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元素》茶合

11、Chapter 11

　　手机闹铃准时响起，林牧荑摸索了一阵才找到它，然后把闹铃关了。
　　林牧荑坐着发了会儿呆，感觉脑袋还是昏沉沉的。

　　手中的手机再度亮起，低头一看，是孟行知的信息。
　　孟行知：【你醒了吗？我快到了】
　　林牧荑：【我醒了，马上下来了】

　　林牧荑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准备去洗漱。
　　然而刚站起来，她瞬间僵在原地。
　　昨晚的事情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循环播放。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想起自己昨晚说的那些话一瞬间想钻进地缝。

　　林牧荑，你昨晚到底在干什么！
　　天了，一遍遍地叫孟行知的名字就算了，还问他自己棒不棒，还要他奖励自己一根棒棒糖？
　　救命啊，这让她怎么去面对孟行知啊！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并想好了说辞。
　　喝醉的林牧荑所做的事，跟清醒时的林牧荑有何相干！
　　孟行知要是提起此时，就让他去找昨天的林牧荑。

　　对的，就是这样。
　　虽然林牧荑也自知这个说法立不住脚，但她还是暗暗给自己洗脑，接受这个说辞。

　　远远就看见了孟行知的车，她给自己作了一番心理建设，又不停地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上车后，她强装自然地找了个招呼：“嗨，挺早啊。”
　　“是挺早的。”孟行知眼里浮现笑意。

　　孟行知像往常一样将早点递给她，林牧荑也像往常一样表示感谢，然后接了过来。

　　林牧荑不由得在心中庆幸他没提昨晚的事，就在她准备放下心来来时，孟行知猝不及防地递给了她一盒糖果。
　　里面彩色的糖纸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昨晚令人尴尬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也全面崩塌。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做出了行动。
　　她先发制人：“你……昨晚的事跟我没一点关系，你去找昨晚喝醉的林牧荑吧。这跟我没关系！”

　　孟行知先是一愣，然后笑道：“那可以麻烦你代收吗？毕竟，我不知道怎么联系喝醉的林牧荑。”

　　他恳切地望向林牧荑，语气真诚。
　　林牧荑无法拒绝，她只好收下。

　　“我可是要报酬的。我可以代收，但你得忘掉昨晚的事，不准再提！”
　　她用威胁的口吻说。

　　“好，我答应你。但在那以前，可以麻烦你告诉她，她昨晚很可爱很有趣吗？”

　　孟行知的话出乎林牧荑的意料，她涨红了脸。
　　“再说吧，我先替她谢谢你的糖果。”

　　孟行知轻笑：“那你可以替她尝尝这糖果甜不甜吗？
　　林牧荑剥开糖纸，将糖往嘴里送，甜蜜细腻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口腔，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林牧荑刚在工位上坐下，赵芹菜就凑过来将手机递给她看，兴致勃勃地说：“跟你讲，我最近追了部剧，妈呀，里面的男主可帅可撩人了，你快看。”

　　林牧荑定睛看了看，确实挺帅的。

　　“我宣布，他现在是我新的偶像了。”赵芹边翻着图片边激动地说。
　　“那你前几天喜欢得不得了的那个爱豆呢？”

　　赵芹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嗨，帅哥当然是越多越好嘛。工作已经很累了，还不允许我看帅哥养养眼吗？但是，我觉得，现在这个才是我的本命！”

　　林牧荑撇撇嘴，表示不信。
　　赵芹声嘶力竭地驳斥她，发誓要纠正她的错误判断。

　　林牧荑站在路边左顾右盼，不时看向手机。
　　她和上次有事不能来的那个采访对象约了今天见，然而到了指定时间对方却还迟迟没现身，打电话也没人接听。
　　林牧荑顿感不妙，果不其然，对方打电话来说他有事又不能来了。

　　林牧荑轻叹一口气。这样的事从她入职以来就没少遇到过。
　　她决定先回台里。

　　正准备走时，林牧荑瞥见不远处有卖花的。她想起孟行知因为他的花枯萎了而郁闷不已。

　　要不给他买盆花吧。
　　林牧荑心想。

　　林牧荑走进花店，面对种类多样的花却犯了难。
　　孟行知也没告诉她是什么花。
　　思来想去，林牧荑买了盆吊兰。花店老板说它生命力旺盛，好养活。

　　林牧荑走到路边，准备打车回去。

　　“我他妈同你吃供你穿的，你就是这样对你老子的？”
　　粗俗的咒骂声引起了林牧荑的注意，她循声望去。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训斥着他旁边的小女孩，词汇不堪入耳。
　　瘦弱的小女孩唯唯诺诺的，一直垂着头，不敢反驳一句，。

　　林牧荑仔细听了下，大概是男人想抽烟但却没钱买，于是怂恿小女孩去给她偷一包出来，但小女孩不愿意，男人便勃然大怒。

　　“妈的，别人养女儿那是吃香的喝辣的，他妈的，老子都不求你让我享福了，让你给我拿包烟都不愿意，我他妈怎么是养了你这么个赔钱货、白眼狼。”

　　他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林牧荑耳中，熟悉的言辞令她有些恍惚。

　　小女孩忍不住低声反驳：“那不是拿，那是偷，老师说偷东西的不是好孩子。”

　　她的声音很小，却被男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他感到自己的绝对威严受到了挑衅。
　　他朝小女孩狠狠啐了一口：“一天天老师说老师说，老师是你祖宗啊，我看你这书白读了，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他这一吼，小女孩抖得更厉害了，眼泪也簌簌地顺着脸颊流下。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解气，男人一脚踹向了小女孩。

