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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易容 ...

  •   山青雀寂,水深道错,一行浩浩荡荡的和亲仪仗路过片片密林,北进而前,直向旗兰。

      为首骑马的少年未同其他人一样穿着大周朝服,锦玉缎袍地甚是惹眼,却无人胆敢置喙,行至将离楚州十数里的平地,立即挥手让和亲队伍停下,稍作休整。

      秦沭生亦是下马,还没等坐下多久,身后便有人唤道:“表弟。”

      心下顿时了然,也不转头去看,只拍了拍身侧的顽石,示意与他同坐,又笑着说道:“如今行军已有十数日了,三表哥可还习惯?”

      身着兵甲的陆进扬摆了摆手,似是全然不在乎他语气中的调侃,颇为熟络地回说:“我一个人有什么好担心的,眼下快到荡丘山了,表弟该担心担心这和亲的仪仗,说不准尽苍寨会劫了去呢。”

      少年不屑一笑:“我有什么好担心那群山匪的,不过一群宵小之徒,上次一仗,他们的寨主都败在我的红缨枪下,该是尽苍寨怕我才是。”

      一席话说得甚是自得,陆进扬听了却先环顾一下周遭的护亲兵卫,言语中尽是忧虑:“陛下就派了不足千人,我瞧着那边难免会生了报复之心,到时候可…”

      他这三表哥自从楚州回了燕京,明明是素来直爽的性子,一日一日地过去,想得也多了些。

      不知可是见到古道南那老东西的缘故,三表哥发愣深想的时候越发多了,甚至还说脸上的疤隐隐作痛,很是难熬。

      因而,此番和亲护送之行,才邀了他同往,盼望三表哥在未有古老东西的时候,能开怀些。

      可不知是不是脾性难改,这会儿还是…

      秦沭生见状,忙连声劝解几句:“先前我便回同三表哥说过,如今暂守楚州城的,乃是和亲公主的亲父,从楚州到永州的山路马道,凌王定会派人相护送的,到时候再多上两三千兵卫,何愁他尽苍寨多少人马。”

      谈及此处,陆进扬脸上的哀声叹气之怨少了些,拍拍面前这位世子表弟的肩,带着一脸的感激之意。

      过了一个半时辰,二人正要上马启程之际,忽听有人来传:“容永公主身子不适,还请世子再歇上一会儿。”

      少年皱眉,面上有了怒色:“公主身体抱恙已有多日,随行的太医何在?怎么将公主治成这副样子!”

      话音未落,便有个半头白发的男人跑过来,颤颤巍巍地行礼:“回世子,公主乃是脾虚肝郁的心病,请恕下官束手无策,良药不行啊。”

      说着就要给秦沭生跪下。

      锦衣缎袍的少年听他一说,自是了然,忙先一步将他扶了起来,只道:“算了,钟太医还是先回去歇息吧,此事我来去跟公主说。”

      待送走了有些腿脚不便的钟太医,秦沭生随即翻身上马,骑至和亲仪仗中的一处轿撵。

      对着珠帘之内的身影说道:“殿下,前处便是楚州地界了,凌王就在其中看守城池,他又素来疼爱您,想必早就迫切等着了。”

      又顿了顿:“不如殿下早日启程,也能早一步见到您的父王,多停留几日也无妨。”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落,又甚是公事公办,让宣尽欢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冷冷回他:“世子以为,皇伯伯为何派你为和亲特使?”

      少年不明所以,便拿了些深明大义之言搪塞她:“陛下自有圣断,臣只需遵旨即可。”

      这会儿却称起臣来了。

      容永公主几乎气上心头:“因为这是本公主向皇伯伯求来的!”

      原是如此,他还以为是唐付昌又进了什么谗言,给自己讨了个吃力难为的苦差事呢。

      竟然是容永公主自己求取的。

      秦沭生忙行礼:“多谢公主殿下的看重,臣深感荣幸。”

      这个木头!怎么就她一个人开窍了呢!

      而和亲仪仗还有众多人看着,她万万不能因了一时失言,辱没了皇家威严。

      思及此,宣尽欢只得道:“那便依世子所言,早日启程吧。”

      少年听她忽而转变的决定,心中自然欣喜,忙高声喝道:“众将士所令,立即启程!”

      气得轿撵中的容永公主绞了好几下鸳鸯式样的手帕子。

      她究竟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好生不解风情。

      明知她对和亲一事心有怨气,怎么还将启程二字喊得如此大声,这不是存心给她难看吗!

      少女轻叹一声,不再隔着珠帘流连外头的心悦之人,反而斜倚在红漆竹雕的车壁上,面色凝重,隐隐还有泪珠坠落。

      马上就要到楚州城了,明明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父王了,为何此时此刻,她心中竟有百般不情愿呢?

      又带了些许的愤恨,父王早就知道她心属绪国公世子,却主动向皇伯伯求了和亲一事,而皇伯伯有那么多的公主,竟然真的答应了让她一个郡主去和亲。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宣尽欢惆怅地重又望向珠帘之外,只见夜色将垂,不见如彩如霞的云丝缀满天际之处,又忽地被多如林木的石墙悉数掩于其后,不由愕然。

      这么快就到楚州城了。

      又听外头侍女的一声:“公主,凌王殿下来了。”

      少女忙掀开珠帘,不再顾及任何皇家仪态的端方持重,急匆匆地跑下了轿撵,直接扑入了宣埫的怀中,委屈的泪水瞬时落下:“父王,欢儿好害怕。”

      凌王将她搂得紧了些,戴着的银制面具都险些脱落,又携着她上了马车,只道:“欢儿莫怕,父王有话要同欢儿交代。”

