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元素》茶合

13、Chapter 13

　　孟行知草草吃完早点后，就让赵姨把打包好的另一份早点给他。

　　孟行知拎着早点，准备去车库把车开出来。
　　孟时舒叫住了他。

　　“孟行知，你今天能顺路送我去公司吗？”
　　“为什么？”孟行知有些疑惑。
　　平时孟时舒都是自己开车去公司的。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公司和你公司离得不远，你就顺带我一程呗。”

　　孟行知想着等下还要去接林牧荑，于是果断拒绝：“抱歉，我今早还有点事，不顺路。”

　　于别人而言，这只是一句简单的拒绝的话，但孟时舒对她这个弟弟再了解不过了，她敏锐地嗅到不对劲，孟行知不对劲。
　　于是她就更加坚定要让孟行知载她一程的想法。

　　然而她好言好语，百般请求却终被拒绝。
　　最终还是她向孟行知甩去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才让孟行知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一辆宾利添越s从车库中开出来，向喧闹处驶去。

　　“姐，我等下要去接个人。你……”
　　“你接谁啊？”孟行知话还没说完，坐在后排的孟时舒闻言立即凑近驾驶座，打断了他未完的话，“是不是你之前说的喜欢的那个女孩？”

　　孟行知耳朵浮现可疑的绯红，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孟时舒露出欣慰的笑容。
　　难怪他今早要多带一份早点呢，原来她这个弟弟……

　　“但是我还没有向她表明心意，所以你等下别让她尬尴。”
　　孟时舒颇为惊讶：“你还没有跟她表过白？你小子在干嘛啊？虽然你确实有很多不足之处，但也没必要自卑到丢失勇气吧！”

　　孟行知从后视镜幽怨地看了眼孟时舒：“我有自己的节奏。”
　　孟时舒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行吧，只要你不是自卑就行。别到时候你的节奏跟不上人家心有所属的速度。”

　　“……”
　　孟行知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这个姐姐总是能把刀精准地捅进他的心窝子。

　　就在快要抵达林牧荑所在的小区时，孟行知给林牧荑发了消息：【我要到了。】
　　对方也很快回复：【好的】

　　林牧荑回完消息后就望眼欲穿地寻找着孟行知的车，她现在真的非常非常想见到他。

　　那辆熟悉的车辆终于进入视野，林牧荑嘴角也带上了自己未曾察觉的微笑。
　　车身还未停稳，窗玻璃就降了下来，露出孟行知满含笑意的眼睛。
　　林牧荑快步就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林牧荑边系安全带边说：“早上好啊，孟老板。”
　　“早上好，林记者。”

　　他的嗓音浑厚有力，沁人心脾。
　　林牧荑总感觉孟行知的声音有种抚慰人心的魔力，就像现在，明明什么也没做，就只是简单说了句话，林牧荑却感觉自昨晚就积蓄在心中的郁闷与痛苦消失了大半，心也镇定下来。

　　林牧荑系好安全带，微笑着回望向孟行知注视她的眼神：“走吧，孟老板。”

　　孟行知脸上的笑容在看见林牧荑红肿的眼睛时消失不见，眼中满含担心。

　　他颇为焦急地询问：“你的眼睛怎么那么肿，发生什么事了？”

　　“我……”林牧荑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眼睛，“没事，就是昨晚遇到点事，情绪有点没控制好。”

　　此话一出，让孟行知心中的担心更添几分，说话的语气也放缓了不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闻言，林牧荑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你不相信我吗？”林牧荑摇头的动作让孟行知有些受伤，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林牧荑摇了摇头：“不是，我相信你。但是……”

　　但是不是现在。林牧荑不是一个喜欢跟别人分享不好情绪的人，沮丧的时候与别人倾诉确实可以舒缓心情，但真正走出痛苦的阴霾却只能靠自己，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让别人为自己担忧呢。对于一件事，相比表达情绪，她更喜欢陈述事件本身。
　　林牧荑停顿了一下：“如果我想倾诉的话，我会第一个想到你。”

　　孟行知看着林牧荑认真的表情，只好叹了口气：“你眼睛感觉怎么样？”
　　林牧荑眨了眨眼，诚实回答：“感觉眼睛有点疲倦和干涩。”

　　话音刚落，林牧荑就感到眼前一片黑暗，温暖的触感落在她的眼皮上，那股干涩感也随之减轻了不少。
　　孟行知将手掌贴上林牧荑的眼睛，轻轻按揉。

　　“以后心情不好就打电话给我，别一个人硬抗。”
　　“那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闻言，孟行知不由得轻笑出声：“我怎么没发现林记者是个那么客气的人啊，不麻烦，乐意之至。”

　　孟时舒坐在后座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嘴角止不住上扬：这两人真是……挺有趣啊。
　　但现在再不走，可要迟到了。
　　她假装咳嗽了两声，试图引起两人的注意。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把两人吓了一跳，尤其是林牧荑，她丝毫没注意到车后座有人。
　　孟时舒身子前倾，靠近驾驶与副驾驶间的空隙，颇为抱歉地说：“虽然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孟行知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向林牧荑：“你眼睛现在舒服点了吗？”
　　“舒服点了。”