　　一直旁观的人群爆出惊呼，小女孩“哇”地哭出来。
　　现场一时混乱起来。指责声、反驳声和哭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沸反盈天。

　　但林牧荑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只感觉脑子嗡嗡作响。

　　嘴里不停嘟囔着“赔钱货、白眼狼”的中年男人，委屈掉眼泪的小女孩。

　　熟悉的场景让林牧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与恐惧，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迈不开步伐，只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碰撞到她的肩膀，但她恍若未觉。

　　直到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林牧荑感到自己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意识也在一点点回到身体里。

　　孟行知轻轻拍着她的背，用哄小孩子的语气柔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
　　醇厚低沉的声音让林牧荑的害怕与胆怯彻底从心头散去，她重新获得对身体的支配权。

　　林牧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颤抖，眼泪早已布满她的脸颊。

　　咖啡厅内——

　　林牧荑端起咖啡，轻抿一口。
　　温暖的液体流过她的喉咙，向身体各个部分蔓延而去，带走残留在她心头的那一丝冰冷。

　　林牧荑喝咖啡的动作是那么的机械僵硬，孟行知想起刚刚林牧荑斑驳的泪眼、瑟缩的肩膀，心犹如被细细的荆棘缠绕包裹，一阵阵的钝痛。

　　他柔声问道：“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牧荑静静看着窗外，目光空洞。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在孟行知认为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时，林牧荑目光转向他，缓缓开口，但说的却另一个话题。

　　“都说人的行为方式是周围人潜移默化的结果，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她曾经所处的环境是恶劣的，那么她的性格中就必然会烙上卑劣的底色，而这样的底色不管她之后怎么努力都无法抹去，始终会伴随她的一辈子？”

　　林牧荑静静注视着孟行知，眼神悲凉，却又透着隐隐的期待。

　　孟行知沉思片刻。
　　“我不这样认为。人的主观能动性远比想象中要强大。”

　　他坚定的目光给了林牧荑力量。她心中小小的犹疑散去，整个人豁然开朗。

　　她扯了扯嘴角，向孟行知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孟行知也笑了笑。
　　“那你现在好多了吗？”

　　林牧荑想说自己已经满血复活了，但她又觉得没必要对孟行知撒谎。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坦诚道：“心里确实要舒服点了，但总感觉有口气堵着，或许过一会儿就好了。”

　　孟行知眉头稍散的担忧又再次凝聚起来。
　　倏然，他想起了一件事。

　　孟行知匆匆起身，让林牧荑坐在这里等他，他马上回来。
　　林牧荑还来不及询问，他就已经消失在咖啡店门口。

　　林牧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由得疑惑：“什么事情那么着急啊？”

　　没一会儿，孟行知就回来了。
　　林牧荑发现他手里多了一个塑料袋。

　　待孟行知坐下后，他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了桌上，示意林牧荑打开看看。

　　林牧荑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

　　看到里面零食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里面全是她爱吃的零食。
　　他居然记得她的口味。
　　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让林牧荑的视线模糊起来。

　　她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抬眸看向孟行知。
　　“你买这些干嘛？”

　　孟行知注视着她，眼里噙着温柔的笑意，他身子微微前倾，单手支着下巴，想要更清晰地观察林牧荑神请的变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记者说过零食是让她开心的开关。如果能让你开心一点的话，我会很有成就感的。”

　　柔软的云轻轻包裹着林牧荑的心，她的嘴角绽放发自内心的笑容。
　　“谢谢你，我现在很开心。但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呢？”

　　孟行知收敛起眼里的笑意，佯装受伤地摇摇头：“林记者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林记者还请我逛超市，我还以为这于双方而言，都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没想到……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林牧荑有些心虚地笑了笑，连忙解释：“我当然记得，但也只有那一次啊，而且这都过去了多久啊，要是我的话早就忘了。”

　　孟行知还是一副委屈受伤的神情。

　　林牧荑在内心感叹没想到孟行知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平时稳重的他，偶尔露出这一面，还挺可爱的。
　　不经意间，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盆青翠欲滴的吊兰上。

　　林牧荑连忙把吊兰推到孟行知面前。
　　“看，我送你的礼物。”

　　孟行知脸上闪过惊喜的神情，接着又有些疑惑，最后沉淀为一个了然的笑意：“谢谢，你是因为我说我的花枯萎了，然后想着送我一盆吗？”

　　“对啊，你喜不喜欢？”林牧荑亮晶晶的眼睛紧盯着他的神情，像是一只摇着尾巴，希望得到夸奖的小狗。

　　孟行知嘴角弧度上扬，林牧荑看出此时的他很开心。

　　“喜欢，当然喜欢。没想到林记者如此细心，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孟行知挑了挑眉，尾音上扬，带着小小的得意与愉悦。

　　林牧荑忍住想笑的冲动，故作严肃地说：“那是当然。我深深地觉得，像孟总这样的人中龙凤，说的每句话都极有意义，我都恨不得随时带着个小本子，把您的话都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然后把它们整理出版呢！”

　　“是吗？”孟行知不急不徐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得不承认，你很有商业头脑，也有很敏锐的洞察力。”

　　“……”
　　他是在自夸吗？
　　这个想法林牧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孟行知看着林牧荑明朗的笑容，也忍不住随她一起笑了出来。

　　桌上的咖啡冒着袅袅热气，咖啡厅里的音乐轻缓悠长。鸟儿在天空留下弧线，消失在远方。