被接解开了大半,那人正凑过来要亲他,心里竟绝望了,想着这次恐逃不了了。转眼却瞧见那人头上别着一根银簪子,立刻伸手拔下来,用力往他背上一刺。徐宝绅立刻跳开,犹如杀猪般叫嚷起来,伸手一摸全是血,反手就给了尚泉一耳光,恶狠狠骂道:“贱人!敬酒不吃罚酒!看大爷我今天不弄死你!”尚泉只觉得霎时眼冒金星,半边耳朵嗡嗡作响,也来不及细心,握着银簪子的手顺势就扎向自己心口。徐宝绅大惊,连忙去拦,却来不及了。只听见尚泉叫了一声,簪子就扎了进去,一股血就冒了出了。
那徐宝绅见出了人命,也慌了神,赶紧叫人进来。那三个掳走尚泉的人进来一看,见尚泉气息微弱,脸如白纸,俱惊慌失措道:“大爷,怎么弄出人命来了?这可如何收拾?”徐宝绅汗都了下来了,道:“我怎么知道他性子如此之烈!这可如何是好?”其中一人,沉吟半晌道:“如此一来,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弄出去埋了,也无人知道!”其余人也附和道:“只有如此了!”徐宝绅这时已没了主意,胡乱点头同意了。那三人乘机又讹诈了他一番,这才用被子将尚泉包裹起来,抬到后院去了。
徐宝绅见他三人去了,依旧十分不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忽然听见外面喊声四起,好是有很多人似的,他连忙打开房门,却看见外面院子火把照耀,一群士兵已冲了进来。来人正是睿桢领着的一百禁军,竟把这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徐宝绅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抖着嗓子喊了声:“什么人?怎么回事?”话还没有说完,为首一个将士冲了过来,扬手给了他一耳光,喝道:“平安王驾到,还不快跪下!”徐宝绅几时见过这等阵势,立刻软了腿,跪在地上。
睿桢快步过来,厉声问道:“快说!你把那柳畅园的琪官弄那里去了?”徐宝绅冷汗直流,却仍勉强狡辩道:“小的不曾见过此人。”睿桢大怒,一脚踹了过去。徐宝绅嚎了起来,大嚷道:“王爷息怒!小人确实不知。”睿桢冷笑一声,环视屋里,突然大步走过去,从床上拾起一把扇子,指着他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本王送给琪官的东西,又如何会在你这里?”徐宝绅立刻磕头如捣蒜,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睿桢冷笑一声,道:“快说!他人在哪里?”徐宝绅指着门外道:“人在后院!”立刻就有士兵来报,道:“启禀王爷,在后院发现三个泼皮正在埋一个人,生死不知。”睿桢听了这话,半晌说不出话,只觉得五内俱焚,指着徐宝绅一字一句说道:“你听好了!他若是活着,本王就赏你一个全尸!他若是死了,你就等着凌迟吧!”
说话间,就有士兵将尚泉抬来。睿桢快步过去,小心翼翼接过人抱在怀里,只见尚泉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胸前的衣裳已经被血染透了。睿桢伸手到鼻端下探了探,立刻道:“把太医院的御医都给我叫来!这里所有人都给我绑了送官!”众将士听令,将一干人绑了。睿桢则带着尚泉急忙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