      车马行了一路,却仍是一字未讲,直至进了一处守卫森严的客栈,上楼合门后,宣埫才对女儿说道:“欢儿不用担心,父王万万不忍心让你独自去旗兰那等苦寒之地的。”

      话音未落,从里处走出一个几乎同她一般高的少女来,却是布衣粗衫,没有她身上珠钗锦袍的华贵,还朝宣尽欢行了一礼:“民女参见公主殿下。”

      “这位是…”

      闻言,男人笑着开口,解开了她的疑惑:“此人乃是父王从民间寻来的能人,善易容之术,让她变化成你的样子,替你去和亲,欢儿就不用愁苦了。”

      “女儿现在都不明白父王的所做所为了,”宣尽欢一脸不解,看向凌王的目光甚是疏远,似是陌路人一般,“之前是父王主动向皇伯伯求取让女儿和亲一事,如今又找了个什么会易容之术的人来替女儿去和亲,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少女几乎崩溃地叫出声来:“那女儿这十数日的奔波算什么!算父王计谋中的棋差一招吗!”

      说罢,便独自一人跑了出去,夺门而逃。

      宣埫却没去追,也制止住了想要拦上一拦的易容能人,只道:“莫要忧心,孤明白她的性子,那孩子自己会想通的。”

      又瞧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少女:“绮窍,你准备的如何了?”

      “不负殿下所托,已然准备妥当,”郑绮窍静漠的眸子终是有了些许波澜,看向银面具下的男人,“那荀霜必然会信任属下所言。”

      宣埫嗯了一声:“孤失言之症已经痊愈的事,可曾传到京城中去了?”

      郑绮窍应声回道:“宣境得知此事,下令大赦天下,众臣亦是往凌王府送了厚礼,都盼着殿下回京相看。”

      ”那宣境对他的亲弟弟倒是极好,”男人感叹一句,明明是夸赞的话,脸上却露出讥讽之笑,“反而不怎么信任宠爱自己的那几个亲生儿子,不知是怕母族夺权呢,还是担心不是自己亲生的呢?”

      郑绮窍识相地并未多言,只道:“一切都在殿下的掌握之中,宣境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闻言,宣埫笑了笑,又听外来传来由远即近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客栈摇摇欲坠的木阶上。

      不多时,甚是轻薄的窗户纸外,意料之中地出现了一个长长瘦瘦的人影,但过了许久,方敲开了屋门,试探着问了一句:“父王?”

      “外头风大,欢儿进来吧,”宣埫听见她唤,跨走几步,开门迎了出去,“怎么还哭了呢?不去和亲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见父女二人有话要讲,郑绮窍忙告辞退了出去。宣尽欢方有些哽咽地说道:“因为父王总是骗女儿,一会儿这样做一会儿那样做的,女儿能不觉得气恼吗?”

      又顿了顿,神情讪讪:“至于让那会易容之人顶替和亲之事,女儿自然是愿意的。”

      说出口的话倒变得甚是快。

      但男人只是笑了笑:“事不宜迟,孤现在便让她进来看欢儿的样子,好让这易容之术不出差错。”

      说罢,便喊了一声:“绮窍,你进来!”

      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宣尽欢还未来得及深想,便听到面前之人清冷的一声:“殿下,得罪了。”

      郑绮窍见她微微颔首,随即便用一双有些粗糙的手摸了摸少女的头骨外,待细细察看完了,已然是一个时辰有余,宣尽欢都不免昏昏沉沉起来。

      直至一声:“殿下,好了。”

      方如梦初醒一般。

      “欢儿去东边的那间屋子歇息吧,”宣埫摸了摸她的乌发,轻声唤道,“父王还有话要同绮窍吩咐几句。”

      宣尽欢点了点头:“知道了,父王,女儿这便告退了。”

      门开又合,屋内唯余二人。

      郑绮窍先一步打破了平静:“殿下,如若明日秦沭生不走荡丘山的那条路,可需属下…”

      “不,他会走那条路的,”宣埫面色平静,眼中尽是笃定之意,“和亲之事,孤已然谋划多年,不容有失,区区绪国公世子,还到不了能扰乱本太子计谋的地步。”

      少女低着头,略矮了矮身子,欠身回道:“是属下多虑了,还请殿下恕罪。”

      “不必如此察言观色的姿态,”宣埫瞥了她一眼,微微皱眉,颇有些不满的样子,“欢儿素来是喜怒随心的性子,若只是形像神不像,你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可就废了。”

      又顿了顿,眼神中含着警告:“和亲随侍的宫女,孤都换成了自己的人,如若此事不成,你可就万死难辞其咎。”

      “属下明白,必不负殿下所托。”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

      停着和亲仪仗的驿站甚是热闹,吵得贪睡的秦沭生也被惊醒了,忙起身去看,只见凌王正使唤着人搬来了数十抬的木箱子,齐齐整整的,俱是戴着红绸。

      “孤给欢儿准备的嫁妆,早向皇兄请过旨了,不会不合规矩。”

      闻言,少年点了点头,又问:“公主打算在楚州留住几日?”

      “现在便走。”

      秦沭生讶然:“此去旗兰,公主与凌王殿下再难相见,不多留几天吗?”

      宣埫目有哀色:“多留也是要走的,不如快些走,还能少些念想。”

      这话说得真是怪。

      少年皱眉,还想说什么,但拈量着自己也能早日回京,便不作声了,只回屋略作收拾,便领着整顿好的和亲仪仗,骑马出了楚州城,向北前去。

      行至荡丘山,却见密林中,忽地闪出了几支银光。

      不好,是箭。

      秦沭生急呼:“众将士拔刀迎敌,保护公主!”

      又用长刀劈开箭矢,不消一刻,便见林子中冲出来一人。

      还领着数队兵马。

      秦沭生定睛一看,不觉震怒。

      是魏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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