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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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咎病了。
“没见过你这么傻的,”自习室里西岚的声音被大片照进来的阳光晒着,格外清晰,“你到底是多想做圣母才会把自己喜欢的男生亲自打包还系上蝴蝶结再送给情敌的啊?”
“我没有。”
“对,你没有。你只是学习太累才会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一下子憔悴成这样的。”
“嗯。”
西岚气结,“你这样他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心意?最起码也该告诉他你喜欢他啊,难道你不知道有些人在感情这方面是很迟钝的么?”
“你是指你自己么?”咎合起书,靠在自习室窗边的栏杆上闭起了眼。她说:“别说了,西岚,这样就好。”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她是妖怪,蝶妖,咎。所以这样就够了,最起码,还能做他的朋友。
西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咎一会儿,见她闭着眼无知无觉的样子,终于放弃,收起书本走了。
正是午饭时间,自习室里只剩了咎一个人,日光既暖且懒,咎昏昏欲睡。恍惚间仿佛忆起自己还是一只蝴蝶时的日子,然而一觉醒来,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自习室里已经满了人,身边坐着——
是斯渊。
“对不起,咎。我一直都没有察觉到。”自习室外的阳台上,斯渊一开口咎便觉得:结束了,一切。
这份感情一旦挑明,斯渊见她必然尴尬,而她,在被撕破了伪装之后,又怎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坦然地待在他身边?他的善良不允许,她的骄傲也不允许。
接下来的话无非拒绝和道歉,咎听着,什么都没有说,她不想笑呵呵地说“是西岚告诉你的?傻瓜,你被她骗了”,既然已经戳穿,她不想去否认。
斯渊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了,咎一笑,这才说:“我知道。”
不知道斯渊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不可遏制地想起往事来,只是意识回笼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寝室了,外面天色近黄昏,面前西岚正急切地问她结果如何。
“呐,西岚。知道么?蝴蝶破茧,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咎望着阳台上的花儿和蝴蝶,悠悠地开口,“奋力地撕破自己亲自织起来的茧,将身体和背后的翅膀痛苦地从小小的洞口里扯出来,仿佛死过一遍。然后,褶皱的翅膀才会慢慢展开,成为你们所看到的美丽的蝴蝶。很少有人看到这个重生的过程,当然了,这不表示没有人见过。看到这个过程的人类常常会自以为是地去帮助蝴蝶,他们善良地取来剪刀,剪破蝶蛹,帮助蝴蝶顺利地从茧中出来,但是结果却从来不如他们所愿。”
西岚忘了自己之前的疑问,忐忑地问:“蝴蝶……会死么?”
“啊。会死呢。蝴蝶这种生物是有着自己的痛苦的,无可避免的痛苦。任何自以为是的帮助都不过是将它们送向死亡。”咎望着西岚的眼,面无表情地说,“西岚,你这样做,让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傍晚,咎把夏轻云约到鲜少有人的湖畔花廊下,夏轻云笑问:“你可是作了决定?”
咎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斯渊急匆匆地朝这边来了。他走到两人面前,满脸愧色地对咎说:“对不起,请你别……怪她。是我的错。”
咎一怔。对啊,她是个尖酸又恶毒的女人。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一点了。
于是她垂了垂眼,说:“那就算了。”
倒是夏轻云,三言两语就打消了斯渊的顾虑,把他支走了。看着斯渊渐渐走远,听到夏轻云说“对不起”,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说:“你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夏轻云笑笑,“也是。你决定要帮我了么?咎,你不再留恋这个人类的世界了么?”
咎望着花廊下翩飞的蝴蝶,没有说话。
宿舍里,西岚不安地走来走去。咎出去很久了,没有回来,她在担心。
突然,风吹起窗帘,辉煌的夕阳如白鸟的翅膀般扑棱棱地闯进房间。阳台上,辉煌灿烂又张扬的花朵,仿佛绝望的狂欢一般,那么坚决恣意地挥霍着自己的生命,欢笑着扑向死亡。看到阳台上这些花不畏死一般浓烈地怒放着,西岚突然一怔。
——是谁,栽了这么多花?
不过,“真漂亮啊。”
夏轻云站在湖边的花廊下,望着粼粼湖水,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比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过了不知多久,她的男友斯渊走过来叫她的名字,“轻云。咦?咎呢?”
“谁?咎是谁?”
孰料,咎站定,亦是一脸迷茫。
——咎……是谁?
“咎,咎……”
仿佛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张开眼。一名少年满面忧色如云破开,露出欣慰的笑意来。
“你,是谁?”
“鲤,我是鲤。”
“哦,原来是鲤啊。已经能够化出人形了呢。”一只闪蝶停在初绽的荷花上,水边的红衣少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望着它,生怕不小心伤到它一般。
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鲤,我做了个梦。梦见许多人类的孩子拿网追捕我,一个叫斯渊的人类喝止了他们……”
名为鲤的少年笑了笑,说:“是梦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