　　林牧荑忍不住看向那个陌生的女人，她发现她也在看向自己。
　　林牧荑对她笑了笑。

　　眼前的女人长得很大气，皮肤白皙，气质出众，天然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但此时她笑意盈盈地望着林牧荑，又显得那么温柔可亲。林牧荑不由得有些出神。

　　孟行知给两人简单介绍了下。
　　不等林牧荑说话，孟时舒就率先开口：“牧荑，你很漂亮。”

　　孟时舒的话并非恭维，林牧荑的五官很精致，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即使现在没化妆，也让人很难将视线从她脸上移走。
　　孟时舒欣赏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林牧荑，林牧荑被看得有些害羞：“谢谢，你也很漂亮。”
　　孟时舒脸上笑意更深：“谢谢。”紧接着只见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低头在包里搜索一阵，然后，一颗糖果被递到了林牧荑跟前。
　　“不开心的时候，吃糖果会开心一点。”
　　“谢谢。”林牧荑感激地接过。

　　孟时舒目光在两人间巡回，最终落在林牧荑身上，佯装好奇地问：“牧荑，你俩是？”

　　“我们是朋友，因为离得近，所以就麻烦他顺带送我上班。”

　　离得近？据孟时舒所知，他可没在这边买过房子
　　她颇有意味的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孟行知。
　　“哦，这样啊。我倒是没想到我这弟弟还在这边有房。”于是她又转向孟行知，假意责怪，“你小子，长大了就不和姐姐亲近了，有事都不告诉姐姐了。”

　　此时的孟行知害怕他姐再抖出什么事来，先是看了眼林牧荑的神情，然后连忙出声制止：“姐！”
　　孟时舒的话让林牧荑有些不明白，但她现在提不起兴趣去深究其中的奥秘，也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很快到了连海市广播电视台，林牧荑向他们告别后就走进了台里。

　　孟行知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才启动了车辆。

　　林牧荑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旁边的赵芹不由得惊呼出声：“天了，林牧荑，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就是昨晚哭一下。”
　　“哭了？发生啥事了？”
　　赵芹和林牧荑认识那么久她还没见过林牧荑哭呢。

　　林牧荑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她摇了摇头：“抱歉，我现在不想提这件事。”

　　林牧荑不想说，赵芹也没强求，毕竟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她轻轻地将林牧荑拥入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心疼地说：“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赵芹的话让林牧荑心中涌上暖流，她的视野瞬间变得有些模糊。她忍住哽咽的冲动：“谢谢你，赵芹，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赵芹柔声说道：“那就好，有事的话一定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好。”

　　纵使心情不如早上那般低落，但林牧荑还是感觉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尽管她想做点什么事转移注意力，但惆怅仍如影随形。
　　把手头的稿子写完后，林牧荑活动了下脖子，抬头看向窗外。
　　今天的天气真是与她的心情一样，阴云密布。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看流云变换，看鸟类飞翔。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流逝，不知什么时候手机传来震动，林牧荑点开手机，是孟行知的消息。

　　孟行知：【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还不等她回复，又弹出了两条消息。
　　孟行知：【一直想问你，但一到公司就有一堆事情要处理，直到现在。】

　　相比说一些“我很好”的谎言，林牧荑选择实话实说：【我感觉不好，心情还是很沮丧。】

　　发完消息后林牧荑就静静看着对话框，等待他的回复。

　　然而他的回复并未如期而至，虽然知道他可能临时又有点事，并非有意不回，但当人郁郁寡欢的时候，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会变得异常敏感，林牧荑感觉自己的心情更糟糕了。
　　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也到下班的时间了，林牧荑收拾好准备回家，她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舔舐自己的伤口，整理自己的情绪。

　　在上电梯前，她再次点开了微信聊天框，孟行知依然没回她消息。林牧荑有些烦躁地把手机揣进兜里。

　　林牧荑走出大门，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紧接着兜里的手机响起，她点开手机，接通。

　　不等她说话，听筒那边响起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低沉浑厚。
　　“喂，您好，请问是林记者吗？”
　　“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林牧荑静静看着那个身影一步步走近自己，身体里有一种异样情绪在渐渐活泛起来。
　　“您觉着她现在开心吗？”
　　“她开不开心很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于我而言很重要。”
　　“是吗？我看不见得吧，要是真那么重要，怎么至于连她的消息都不回呢？”
　　听筒那边顿了一秒，紧接着传来孟行知低低的笑声。
　　“林记者很在乎我没回消息这件事吗？”他似乎很开心，尾音都带着上扬的弧度。

　　这下轮到林牧荑默不作声，她真的很好奇孟行知的脑回路，他是怎么联想到她在意他是否回消息这件事呢？

　　听筒那边也没再说话，林牧荑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和偶尔掠过的风声。在林牧荑的视线中，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三步、两步、一步，最后在离自己半步的距离站定。
　　“你跟我说你心情仍然很沮丧的时候，我很担心，我打了一大长篇的字想安慰你，但那一刻我觉得语言是一个很有限制性的工具，而且隔着屏幕我并不能很好的了解到你的情绪，不能及时根据你的情绪做出反馈，所以我想快一点来到你身边，一时竟忘了回消息，你能原谅我吗？。”

　　眼前人的话语和听筒里的声音同时响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回响，让林牧荑心中那活泛的情绪不断鼓动滋长。
　　孟行知的话让她一时有些无措，她竟忘记了应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回应他，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孟行知微微俯下身，他的影子覆在林牧荑身上。他仔细观察着林牧荑的表情，似乎想从中找出点什么。他轻叹一口气，佯装苦恼地说：“怎么办，林记者不肯原谅我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那双似有无限温柔的眼睛此时正直直地看向林牧荑，那双眼睛能装下一个姹紫嫣红的春天，能容纳一切野心与抱负，此时却只映出她的倒影，林牧荑不由得呼吸一滞，她仿佛听到了石子落进水里荡开的波纹声。那鼓动的情绪充分汲取了营养，在她的身体里疯长，撑满她的整个心脏，最终化为不断敲击耳膜的心跳声。

　　林牧荑轻轻别开视线，低声道：“我并没有责怪你。”
　　孟行知又再次低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拂过林牧荑心头，泛起一阵痒意。

　　“你现在要回家吗？”
　　“嗯。”

　　虽然刚才看见孟行知的时候心头萦绕的不愉快确实消散不少，但心中那引起郁闷情绪的种子却并未被连根拔起，它仍不断地繁衍复制负面情绪，再以负面情绪为养料不断生长，而现在也在不断地一点点蚕食那点仅存的愉悦。
　　林牧荑此时感觉心情比今天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糟糕了。

　　车里弥漫着沉默，林牧荑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窗外，而孟行知也并未打扰她。
　　孟行知看着林牧荑的侧脸，脆弱、易碎。或许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的身边。

　　汽车就这样在无声的沉默中向前行驶，不知过了多久，城市灯光依次亮起，点亮连海市。

　　一辆宾利添越s停在雨花小区前。
　　林牧荑看着车窗外，不仅感慨：“今天也是看到到了不同于以往的风景。”她转向孟行知，神色认真，“谢谢你。”

　　孟行知带着她转了半个连海市，林牧荑知道他是想让自己的情绪好一点，她感激他的细心。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开心，我想或许陪在你身边会好一点，但似乎……”孟行知无奈地叹了口气，“并没有用。”

　　“有用的，我现在感觉心情都愉悦了不少。”话毕，林牧荑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想让孟行知相信自己的话。

　　孟行知一眼就看出那笑容并非出自真心，他不忍戳穿她的努力，只好点点头表示相信。

　　“那，明天见了。”林牧荑解开安全带对孟行知说。
　　“明天见。”

　　孟行知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林牧荑即将打开车门，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在叫嚣“不要让她走”
　　不要让她走，不要让她一个人承受痛苦，要陪在她身边。

　　孟行知打开车门，大步迈向副驾。

　　刚从车内出来的林牧荑看着忽然出现在身旁的孟行知有些愣住，她不由得转头瞥向驾驶位，那儿而空空如也。

　　“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孟行知停顿片刻，似是在组织语言。
　　“我不开心的时候会去跑步，大汗淋漓之后烦恼也会随之蒸发，我姐说她不开心的时候需要一个拥抱，这样她会觉得就算她被痛苦淹没，也有人会牢牢托住她。我很愚钝，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开心。但是，如果你想跑步，我会陪着你，如果你需要一个拥抱”孟行知张开双臂，“我也在。”
　　晚风吹起孟行知额前的碎发，星空之下，他的笑容是那么明亮温柔。

　　林牧荑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了孟行知的腰。他的怀抱很温暖，林牧荑不禁搂得更紧，想要从他身上汲取更多热量。
　　真真实实的拥抱让林牧荑一整天紧绷的思绪彻底放松下来，那些被压抑的痛苦情绪此时也如泄了闸的洪水将她仅存的理性吞噬，她再也忍不住了，把头埋在孟行知脖颈处小声啜泣起来。

　　孟行知并未想到林牧荑会拥抱他，当她抱住自己时，孟行知感觉大脑宕机了片刻。他看着自己伸出手，珍重地搂住环里的人，紧接着他察觉到怀中之人肩膀颤抖了起来，她在哭泣，她总是那么坚强，连哭声都是那么压抑隐忍。孟行知瞬间感觉心脏传来钝痛，他将怀中人更加用力地抱住。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懂你曲折的心思，懂你的言不由衷词不达意，他在意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你的喜怒哀乐牵动着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每一个细节都流露出对你无声的呵护与关心。心疼与依赖，是爱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